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宮亂

韋明玄抱着韋明玦,端坐在椒房殿的椅子上,面上平靜如湖面,心中卻是兵荒馬亂,看看如同菜市場一般的內殿,只無力的揉揉額頭。

太吵了。

宣妃盧氏如今進宮将近一個月了,堪稱專房之寵,皇帝除了會在初一與十五這兩日給皇後幾分顏面,到椒房殿留宿之外,其餘的時間竟全都留在凝翠宮中,就蘇貴妃與容妃都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誰都知道,什麽蘇貴妃啊容妃啊,都已經過去,這位宣妃娘娘,才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皇宮大概是世間最易擡高踩低的地方,一旦失寵,連奴才都敢給臉色看,如今,宮裏有什麽新奇玩意兒,都是把宣妃排在皇後之後,蘇貴妃之前的。

韋明玄見識過宣妃寵冠後宮的樣子,對現在也就不覺得吃驚,比起宣妃以後的得意來,如今只不過是毛毛雨呢。

反正他老早就把宣妃的死路安排好了,也就沒有同前世一般插手,反而勸說着皇後不必理她,謝皇後并非不能忍,聽了兒子的章程,也就沒有對宣妃的諸多出格行為有所幹涉。

中宮避讓,不想理事,但蘇貴妃與容妃以及其他人可不是省油的燈,怎麽可能容忍這個剛剛進宮就騎在她們頭上的女人放肆,只恨不能把她砍成薯片蘸醬吃。

皇帝到底護着她,每回有事也是偏着她,這可就不好辦了。

畢竟,敢在皇宮裏同皇帝對着幹的人還沒出生,因此,諸後妃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每日來皇後這裏請安的時候,刺宣妃幾句罷了。,

宣妃很清楚二皇子送自己進宮是為了什麽,也知道只要自己的妹妹在二皇子手裏一日自己就只能乖乖的聽話。

再者,二皇子到底也是于自己有恩,幾番權衡之下,她才答應二皇子入宮,為他做一個暗探。

她到底也只是平凡女子,也期盼能有獨屬于自己的良人。

只是,在答應二皇子入宮時,她就知道不可能了。

——哪裏都有可能得到那份深情,唯獨皇宮裏是不可能的,而皇帝,就更不可能了。

她有救駕之功,替皇帝挨了一刀,直到在宮外養好了身子才奉旨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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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之前二皇子與她自己也曾經猜想過位分,雖說是救駕之功,但到底出身微賤,朝中又無人扶持,能進宮已是大幸,所以也不敢奢望高位。

因此在接到聖旨時,她簡直是大吃一驚。

——入宮就是妃位,又有着彰顯帝王寵愛的封號,當真難得。

以至于,宣妃心裏甚至生出了一絲隐秘的歡喜:難道九五之尊的那個人,真的對自己有那麽一絲情意嗎?

然而事實證明,大概只是她想多了。

皇帝對她很好,叫她入住了僅次于未央宮的凝翠宮,珍寶賞賜不斷,更是給了她無上榮寵,甚至隐隐的甩了蘇貴妃一頭。

但是,女人對于男人的情緒是最敏感的,宣妃不笨,看得出皇帝對她沒什麽深情厚誼,每每看她的眼神裏,都帶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在權衡什麽,又像是在得意什麽。

每每同皇帝深沉的眼睛對上,宣妃都不敢直視,皇帝見了,也沒有說什麽。

近一個月的時間相處下來,她在隐約的試探之下發現,皇帝雖然稱不上有多喜歡她,但還是願意給她臉面的,甚至于在她同蘇貴妃乃至于皇後發生争執時,都會扶持自己一把。

她想,得到這個,可比得到皇帝無望而又虛僞的愛好多了。

她也算是個靈透的人,懂得随遇而安,得不到的,就不會去奢望。

既然入宮就遭到了所有宮妃的仇視,就不必選擇伏小做低委屈自己,反正有皇帝給自己撐腰,為什麽不嚣張一點?

她很明白應該提早為自己打算,畢竟,誰知道皇帝的這種縱容會持續到什麽時候?

萬一日後皇帝厭棄她,只怕後宮那群女人會活生生磋磨死自己。

入宮前她就想好了,在後宮裏立身,最重要的就是子嗣。

有了孩子,再不濟将來也會有一條路可以走,現在不趁着皇帝對自己還熱乎着要個孩子,更待何時?

二皇子也曾經将太醫院裏安插的人同宣妃說過,以備不時之需。

所以,在打定主意之後,宣妃就叫貼身宮人去,請了太醫前來,看看能不能給她調理身子,盡快有孕,滿心期待之下,卻不想太醫的話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

太醫在把脈之後就跪地請罪,只說自己無能,卻不敢再說別的了。

宣妃一看他言行心裏就是一沉,只怕是自己身子出了什麽問題,當即就叫太醫直言,随即就知道了自己曾經服用秘藥,此生都不會有子這個噩耗。

靠着皇帝的所謂寵愛,簡直就像浮萍一般不确定,孩子是宣妃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得知有人已經從根子裏斷了她的希望,宣妃怎能不恨?

