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教學

已是端午後三日了。

端午第二日, 崔氏便令仆從帶了拜帖,前往城北謝宜舫的住處去了。

永寧侯雖是心中不爽,但是對于謝宜舫的實力, 還是持肯定态度的, 對此也是默許了。

謝宜舫很快就回了帖子,只說後日帶阮琨寧前來也就是了,以後每日上午兩個時辰的課,五日一休, 節假日放假, 瞧起來倒是松緊有度。

崔氏見了, 也很以為然, 對于謝宜舫的認知更好了一些。

按理說,阮琨寧第一次過去, 總得有個人帶着才是,一個小姑娘帶着幾個丫鬟仆從過去,難免會叫人覺得永寧侯府失禮。

可永寧侯無論如何也是不想登謝宜舫的門的, 崔氏女流之輩也是不便。

倒是趕得巧了, 阮承清剛剛好書院有幾日假, 恰好可以帶着阮琨寧前去。

他又有心思在下一屆的科舉上前一搏, 對于謝宜舫這個赫赫有名的大儒, 心裏頭也是仰慕的很,崔氏見此,也便順水推舟的叫他去了。

阮承清騎馬,阮琨寧帶了順英順華兩個侍女乘車, 身後幾位護衛,這日一大早,一行人就出發了。

一直出了西角門,北行半裏路,阮承清便望見了謝宜舫的庭院。

一個青衣小童——也就是阮琨寧上次見過的闌儀,正靜候在院外,顯然是在等候他們。

果然,問明身份後闌儀便将他們引了進去。

庭院外很刷逼格的種了許多綠竹,亭亭直立,一進去便覺得陰涼舒适。

院落沒有修建圍牆而是用了木制的籬笆,很有幾分野趣,裏頭種植了亭亭的花木,一片姹紫嫣紅,在夏日裏格外奪目。

院落東側居然有一個不小的池塘,池塘裏是香遠益清的蓮花,一群白鵝在裏頭優哉游哉,很自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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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儀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臉上流露出了幾分溫和的笑意,叮囑道:“那可是先生的寶貝,從來都是最重要的,至少在這裏,是除了先生外地位最高的了,姑娘平日裏小心點,不要傷着它們。”

人不如鵝?

阮琨寧在心裏暗暗吐槽一聲,嘴上卻還是乖乖的應了:“……明白了。”

阮琨寧四處打量一番謝宜舫的老窩,不由得想到了陶淵明,這兩個人其實還蠻像的。

随即,她又将這種想法抛出腦外——陶淵明是花中君子,真隐逸者也,至于謝宜舫?

嗯,他大概是動物中的貔貅,只進不出吧……

院落裏頭大概十幾間屋子,闌儀引了阮琨寧與阮承清,往居東的一間去了,進去之後,兩人才發現這裏頭別有洞天。

不同于外頭的野趣,裏頭居然很嚴謹,常見的廳堂家具在裏頭一應俱全。

翹條幾、供桌、八仙桌、長書案、羅漢床、茶幾、香幾、博古架、落地屏、插屏、鏡屏、太師椅、圈椅……

雖然物件很多,但是因為擺放錯落有致的原因,只叫人覺得莊嚴沉靜,端正平穩,而不是呆板僵硬。

阮承清環顧四周,這才摸了摸阮琨寧的頭,輕輕嘆道:“如此不拘于外物,謝先生真隐士也。”

阮琨寧:“……”

無知真好,無知最幸福了。

謝宜舫一襲杏色衣袍,依舊是廣袖飄飄,風采若仙,全然不似那日面對着阮琨寧的鬼畜氣質,一派清淡平和之姿,頗有些隐士高人的味道。

阮承清斂衽行了一禮,以示尊崇之意。

阮琨寧到底不是這個時代裏混大的,對于他們的腦回路也不夠理解,見阮承清行禮之後,才亡羊補牢的跟着施了一禮,對上謝宜舫笑吟吟的眼神,莫名的有點心虛,默默地別過臉去了。

阮承清環顧四周,見此處并沒有別人,有些驚奇道:“謝先生在此開學,怎不見有其他幼子呢?”

