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是太氣人了,明明是他們的班長有錯在先,憑什麽要我們來承擔責任?”喬葉忿忿不平地說。
旁邊幾個人說:“要怪就怪羅勝,誰讓他跟人動手的?頭腦發熱一時爽,最後還要全班同學來分擔後果。”
“就是啊,他沒來之前我們班哪出過這樣的事兒啊?班上的風氣都讓他給帶壞了。”
“在老師辦公室還敢打人,也太嚣張了。”
“他怕什麽呀,反正背後有教導主任給他撐腰。”
“你們說夠了沒有?”一直沉默的海寧突然出聲打斷他們,“拔河比賽得第一名和他打破校記錄的時候你們不是這麽說的。有福同享,有難不能同當嗎?他說不是他先動的手,我們應該相信他,找更多的證人還他清白,而不是在這裏怨天尤人啊!”
喬葉道:“海寧說的對,拿獎牌的時候還是自己人,現在怎麽就劃清界限了?”
“不要浪費精力了。”劉兆希不知什麽時候進的教室,插話道,“他在老師辦公室打楊嘉樂是事實,之前比賽的時候是誰先動的手已經不重要了。”
大家全都看着他,尤其海寧,探究的目光幾乎讓他無所遁形。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三班的責任區這周我會一個人打掃,不用另外安排值日生。”他照例避開直接的目光接觸,拿着掃帚、抹布和水桶往教室外走。
“為什麽說謊?”海寧追上他,單刀直入地問,“事情不是那樣的吧,為什麽不跟老師說清楚?”
“我沒說謊。”
“不,你說了。在沙坑邊你支支吾吾的,到了老師面前就斬釘截鐵地說是羅勝先動的手。為什麽這麽做啊?他有再多缺點,在校運會的事情上一直是盡心盡力的,你怎麽能這樣?”
“那你呢?你又為什麽這麽賣力維護他,就因為你們是四中唯一的兩個複讀生,所以就人以群分了?那你為什麽不直接跟老師說是楊嘉樂起的頭,為什麽說你什麽都沒看見?”
海寧深吸口氣,冷靜又透着幾分失望地說,“劉兆希,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哪兩件嗎?一是你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肯說,二是你什麽都不知道,卻什麽都要說。我不能讓這兩件事同時發生在羅勝身上,所以我什麽都不能說,因為我的确沒看見事情的經過。我也不想全班同學為了沒做過的事向其他班級道歉,你要是覺得在這裏打掃能讓你良心好過一點,那你就繼續。”
她聲音一向是清亮溫柔的,可這番話卻措辭嚴厲,讓人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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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難過,想起那天比賽時嘲笑羅勝複讀生身份的兩個女生,劉兆希跟她們比好像并沒有什麽不同。
回教室的路上撞見趙之玲,似乎也是專程跑過來找她的,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跳遠的時候我也在場,看得很清楚,羅勝沒有動手。劉兆希他……他好像說了謊,我們現在去跟老師說明,還有用嗎?”
沒錯,她是臨時保健委員,當時應該在場看到了事情的經過。但海寧這會兒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明白劉兆希說的對,現在再怎麽澄清之前比賽時沒動手都沒用了,因為羅勝在辦公室打得楊嘉樂鼻血直流是不争的事實,那麽多老師都親眼看見了。
她垂下手,對趙之玲笑了笑說:“我們想其他的辦法幫他吧。”
這件事已經翻過去,沒法改寫了。
…
緊接而來的第二次月考,羅勝沒有出現,大概是按老師的要求在家反省,形式上是請了病假。
三班的楊嘉樂也請假缺考了,據說是在校外被人揍了,這回他卻怎麽都不肯細說是怎麽回事,只說是騎車不小心自己摔傷的。
雖然大家心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但這樣的結果誰都不想要。
考完以後,海寧去幫老師加總卷面分數,統計各科成績。這種事向來是各班的班長、課代表幫忙完成,所以劉兆希也去了。海寧不願跟他坐一起,特意抱着卷子挪到趙之玲旁邊去。
趙之玲回頭看了看,見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窗邊的樣子有點可憐,于是問海寧道:“你還在生他的氣?”
“沒有。”其實她生什麽氣呢,正主都還沒吭聲。
“噢……”趙之玲又低下頭,踟蹰一下才說,“我覺得他應該也是有什麽苦衷才會那麽說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什麽苦衷?”
