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動亂

輕軌最終停靠在遠離核心區域的車站, 羅賽注意到途中開往星城內部的軌道線路似乎與他們乘坐的不太一樣, 從機場出來除非有專車接送,否則到達的都是這個位于城郊東域的車站。

羅賽對此倒是無所謂,星城那樣的發達繁華的城市意味着信息會更加透明公開, 一舉一動都處在安保系統或者警察局的監視網絡下,相比之下反倒是城郊的環境更适合他們這樣的外來者活動。

夜空中飄揚的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昏黃暧昧的燈光籠罩着街道,羅賽與西格走出車站,打算先找間旅店落腳, 城郊的外來者不少, 四處都挂着那種舊時代常見的廉價招牌, 空氣中彌散着一股潮濕的黴味,混雜着附近小吃攤的油炸香與劣質香煙的味道, 令人感到胸悶而煩躁。

普通人尚且這樣,更別說感官敏銳的哨兵了,羅賽微微蹙眉, 正要展開精神屏障為西格做疏導,黑發的哨兵卻默默搖了搖頭, “我沒關系, 羅賽。”

他自幼在這裏長大, 早已習慣這樣的氣氛, 雖然難受,卻也能忍耐。

“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是向導。”西格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只有倆人能聽見, 與此同時羅賽也感覺到周圍傳來一些不懷好意的精神試探,她默不作聲将屏障展開,牢牢地鎖住了所有關于自己精神脈絡的秘密,四周游蕩的精神游絲接連碰壁,不甘地縮了回去。

這裏有哨兵的存在并不讓羅賽意外,遠東地區是讓‘塔’也鞭長莫及的地域,除非是像西格這樣主動聯系的,民間自行覺醒的哨兵向導們少有能得到‘塔’的保護與學習相關知識的機會。

憑借着出色的身體機能,哨兵或許還能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而體能羸弱,沒有絲毫精神力常識卻又數量稀少的向導……

西格的擔憂并不是多餘,羅賽想了想,改變了展開屏障的方式,同時加入精神暗示,讓初見她的人下意識的認為眼前的女性是普通人。

親身進入城郊的感受與輕軌上看到的情景又有所不同,走在街道上,羅賽更能感受到城郊中這股死氣沉沉的氣氛。四處都能見到廢棄的大樓,牆面爬滿了灰綠色的植被,被時光留下斑駁的灰跡;基礎城建也非常落後,負責清掃的機器人鏽跡斑斑,已經能看到鐵皮之後陳舊的電路板與機械軸心,一些機器人壞在了路邊也沒人修理,導致街道上滿是來不及清掃的垃圾,衣着破舊的無業青年們一群群的蹲在牆角,不懷好意的打量着每一個經過的路人。

往來的行人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神色冷漠,匆匆而過。羅賽的目光越過陳舊的屋頂落在了不遠處的高地上,星城在夜空中光芒閃耀,愈發襯托着城郊的破落,宛如永遠無法抵達的神跡。

鮮明的對比刺的羅賽眼眶生疼,她終于明白這裏才是真正的星城,而那個高高在上的夢幻之地,不過是掌握着遠東地區所有資源與金錢的家夥們所打造出來的假象罷了。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西格對家鄉的評價會是‘很容易引起仇恨之心’,每天都活在近在咫尺的幻象跟前,難免會讓人心生怨怼,為命運的不公而仇恨這個世界。

——的确是最适合星盟煽動的地方。

西格走的很快,似乎不願意在這裏多浪費一秒,羅賽收起打量的目光跟上了他的腳步。來到遠東自然是西格更熟悉當地情況,羅賽見他路過了好幾家旅店都沒有停下,也不多問,将選擇權交給了自己的搭檔。

“這條街上……基本都是黑店。”又一次從某家旅店的招牌前經過,西格側頭朝羅賽解釋了一句,“因為臨近車站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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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賽了然,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旅客們的确是最好的挨宰對象……她蹭了蹭鼻尖問道:“西格有合适的地方嗎?”

黑發的哨兵點了點頭,“至少要先走出東域……南域那邊有一個很出名的地下情報人,可以先從他那裏入手。”

能從當地人手裏得到情報自然再好不過,雖說是要調查奧朗實驗室的舊址,但眼下他們連舊址的具體位置都找不到,蒼之牙的任務記錄中顯示的方位早已經被成片的居民建築吞沒,化為星城的一部分,羅賽估算了一下星城城郊加上附近區域的面積,頓時發現光靠他們兩人找到舊址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旅店的話可以先……”西格繼續解釋着自己的想法,聲音忽然一頓,他嗅到了一股突兀的火藥與機油味,雖然只是迅速地一閃而逝,卻還是被哨兵敏銳的感官捕捉到了。西格金色的瞳孔猛地縮緊,一腳踢翻了旁邊小吃店擺在門口的石桌,拉過羅賽矮下身躲到了桌子背後,用身體護住了她。

機槍的連響在下一秒就籠罩了整個街道,一群形色各異的男人端着槍沖了出來,頭部都用白色的毛巾包住,嘴裏高聲叫嚣着什麽,羅賽依稀能聽清‘為了自由的明天’一類的口號,子彈幾乎是擦着石桌的頂端飛過,蹦起大量飛舞的石屑,而後嵌進羅賽身後斑駁的外牆上,砸出一片龜裂的蜘蛛紋。