謝宜舫渾不在意的一笑,道:“本來已經打算出門雲游,也就遣散了他們,卻見了這姑娘,”

他一臉長輩的慈愛之意,摸摸阮琨寧的頭發,道:“鐘靈毓秀,見獵心喜之下,便打算再收一個弟子了。”

阮承清嘆道:“阿妹果真是有福之人。”

阮琨寧:“……”

謝宜舫同阮承清天南地北的說着,倒是相談甚歡的樣子。

謝宜舫不吝賜教,阮承清也是不恥下問,二人一問一答,倒是默契的很。

如此說了一會兒,謝宜舫面上平和之意忽的一收,輕輕嘆道:“早知如此,該收你為徒才是。”

阮琨寧:“……”

所以我算什麽呢?悔不當初嗎?

阮承清難得沒有注意到阮琨寧的小情緒,也輕輕嘆道:“是學生沒有福氣。”

阮琨寧:“……”

不不不大哥別這樣,是你福氣爆棚才會這樣的!

阮琨寧的學習生涯就這麽開始了,然而第一天謝宜舫就給了她一個大雷。

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的,習字描紅,書法訓練,謝宜舫穿插着一些四書五經中的句子,彼此倒是算得上其樂融融。

描紅的字帖是謝宜舫自寫的,平整規秀的顏體,也适合女孩子用。

一個時辰後,謝宜舫随手翻看了她的作業,贊許的點了點頭:“很不錯,總算不是我想的那麽差。”

阮琨寧:……我只是照着描了描吧,所以,你是把我想象成一個智商低到多麽令人發指的地步啊……

謝宜舫将手裏的字帖抛開,微微一笑,道:“接下來,為師将傳你畢生所學精華,你要認真一點。”

阮琨寧莫名的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想了想,好像往往是武俠小說當中才會出現的。

女性的第六感告訴她有危險,所以她婉拒道:“不必了,弟子何德何能,遠不能繼承師父衣缽,師父還是另尋他人吧。”

謝宜舫微微一笑,神色淡然的問道:“——你是在拒絕我嗎?”

阮琨寧:“……只是謙虛一下。”

謝宜舫:“既如此,為師便傳你毒經,助你行走天下。”

阮琨寧:“……師父,你也玩劍三嗎?”

謝宜舫:“那是何物?”

“沒什麽,弟子一時說笑罷了。”

謝宜舫輕輕哼一聲:“那就好,你且拿去看看吧。”說着,便随手扔了本舊書過去。

阮琨寧苦哈哈的接過,翻了翻內容這才大吃一驚:“師父,這是什麽啊?!”

謝宜舫輕描淡寫道:“毒經啊,不是同你說過嗎?”

阮琨寧艱難的咽口唾沫:“我一個女孩子,學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謝宜舫不以為然道:“我覺得好得很啊,怎麽,”

他的語氣裏似乎帶了一點上挑的弧度,緩緩地道:“你、不、願、意、嗎?”

阮琨寧默默地保持微笑:“……我的榮幸。”

謝宜舫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己去了一側的書案前,怡然自得的開始翻書。

阮琨寧看了一上午的毒經,大大的漲了見識。

她竟然還發現了一種奇異的怪蟲,這怪蟲有一奇特之處。

——雌雄同體。

啊,所有以為它是自攻自受的邪惡人類統統滾去面壁哦,呵呵。

其實它是有雌雄之分的,只是差別不大罷了。

它們的奇異之處就是每每只有兩只同□□配,才能産子。

——這是一個多麽大而奇妙的腦洞啊。

#論搞基的合法性#

#論同性與同性的美好生活#

後來,邪惡的人類發現了這種蟲子的異常,并且有了一個可以獲得至高榮譽的發現。

——如果把他們碾成粉末交由人類服下,效果等同于□□,而且只有同性可解。

注意到了嗎?是同性啊。

阮琨寧默默地想:做這個實驗的人真乃奇才也,大腦構造極有可能異于常人。

她揉揉腦袋,将滿腦子的腐朽落後□□思想抛之腦後,向着謝宜舫問道:“師父,這本書是哪裏來的,上頭的東西說的靠譜嗎?”

謝宜舫輕輕笑道:“我師父留給我的,自然是靠譜的,我都試過,怎麽會有假?”

