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天,幾十個當地臨時工果然都聚集在基地門口, 從樓上看下去真是黑壓壓一片。

陳嘉木說了讓他們派代表來跟他談的, 然而他們好像不太明白“代表”的涵義, 一來就是一群人, 仗着人多勢衆施壓。

一開始還能好好說話,漸漸就開始無理取鬧了, 聲音喧嘩起來, 離得老遠都能聽見。

小景縮在房間裏, 吓得動都不敢動,顫聲問:“彭姐,你……你要不要把門關上, 進來等啊?”

羅勝和陳嘉木他們都在樓下,羅勝手裏握着半自動步/槍,隔着基地的鐵門, 跟外面幾十號人幾乎已經形成對峙的局面了。

海寧沒辦法坐視不理, 要是場面真的失控,她們躲在這裏又能怎麽樣?

“你在這裏等着, 別出來, 我下去看看。”

她交代兩句, 就噔噔往樓下跑。

羅勝看到她來了, 瞪她一眼道:“你來幹什麽, 不是讓你在屋裏等嗎?”

“我下來看看情況啊,現在怎麽樣了?”

“談不下去,我們只是在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

“嗯, 你別問那麽多。”他将她攬到身後,“好好待着,我不會讓他們傷到你。”

海寧站在他身側,看到他胳膊上的紋身,一半被短袖遮住,一半袒露在外,是栩栩如生的老虎。

有點像他現在的姿态——充滿戒備,卻又無畏無懼。

門外為首的人拿起磚頭砸門,陳嘉木頂不住了,往後退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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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勝刷拉一下就給手裏的槍上了膛,局勢千鈞一發。

這時門外卻開來另外幾輛車,其中一輛皮卡上下來幾個人,穿着軍警的制服,另一輛車上下來個帶着草帽、留絡腮胡茬的中年人,從人群中穿過來,走到陳嘉木面前跟他說話。

“這是鎮長,這裏的行政長官,最左邊穿制服那個是警察局長。”羅勝壓低了聲音跟海寧解釋,“只有他們能搞定這些人。”

海寧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對方的幫手就好。

鬧事的人暫時被安撫下來,陳嘉木邀請兩位長官到基地裏的辦公樓裏說明情況,海寧跟羅勝也跟了上去。

兩個黑人的官架子非常大,進了辦公室直接就坐在了陳嘉木平時辦公的大班椅上,一點也不客氣。

沒有其他工作人員在場,海寧很自覺地拿杯子泡了兩杯速溶的咖啡過去,戴草帽的鎮長大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只是看到一只螞蟻。

這裏的女孩子大多不識字,十二三歲就嫁人,然後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今後的使命就是照料丈夫和孩子們,當地人大概都不習慣看到女性出現在職場。

羅勝從防彈背心的裏層拿出兩個信封,陳嘉木拿過去,塞到那兩個黑人手裏,用英語說:“我們的要求也無非就是他們不再來鬧事,相信貴國政府會支持我們的項目順利進行的。”

兩位長官仍然是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錢,拿在手裏掂量一下,似乎還算滿意,打包票說:“交給我們來辦,你們适當配合一下就好,今天那些人就會走的,以後不會再來鬧事。”

這就完了?海寧咋舌,這麽赤果果收受賄賂辦事的風格,也算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陳嘉木送他們出去,路過海寧身邊時,絡腮胡鎮長停下來問她:“你剛才泡的這個咖啡,能不能給我一點?我喜歡裏面奶粉的味道。”

“Sure.”海寧忙不疊地把辦公室儲物櫃裏的整盒雀巢咖啡都遞到他手上。

終于心滿意足地走了,門口一幫子人讨價還價半天,按整月結清了當月的工錢,終于也散了。

被他們拖走扣押的那輛車,也完好無損地還了回來。

有驚無險,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

羅勝卸下槍和防彈背心,海寧看到他身後的T恤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怎麽樣,沒騙你吧?我說了我們能搞定的。”陳嘉木笑着對海寧道,“不過你表現也不錯,那個速溶咖啡簡直是錦上添花。”

“咖啡在非洲是最不稀罕的東西了,我只是覺得禮多人不怪,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你們昨天就是去拜訪這幾個大佬?”

