第15章 絕境的淚光

醫務室的艙門緩緩關閉, 安保系統發出急促的滴滴聲,說明艙門已經被鎖上。與外界隔絕的環境讓明香稍稍放松了警惕, 整個人虛脫般靠在休息椅上, 再也沒有剛才刻意展現出的淩人氣勢。

醫療艙還在不斷工作着, 躺在裏面的栗發青年連着呼吸器,緊緊閉着眼睛, 如果不是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他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明香抱住自己的雙腿, 将下巴擱在膝蓋上,望着醫療艙微微出神。營養液泛起幽微的綠光, 随着青年的呼吸不斷冒出細密的氣泡,她的眼神黯了黯, 奧尼爾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整個随行保護的私兵團裏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這顯然不是一次普通的恐怖襲擊, 鈴木財團的私兵裝備了新月社提供的最先進的機甲與武器, 比起聯邦的正規軍也不遑多讓,不可能這麽輕易的敗在敵人的突襲之中。

鈴木明香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微微顫抖的手指掐住了另一只手臂,試着分析眼下的情況。時間在不知不覺間過去,醫療艙中的營養液緩緩退去, 各種泛着金屬光澤的器械也都收了起來, 氣密的艙門發出一聲悶響,奧尼爾緩緩睜開了眼睛,伸手揉了揉頭發, 從艙內坐起身來。

“奧尼爾!”守在一旁的明香幾乎快要喜極而泣,上前兩步握住了青年的手。奧尼爾是自幼就在她身邊保護的貼身侍衛,對明香來說遠不只是一介私兵,更是為數不多她的家人之一,栗發的青年努力扯出了一個微笑,伸手在少女頭頂虛虛撫摸了一下。

“抱歉,讓您擔心了,大小姐。”他身體的傷處還很痛,醫療艙畢竟不能讓所有傷口痊愈,只是做了治療與包紮而已,奧尼爾在心中嘆了口氣,看看他被繃帶裹起來的手臂與大腿,這副模樣短時間內怕是沒辦法再順暢地駕駛機甲了。

“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他輕聲問道,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已經在劇痛當中模糊了,奧尼爾只依稀記得他們的救生艙似乎被誰給撈了起來。

“聯邦軍部的運輸艦。他們已經答應順路将我們送至藍星。”明香擡起頭,烏黑的眼睛有些氤氲,眼角微微泛着紅。

那副逞強的模樣讓奧尼爾心疼極了,這是明香第一次以鈴木家主的身份接手的大型商貿活動,哪知還沒到目的地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說不定也不是意外,但不管是因為什麽,終究都算是他這個護衛的失職,如果他能再謹慎一些,再強大一些,成為像團長那樣真正能夠守護鈴木家的中堅力量,明香就不會再遭遇這些。

白底黑點的雪豹出現在救生艙的旁邊,蜷着尾巴蹲坐在艙門上,像是在響應宿主的心緒般滾着喉嚨嗚咽了一聲,這是奧尼爾的精神體,然而身為普通人的明香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望着奧尼爾的目光沒受任何影響。

“不用太擔心,我會保護好您的。”奧尼爾坐起身,對明香保證,也是對自己的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将明香平安的送回鈴木財團,哪怕是拼上性命。

“嗯,我明白。”明香點點頭,心中驀地湧出一股熱潮,她不想在奧尼爾面前落淚,快速地起身離開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食堂端點吃的過來。”

奧尼爾沒來得及再說什麽,明香已經打開艙門出去了,眼淚止不住的飛湧出來,走廊上沒有重力裝置,失重的淚珠飄飛在黑發少女的身側,她胡亂的擦着眼角,腳下用力向着走廊的前方飄了過去。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寬敞的休息廳,巨大的落地窗外顯露出銀河浩瀚的一角,明香被這陡然撞入眼中的景色震住了,一時間也忘記了去食堂的方向。

奧尼爾的安慰讓明香心中更加自責,父親去世之後她明明應該快速成長起來,撐起鈴木家的大旗,然而事實卻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躲在別人的庇護之下……奧尼爾,私兵團的大家,還有父親留下輔佐她的親信們,從十四歲到十八歲,她用了四年的時間,卻依舊這麽一事無成。

明香雙手握拳,用力地捶向了落地窗的玻璃,挫敗的低下了頭。淚珠飛舞在她的兩側,少女像是陷入絕境之中,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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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繼任家主之後第一次單獨進行商貿活動,她知道財團中一直有人不滿一個沒什麽能力的小姑娘坐在鈴木家這艘大船的主位上,因此明香一早就做好了安排,自認為已經萬無一失,甚至打算借此機會讓小瞧她的那些人好好看看家主的能耐——然而現實卻打了她一個慘痛的耳光,她在前往交易地點的途中被人暗算,不僅與信任的私兵團失聯,更是連對手是誰的可能性都找不到頭緒,身邊可以仰仗的只剩下一個受傷的雇傭兵……作為鈴木財團的繼承者,被逼到這副凄慘的模樣,實在是太失态了。

