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寧的臉色更紅了,輕啐他:“誰跟你說這些, 我是問, 你說今後都好好學, 憑自己本事的話是不是算數。”

羅勝兩手插褲袋裏, 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噢,我也沒說是其他的呀。”

她拿他沒轍, 正好對面有公交車來了, 她要趕車, 不忘回頭對他說:“那你明天記得上晚自習。”

“行啊,這有什麽難的。”他跟着她到了馬路對面,看着她上了車坐在窗邊, 站在車下話裏有話地說,“總之我跟你說過的話都算數,不管是考試還是其他什麽, 懂沒?”

鬼使神差的, 她居然點了點頭。

“回去把你臉上的傷處理下,難看死了。”

海寧又想扁他了。

羅勝卻笑起來, 大手在公車上拍了拍, 砰砰的, 像拍打在她的心上。

車窗外的霓虹明暗交變, 車裏的暖空調吹得熱烘烘的, 海寧心裏漸漸平靜下來,沒有那麽氣了,乍然生出的叛逆也像是平息下去, 卻隐隐地紮下了根。

這還是第一次有這樣明顯的逆反心理,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難道真是近墨者黑嗎?她不知不覺中被羅勝給傳染了……

家裏還有一場談判等着她。周昊事先來通風報信:“姐,我媽等會兒要是跟你說了什麽有的沒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晚了,已經往心裏去了。

今天是發生活費的日子,海寧必須得到舅舅家裏去。崔佳玉坐在沙發上等她,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晚自習應該早下了啊?”

“同學吃宵夜,我去找他說點事兒。”

“哪個同學啊,男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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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就是那個羅勝。”

她這麽坦蕩蕩,崔佳玉反倒一下子說不上話來,反應了好一陣子才說:“你怎麽還跟他來往啊,我都跟你們老師說不讓你們做同桌了。”

果然是這麽回事。海寧平靜地在她對面坐下:“不是同桌,也還是同學,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而且他姑媽是教務處主任。”

什麽?還有這層關系?崔佳玉懵了,回過神來狠狠瞪了周昊一眼:“這是真的嗎,你怎麽沒告訴我?”

周昊挺委屈:“你也沒問啊……”

海寧眼觀鼻,鼻觀心地端坐着,崔佳玉道:“你還攀上皇親國戚了啊?不過我告訴你,這種事不是鬧着玩的,你個女孩子,稍不留神最後吃虧的就是你。我跟你們老師說,不讓你們來往是為了你好,你可別不知好歹。”

海寧不說話。崔佳玉再氣也沒轍,他們老周家的人都是這個德行,關鍵時刻就悶聲不響。氣歸氣,生活費還是要給的。她從有點褪色的十字繡錢包裏拿出幾張鈔票放桌上:“喏,拿着。這是給你吃飯坐車用的,你可別拿去亂花。你媽媽當年跟你爸好的時候,花了不少錢買化妝品、做旗袍,你可別學她那樣,現在還遠不到你花這些心思的時候呢!”

小姑子的事她沒親見,都是後來零零碎碎聽周富生說的。不過在她看來,戀愛就是花錢,不管年紀大小。

可她不該提周曉雲。自從海寧發覺自己失去母親的傷痛并沒有那麽快痊愈之後,她開始明白羅勝對雙親的态度——自己不想提,也不願別人來提。

“我媽跟我爸的時候,還沒有舅媽你呢。而且她花的是自己的錢,問心無愧。”

“姐……”

這話說出去,場面就很尴尬了。周昊看不下去想打圓場,崔佳玉已經炸了,拍着桌子說:“你這說的什麽話!我沒進你們老周家的門就連事兒都不能說了?難道我用的不是自己的錢,那你現在吃穿用度的錢又是哪來的!”

“那您把上回錢阿姨給的見面禮錢給我,剩下幾個月的生活費我可以不要。”

“那也不是你的錢!你別忘了你媽看病還找我們借了兩萬塊錢沒還上!”

“可您已經把鋪子拿走了,不是嗎?”海寧終于擡起頭來,“那個早餐鋪,是我媽的心血,您拿去抵那兩萬塊錢,連本帶利的,還不夠嗎?”

崔佳玉愣了,本來以為就是個孩子,沒想到這其中樁樁件件她都算得這麽清楚,這時候突然擺到臺面上來說。

情和理都不占,只能祭出眼淚了。她紅着眼睛,帶着哭腔喊:“這是秋後算賬來了呀!我這麽辛辛苦苦地支撐這個家,從牙縫裏摳錢出來照顧外甥女,吃力還不讨好,我圖什麽呀我!”

周富生聽到動靜從房間裏出來,周昊也輕拍着她的背連聲安慰。海寧別開眼睛,把所有委屈咽回去,卻依然是這家裏的外人。

最後她還是拿着那幾百塊的生活費從舅舅家裏出來了,站在外面走廊上,擡頭看頭頂這片天,城市裏光線太強,一個星子也看不到,夜幕的黑暗仿佛沒有盡頭,不由得鼻頭發酸。

她回到自己家裏才哭出聲來,甚至捏着錢淑華給她的那張名片,考慮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幹脆就從這個家裏一走了之算了。

羅勝打電話來的時候,正是她內心矛盾拉鋸最厲害的時候,鼻子眉毛也已經哭得紅紅的。

他在那頭說:“哎,我就打電話看看你把臉上那個難看的傷處理好了沒。”

海寧對着鏡子看,她還真沒來得及處理,鏡子裏的人也的确難看極了。

她抽抽噎噎的,羅勝聽出她聲音哽咽,問道:“又被誰欺負了?”