阮琨寧Σ( ° △°|||)︴:“……”

她給自己鼓了鼓氣,這才裝作不經意的道:“真的全試過嗎?”

謝宜舫淡淡的道:“師父剛剛傳給我的時候,我也是不相信的,就挨着試了試,發現原來都是真的,我當初留下的藥還有,你若喜歡,就一起拿去吧。”

阮琨寧:“……你有沒有考慮,找個別的活動,消耗一下你多餘的精力?”

對這種危險分子放任自流,真是太不美妙了!

謝宜舫還真的想了想:“我這不是收你為徒了嗎?”

阮琨寧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建議道:“師父,你應該娶妻了,這麽下去容易內分泌失調,這很不好。”

雖然不明白內分泌失調是什麽鬼,但是并不阻礙謝宜舫對阮琨寧惡意的理解,他懶懶的翻書,連餘光都沒給她,似乎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且忙你的吧,哪裏來的這般多話。”

阮琨寧這才隐隐的想起,他好像曾經有個心儀的姑娘,只是已經過世了。

她忽然有些後悔提起這一茬。

不管這個人如何,他的情意都值得被尊重。

她想了想,又建議道:“要不然,師父還是出仕吧,您這種人才,就該為國效力才是啊。”

謝宜舫擡起頭來,賞她一個冷淡的眼神:“少而寡欲顏常好,老不求官夢亦閑。”

阮琨寧猶豫一下,道:“……師父還是說白話吧,這種咬文嚼字的東西,我聽不太懂。”

謝宜舫在她的連番騷擾之下,終于鬼畜了起來,随手抄起一只毛筆的杆,順手打在了阮琨寧肩上。

阮琨寧只覺肩膀一麻,動了一下才發現并沒有什麽大礙,張口想要說話時,才發現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般。

她說不出話了。

——話說,這裏真的是古代後宅小說,而不是武俠嗎?!

如果一個人能說話,但是選擇不說,可能不會有多難受,但是能說話卻說不出來,簡直是難受透頂。

阮琨寧掙紮了好一會兒,還是無能為力,終于放棄了。

她無聲的“嗚嗚”了兩句,暗罵了一聲謝宜舫不地道,換了一張可愛的笑臉,走到了謝宜舫的書案前,想着叫謝宜舫發一發僅有的善心,給她把穴道解開。

謝宜舫連頭都沒有擡,聲音像是臘月的寒冰:“你要是敢過來,我就叫你連動都動不了,不信的話,就盡管試試看。”

阮琨寧心底流着淚,默默地縮回去看書了。

直到中午回家的時候,阮琨寧才得到了解放。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個畫風清奇的系統桃花指數——明明很多人見到她就很喜歡她啊,為什麽謝宜舫好像完全不受影響,真是奇怪。

謝宜舫見她發呆,嫌棄道:“想什麽呢,看起來更呆了。”

阮琨寧小心的問了一個有些羞恥的問題:“——我不可愛嗎?”

謝宜舫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終于伸手探探她額頭:“腦子是個好東西,出門還是帶着比較好。”

阮琨寧:太過分了,謝宜舫你怎麽能這樣!

謝宜舫全然沒有把她的憤慨看在眼裏,仍然是雲淡風輕的谪仙模樣,似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一般,自顧自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阮琨寧眼見着他如此,心裏更是憤然,趁他不注意朝着他吐了吐舌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不想恰在此時謝宜舫轉過身來,将她的搞怪全然收入眼底了。

阮琨寧:“……”

麻麻救我!

謝宜舫居然沒有要生氣的跡象,神色裏反而有些訝然。

他毫不顧忌形象蹲下身,與阮琨寧平齊,像是第一次見到阮琨寧一般,仔細的打量她的面容周身,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阮琨寧:“……師父,你還好嗎?”

謝宜舫默然了片刻,這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額頭上,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茫然與無助:“原是我想錯了……怎麽可能呢,罷了罷了,我都在想些什麽啊。”

搞不清狀況的阮琨寧決定,什麽都不說。

謝宜舫低下頭看她,難得的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舒緩:“早些回去吧,晚了,家人會擔心的。”便轉身離去了。

阮琨寧眼珠轉轉,終究還是不明白謝宜舫犯什麽神經,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自顧自往外頭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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