雖然羅賽他們答應送明香回到藍星,然而眼下藍星的情況她也不清楚,借由星盟的勢頭前來偷襲的戰艦顯然是想對她痛下殺手,如果不是奧尼爾拼死相救,她早已倒在了敵人的炮火之下,對方既然敢孤注一擲對她下手,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宣布了她的死訊,徹底将鈴木財團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了。

回去之後又能怎麽辦?鈴木家的家主可不是依靠血統能夠坐穩的位置,更何況當年她父親的死因并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這些年關于鈴木明香的繼承權始終被人非議,她一直憋着口氣想要讓所有人認可,然而付出心血與努力之後換來的卻是自己人的背後襲擊。

對,自己人,不知道是財團的股東,還是鈴木家其餘的分系……外人不可能知曉鈴木船隊的安排與準确位置,那些總是笑着摸她腦袋的叔叔伯伯們,背地裏卻是不惜借用星盟的手也要置她于死地麽?她這麽多年來的努力與付出,在那些人的眼裏就只是礙事而已麽?

這個認知讓明香的後背一陣陣的發冷,絕望的情緒仿佛洪流般纏繞着她,握緊的拳頭抵着落地窗的玻璃,最終也還是頹然松開來了。

“鈴木小姐?”一個略帶意外的聲音傳來,鈴木明香驚慌地擡頭,不期然看到了羅賽的身影。

“您在這裏做什麽?”長發的向導溫聲問道。少女烏黑清澈的眼中帶着被撞破心事的慌張,她的眼角還有為來得及褪幹淨的紅潮,鼻尖發紅,身旁飛舞着滾動的淚珠——顯然剛剛才哭過一場。羅賽的心驟然軟了一下,初見之時被她刻意釋放的壓迫力與姓氏所震,忘記了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驟然遭受這樣的變故,自然會感到驚慌與恐懼。

“沒什麽事。抱歉,讓您看到如此失态的模樣。”鈴木明香擦幹眼淚,臉上再次挂上了得體而驕傲的微笑。

少女先前望向窗外的眼神讓羅賽想起了曾經的自己,絕境之中孤身一人,仿徨無措的感覺,在星隕之戰後她也經歷過。羅賽想了想,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另起了一個話題。

“話說回來,您認識‘玄武’嗎?羅茲·魯伯特,那個著名的武裝雇傭兵團‘戰錘’的首領,我聽說他後來投靠了鈴木財團。”回憶起那個同為聯邦四象之一的哨兵,羅賽眼中也生出些感慨,“那家夥當年可是令蒼之牙也頭疼無比的對象啊。”

“是的。羅茲團長與‘戰錘’都是父親留下來的力量,奧尼爾也是戰錘中的一員……就是因為有了他們的存在,我才得以在這不見血的戰場中存活至今吧。”明香略略垂下了目光,可惜不見血的戰場如今也亮出刀刃,想要徹底置她于死地了。

“唔……所以你看,你手中留有的砝碼,其實比想象中的更多吧?”羅賽眨了眨眼睛,這句話沒有用尊稱,聽起來倒是像朋友之間的鼓勵了,“我先回艦橋了,食堂在左側走廊的第二間,餓了的話可以去找些吃的,八小時之後水紋號就将進入南域碎石帶,那之後的航程不會輕松,最好提前做足準備。”

向導說完笑眯眯地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明香怔怔地望着向導離開的背影,她的話在腦海中盤旋了許久,明香忽然抿了抿唇,露出了鈴木家主在人前時自信而驕傲的微笑。

是啊,她身後的力量遠比自己意識到的要多,否則對方也不會這麽急着想要鏟除她。奧尼爾,羅茲團長,戰錘傭兵團,還有新月社……她是鈴木財團法定的繼承人,鈴木家這一任的當家主人,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怎麽能為區區一場偷襲而驚慌失措,自亂陣腳。

既然對方沒能殺得了她,就做好被清理出局的準備吧。這一次再不是單純涉及利益的對換交鋒,而是你死我活,退一步萬丈深淵的決鬥場。

黑發少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鬥志,她再次往羅賽離去的地方看了一眼,而後轉身走向了食堂的方向。水紋號的食堂是二十四小時自動運作的,食物的香味很快勾起了明香的食欲,在救生艙中飄蕩的時候她只吃過一點壓縮幹糧與水,這會兒早已經饑腸辘辘了。

等在醫務室的奧尼爾還在思考着該說些什麽來安慰明香,緊接着就看到黑發的少女捧着一摞山一樣高的小面包進來了,砰的一聲豪邁地将餐盤擱在了休息區的桌子上,回頭朝他招呼了一聲。

朱紅的禦守符随着明香的動作輕輕晃動,少女微微一笑,眼底再也不見先前的沮喪。

奧尼爾心中松了口氣,站起身來朝明香走去,看來他是多此一舉了,他的大小姐,他的主人,從來都不會令人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明香是大金主ww

新月社是讓朱雀戰機重現的關鍵,當然要先一步打好關系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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