她動用二皇子留給自己的人手去查,這才發現,蘇貴妃與容妃竟都在裏頭插了一手,她畢竟剛剛在後宮立足,同在後宮争鬥中浸淫多年的宮妃完全沒有可比性。

聰慧是一回事,但很多時候除了聰慧之外,豐富的經驗也同樣重要,所以一進宮就吃了這樣大的一個暗虧,若不是今日召了太醫入宮,怕不知何時才能知道!

宣妃很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在結果出來之後默默了良久,等這種入骨的悲涼轉化成沉重的恨意,并且能夠牢牢地壓在心底之後,這才遣人暗中聯系二皇子,詢問下一步應該如何。

二皇子對于宣妃被下了藥,不能生育這件事的态度是:喜大普奔!

出于自身利益考慮,他從一開始就不希望宣妃生下自己的孩子來。

若是皇子,宣妃心思缜密未必不會扶持他同自己作對,若是公主,宣妃也未必不會有自己的打算。

女人這種奇妙的生物,一旦有了自己親生的骨肉,自然而然的就會開啓為母則強模式,誰曉得她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到時候自己手裏捏着的妹妹,怎麽可能比得過她的親生骨肉?

可惜宣妃也不是個傻的,入宮前,就她苦苦哀求着留一個自己的孩子,傳承一絲血脈,也算是撫慰她後半生的孤苦,反正她也沒有外家扶持,這孩子怎麽成的了大氣?

二皇子知道這個女人絕不是表面上的那麽楚楚可憐,逼急了只怕會同自己魚死網破,索性便答應了。

再者,孩子就算真有了,是男是女還不一定,說的難聽一點,能不能長大都是個問題,何必老早就杞人憂天,卻不想後宮裏的女人們這麽善解人意,替他料理了這個難題。

尤其是二皇子知道蘇貴妃也插手了這件事之後,心裏頭就更加的興奮了。

——能把皇長子的母妃牽扯進去的事情可不算多,用的好了,指不定可以好好地挫一下皇長子的氣焰。

明明自己的母後才是原配,皇長子不過是一個妾的庶出子,竟然敢同自己叫板!

再者,若不是自己的母後早逝,皇六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自己的母後在父皇登基前就過世了,身為父皇的原配嫡妻,竟不曾在椒房殿住過一日,倒是便宜了謝氏那個賤人,入宮就是皇後,撿了個大漏!

二皇子的計劃很簡單,也很有效,叫宣妃帶着自己查出的證據,告到皇後那裏去咬死蘇貴妃,撇開容妃的事情不講。

這樣一來,容妃為了自保只會對蘇貴妃落井下石。

蘇貴妃到底是後宮的第二號人物,皇後絕不敢擅自處置,只怕會交到父皇那裏去,一個無能的帽子是跑不了了,至于蘇貴妃那裏,按照宣妃的得寵程度,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了。

既然沒有了生兒育女的希望,宣妃很清楚自己接下來就只有抱緊二皇子的大腿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她心如死灰的在凝翠宮裏一個人流了許久的淚,最後才眼圈兒通紅的帶着宮人去了未央宮,求皇後給自己主持公道。

接下來的進度就如同二皇子所料一般,宣妃狀告蘇貴妃,皇後就令內侍傳召蘇貴妃前來,兩下裏當堂對峙了起來。

韋明玄與韋明玦來的不巧,剛剛坐下吃了一盞茶就被宣妃堵住,被迫聽了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之後,反而不好馬上離去了,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宣妃聲淚俱下的同氣勢洶洶的蘇貴妃對峙。

韋明玄韋明玦兄弟倆全程冷漠臉看着面前的這場撕逼大戲,韋明玦甚至事不關己的打了個哈欠。

韋明玄看起來風平浪靜,有一搭沒一搭的摸着茶碗的杯沿,心裏頭卻對此很有感觸:到底是不一樣了。

或許因為他與另一個不知是否存在的人的重生,今生的許多事情都同前世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原本的那些人,但經歷的事情卻完全不同了,時光的進程在這裏奇妙的轉了一個方向,向着另一條軌道奔馳而去,誰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如何。

他低下頭,不易察覺的的笑了,帶着隐隐的自信與矜傲。

前世的自己能成功,今生自然也是可以的,不同就不同吧,也沒什麽好怕的。

更何況,這裏有阮阮啊……

有這道光照着前方的路,那些艱難險阻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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