“不知道,但從這學期開學後都感覺他有點怪怪的,好像有些別的心思……但我也說不上來具體是怎麽回事。”
海寧突然想起那天聽她說起的在教學樓下看見徐夢悠跟劉兆希在一起的情形,有某種聯想仿佛能把這些事串起來,但也只是很快地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她看着成績表上羅勝的名字,第一次考試的成績已經是用其他顏色的筆後來才添上去的,這回又要開天窗了。
她正打算問問老于該怎麽辦,他自己先找上她,說:“海寧啊,羅勝這回又缺考,卷子我還是交給你,麻煩你讓他找時間做完吧。”
這回她不像上次那樣排斥和不知所措了,相反的,她覺得正好趁這個機會跟他談一談。
“于老師,他什麽時候回來上課?”
“這我也不知道。”老于嘆口氣,“他好像鬧了點情緒,說是生病,不肯到學校裏來,他父母常年不在身邊也請不動,羅主任現在也很發愁。”
海寧抿了抿唇:“打架的事……是要處分嗎?”
“應該不會,都高三了,哪會動不動就處分學生?上回你和那個孫心雅的事是涉及考試作弊,情況特殊。”老于嘆口氣,“這回這件事我也知道羅勝可能是真的受了委屈,但他打人就是不對。我讓他當體育委員組織校運會,是想調動起他的積極性,把精力用在正道上,誰知道反而像是起了反作用,他幹脆連學都不來上了!”
“校運會他組織得挺好的。”海寧說,“他不來,可能只是賭氣吧。”
她竟然跟班主任一樣了解他。其實他這人的心思,好像一點也不難懂。
…
羅勝當然沒病,雖然沒到學校來,人卻沒走遠。
“叫服務生,再來一打啤酒!”
四中附近的商業廣場樓上有個KTV,他開了個包廂請大家去唱歌。幾個人東倒西歪地坐沙發上,有人鬼哭狼嚎地唱,他卻只顧着喝酒,也沒怎麽吃東西。他這幾天都是這樣,郭世新和黃毛坐他旁邊,第三瓶青島沒喝完,頭皮已經有點發麻。他們的酒量不行,尤其這樣喝悶酒,根本陪不了羅勝。
好在今天朱子豪也來了,KTV其實是為他才請的,算是給他洗塵。
他也挺不容易的,孫心雅去北京參加藝考培訓,他十八裏相送還沒完了,硬是找了個借口也溜到北京去,直到培訓結束,又送人回來。
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糾集了幾個人,在學校外面堵下楊嘉樂,把他狠狠揍了一頓。
大家都誇他仗義,他說:“我特麽無所謂,我反正不在四中讀,沒那麽多條條框框,揍那小子一頓才爽呢。而且搞不好我也要參加藝考去了,這一年随便學學得了。”
羅勝看他一眼,黃毛笑道:“你也參加藝考啊,那不是要當大明星?”
“我不稀罕當明星,當個經紀人就行了,這樣就能保護雅雅,不讓她被人欺負。”朱子豪一臉得意,不過想起還有秋後算賬的事兒,說道,
“對了,那個彭海寧怎麽樣了?聽說這回你被冤枉,她也有份啊?”
“別跟我提她!”羅勝火大,直接沖着酒瓶灌了一大口酒。
“她是怎麽回事兒?上次在校外打工……”郭世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就在這兒打工的事兒被學校知道了,好像也沒把她開除啊?”
“八成是勝哥覺得她可憐,沒有趕盡殺絕吧?我聽說她沒爸沒媽,家裏挺困難的。”
“她校運會上摔了一跤,摔挺慘的,還是勝哥背她去的醫務室吧?好多人都看見了,我以為有人對她好,她會懂得感激呢!”
羅勝冷笑道:“感激個屁,這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為什麽不趁着她在校外打工那個機會把她趕出去?”朱子豪說,“我都聽小新他們說了,不是連你姑媽都出動了嗎,還不頂用?”
“他們懂什麽?”羅勝煩躁地說,“她在校外打工是有原因的,四中怎麽可能把家境困難的學生不留情面地趕出去?”
他姑媽是嚴厲,不是冷血好嗎?
“你還真同情她?還是喜歡上她了?”
什麽?!“咳咳……”羅勝被啤酒嗆得連連咳嗽。
“雅雅的處分下周就要公布了,她覺得丢人都不敢到學校來上課。還有這回你的事兒……是不是揍那姓楊的小子一頓就算完?當然你要真喜歡那個彭海寧,想追她,這事兒就不提了,當我沒說。”
同桌的你啊,日久生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朱子豪一心維護孫心雅,提起這茬話裏話外就有點挑釁的意思。羅勝呢本來就心情不好,說他喜歡彭海寧就更像是碰到了逆鱗,氣氛一下子尴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