最靠近機槍的路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街道上一片鬼哭狼嚎,所有人都在驚慌尖叫着逃跑,羅賽與西格冷靜的躲在石桌之後等第一波混亂過去,這個時候出去只會被人群推搡着前行,反倒成為那些恐怖分子的活靶子。

有重物咚的一聲砸到石桌的面上,而後緩緩滑落在地,是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雙目還驚恐的瞪大着,眼白之中全是血絲,口中冒着鮮血,至死不能瞑目。機槍聲依舊絡繹不絕,羅賽與西格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朝木桌外跳開,西格閃電般地沖向了離他最近的持槍人,矮身躲過對方的射擊,一擊飛踢讓那人手腕吃痛松開了機槍,而後幹淨利落折斷了他的咽喉。

輕型機槍轟然落地,西格來不及撿,一個翻身躲進街道旁的小巷中,子彈如影随形地追了上來,全數落在了小巷的牆壁上,将原本就斑駁脫落的外牆釘出一個個深可見骨的坑。

羅賽那邊也順利解決了一人,還救下兩個慌不擇路的少女,将她們一起帶到了小巷中。少女們擁在一起瑟瑟發抖,大眼睛裏滿是驚恐,羅賽皺了皺眉,往外看了一眼,輕聲問道,“是星盟?”

“是被他們煽動的人。”西格似乎一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景,這也是他不讓羅賽做精神疏導的原因,只有保持哨兵百分之百的敏銳度,才能在這樣的突發情況中發現端倪,奪得先機。

“往這邊。”西格看了看周圍建築的分布,很快規劃出了逃脫路線,領着羅賽與兩個驚恐的少女往小巷深處撤去。

羅賽有些不解,這時候往深處撤并不是個穩妥的選擇,萬一裏面是死胡同怎麽辦?他們以平民的身份混入遠東,沒有配槍,武器也在剛才的混亂中随着行李一起遺失了,哪怕西格是身手一流的哨兵,也沒辦法手無寸鐵的與一群持有重火力的壯漢們搏鬥。

“跟我來。”西格似乎看出了羅賽的疑惑,擡眼看了看她,哨兵敏銳的嗅覺告訴他比那些機槍與恐怖分子更加難纏的東西馬上就要來了,特殊的金屬在電路中燃燒産生的異味,整個星城之中只有那一個可能。

突兀的警報聲自身後傳來,伴随着旋轉的紅光,一陣一陣的落在小巷的入口處。羅賽微微一愣,這是民用警備中最常見的模式,是星城中的警察聽聞暴動趕過來了?

西格的神色在聽到警報聲後更顯沉重,拉着羅賽與那兩個少女就近爬上了某戶居民樓,就着樓道上的雜物躲藏起來,這個位置正好能借由樓道盡頭的窗口看到下面的情況,警報聲與旋轉的紅光越來越近,伴随着一陣機械移動的規律聲響,首先映入羅賽眼中的不是星城的警察們,而是一個圓滾滾的機器人頭部,頂着深藍與白色的塗裝,胸口架着幽深的槍口,邊上是星城警署的标志,兩側彎曲着如鴕鳥一樣矯健的反關節後肢,正适合在這樣狹窄的街道上快速移動。

“那個是……”羅賽有些不敢置信,那是軍部中使用的無人機‘陸兵V式’,外形像是大型鳥類,動作靈活速度快,專門用于陸上鎮壓作戰,一般出現在清掃戰場的時候,無人機中搭載了AI系統,會自動鎖定所有沒有友方辨識碼的活物進行火力攻擊,堪稱陸上殺手。

由于陸兵V式的攻擊性太過霸道,軍部在投放之時也會小心應對,羅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東西竟然能往城鎮街道上丢,要知道這裏除了手持機槍的恐怖分子之外,還有很多來不及逃跑或者受傷的平民啊!

連續的槍響驗證了羅賽的擔憂,鴕鳥形狀的機器人緩緩立起身,邁開機械腿快速奔跑着,自動鎖定捕捉範圍內的一切活物進行清掃。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驚恐到忘記逃跑的平民,眨眼間就被無人機給轟成了肉泥,慘叫聲絡繹不絕,牆面被濺射上大片血跡,和着刺鼻的血腥味,生生将一條普通的街道變成了鮮活的人間煉獄。

普通人,甚至是持槍的恐怖分子都不是無人機的對手,一面倒的屠殺很快結束,失去了目标的陸兵V式慢悠悠地聚攏,在案發地點拉出了警戒線,禁止民衆再進入,而後将滿地的屍體都推到了街道的角落,那裏等着一輛閃爍着紅燈的警車,警務人員們熟練的将一具具人形扔進黑色的塑料袋裏,看樣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完成這樣的工作了。

目睹了這一幕的羅賽甚至忘了驚訝,直到那些機器人開始清理地面與牆上的血跡時才回過神來,喉嚨口一陣陣的泛着腥氣,差點就要吐出來。

饒是她參軍多年也沒見識過這樣直接用無人機屠殺平民的場面,然而不管是警戒線外圍觀的人群還是處理後事的警察,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冰冷而漠然的,仿佛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形都算不上是人類,只是用完即棄随意丢棄的垃圾而已。

遠東地區的政府……就是這麽處理民間暴/亂的?

羅賽止不住的心驚,掐着手心一片冰涼,望着滿地觸目驚心的血紅色,久久無法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羅賽:還有這種操作?!

聯邦中心區域以外的地方其實問題挺多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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