其實他完全能猜到的,她那麽倔,沒做的事兒硬說她做了,肯定跟家裏有一番驚天動地的吵。不過她那個刻薄舅媽……吵了也就吵了。

“沒誰欺負我,就你。”

她說氣話,羅勝也不在意,閑閑地說:“那要不要我來陪你?”

“現在?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管它幾點,騎車很快就到了。”

要在以前,海寧肯定覺得他腦子有病,現在卻羨慕他這樣的自由潇灑。

不過她還是搖頭,想到隔着電話他看不見,輕聲說:“別折騰了,看會兒書,早點睡覺吧。”

“睡不着。”

“看書累了就能睡着了。”

“我每天看書都很累,還是睡不着啊。”

“那你就打會兒游戲。”她想到他那一屋子的游戲機和光盤,該說他死性不改麽,還是勞逸結合?

“也不想打游戲。”他似乎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語氣裏也滿是慵懶。

“那你想幹什麽?”

“你猜。”

“我猜不着。”

“你這麽聰明,肯定猜的着。”

“不想猜。”海寧覺得他們的對話好像已經陷入無腦循環了,可她居然還沒挂電話:

羅勝笑了笑,起身走動,腳上趿拉的拖鞋啪啪作響,最後終于坐下來了,才說:“我想你呗!”

“胡說八道。”海寧窩在沙發上,小聲咕哝着,唇角卻微微上揚。手機在掌心微微發燙,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她升高的體溫。

“真的,這才幾天沒做同桌,我就覺得我好像又退回原始狀态了,還是有你在比較好。”

“那是你自己的努力,跟我沒關系。趙之玲成績也挺好的,你多向她請教一下,別整天兇神惡煞的吓人。”

他不說話了。海寧有點惴惴,是不是又說錯什麽了?

面對一個人,患得患失到這個地步正常嗎?她心頭有點亂:“……還有事兒嗎?沒事我挂了。”

“彭海寧。”羅勝出聲叫她,“其實你性子挺急的吧,一點兒也沉不住氣。”

“什麽意思?”

“我們這樣是暫時的。”他悠悠地說,“我跟老于說了,讓你繼續跟我做同桌,條件是下回月考我每門課都考及格。”

海寧驚訝道:“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不跟你說了麽,我說話一定算數。”

“可是……”這會不會太勉強了?就他的基礎來說,要每門都及格并不容易,尤其那個大綜合,要真的能及格,總分都能排到班上二十多名了。

“信不過我?”

“不是。”她連忙否認,他有進步的願望肯定是好的,她不能打擊他的積極性。

“那就幫我,我一個人做不到的。”

“你有補習老師啊。”

“你說陳嘉木?他還沒回來呢。再說他最多也就補個英語,其他科目的知識高考完就還給老師了。”

海寧笑:“哪有你這麽損人的?他好歹是出國做交流的高材生啊。”

“那又怎麽樣,你喜歡他啊?”羅勝突然正襟危坐起來,“我警告你啊,想都別想,別想給我戴綠帽。”

“胡扯什麽呢你!”海寧恨不得用圓規使勁戳他,可惜他不在面前。

“我是說他靠不住,還是得靠你。”

“我可以幫你,但學習還是得靠自己的。”

“嗯,你加上我,天下無敵。周末來跟我一起複習吧,我們去肯德基,我不會吃了你,所以你也別帶人來了。”

海寧想了想:“好,那周末再說,我先挂了。”

“等一下。”羅勝又叫住她,“你臉上那傷是孫心雅撓的吧?我跟她真沒什麽了,你也離她遠點兒。她馬上要去藝考了,做夢都覺得自己要紅,嚣張得沒邊兒。”

“嗯。”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今後有我罩着你,不用擔心,她也不敢再來找你麻煩,知道嗎?”

“嗯。”

“周末的約會……不是,複習別忘了啊!”

“知道了。”

一個電話說着要挂說了多少次,好不容易終于挂斷了,海寧止住了眼淚,內心的拉鋸戰也告一段落。她看向桌面上的全家福,父母雙親抱着小小的她,笑得正開懷。她以前遇到感覺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向他們要支取一些勇氣,那樣仿佛就能走得更遠一點。

現在呢,好像有另外一個人,能夠給予她更可貴的、現實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晉江很抽啊,昨天很多app的讀者看不到更新章還以為我沒更吧?(*T_T*)?

是這樣的,如果我沒有在文案、評論區或者微博請過假,第二天肯定會按時更新的,如果沒有那就是我頭天晚上忘了把稿子放存稿箱…要是中午十一點都沒看到,那就是晉江抽了,可以換手機版或者網頁版查看更新哈~~

小情侶這麽甜,是不是該為他們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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