“嗯,是羅勝的主意。強龍不壓地頭蛇,以夷制夷是最穩妥的方法,我們想一塊兒去了。”

不是拼刀拼搶,不出事、無損失才是真正的“安全”,這是安全官的責任。

“我說過了,他是最好的。”陳嘉木補充道,“他其實很怕出事,因為你在這裏。”

海寧笑了笑:“你不用急着為他打call,不讓我參與進來也是他的主意吧?”

“他是不想讓你看到我們給人送錢,畢竟這不是什麽好事,但也是不得不為之的妥協。你原則性那麽強,他怕你會抵觸。”

“入鄉随俗,你們知道變通,我就不知道嗎?”她沒好氣地說,“錢要從我這裏支出,事情卻不讓我參與,這說得過去嗎?”

陳嘉木舉手投降:“小海寧,你比以前厲害多了。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事情圓滿解決,羅勝和陳嘉木成了英雄,晚飯大家湊在一起吃頓好的。然而菜都做好了,羅勝卻不肯上桌:“你們先吃,門衛要換崗了,我有事情交代他們。”

大家都習慣了他的工作态度,對他的謹慎認真贊不絕口,只有海寧心裏清楚他為什麽這樣做。

做飯的小黑妹麗塔見狀就特意給羅勝另做了份吃的,她似乎很喜歡他,坦言他勇敢又充滿男人味,幸虧有他在,不然那些鬧事的人要真的沖進基地來,她這份工作可能也保不住了。

海寧在辦公樓後面找到正靠坐在牆角抽煙的羅勝,粗犷的側臉輪廓、剪得極短的發茬、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還跟當年一模一樣。

“我以為你把煙戒了,看來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羅勝沒看她,含糊地應了一聲:“在法國當兵那幾年是戒了,現在偶爾還是會抽。”

海寧不想聽他解釋,把麗塔做的牛肉雜菜卷餅遞給他:“你不用每次跟大家吃飯就跑出來,我前幾天胃口不好是因為累和水土不服,不是因為你,你沒那麽重要。”

這回羅勝沒理,也不伸手接東西,仍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煙。

這樣的僵持沒有意義。海寧說完了想說的話,放下東西想走,卻被他猛的一扯,腳下不穩整個撲倒在他身上。

“你幹什麽……瘋子!”

海寧半跪半趴地被他摟在懷裏,掙紮着想要站起來,手胡亂地摸索着想找個着力點。

他悶哼了一聲,笑道:“你摸哪兒呢,硬不硬?再往下點兒,我想讓你摸……”

他又貼着她的耳朵說話,熱氣全都噴灑在她的耳廓,激得她紅着臉弓起身,像煮熟的小蝦。

他把手裏的煙蒂彈得老遠,一手按在她背上,抱着她轉了個方向,将她困在牆角,說:“昨晚跟你講的話還記得嗎?你什麽時候讓我睡?”

這人……精蟲上腦,下流無恥!

海寧在心裏罵他千百遍,揚手就想打他,被他一把握住:“高三那一巴掌還不解恨,還要打?”

不提還好,一提海寧的眼眶就紅了,眼淚就像從幹涸已久的泉眼裏突然冒出的新泉,止都止不住。

女人的眼淚果然是最好的武器,羅勝本來鐵鉗一樣制住她的手不自覺地就軟和下來,拉過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然後又挪到唇邊,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慢慢地親過去,喃喃道:“看來是還不解恨啊……那你打吧,随便打,我經得住。只不過打完就不準跑了,在我身邊待着,哪兒都不許去。”

海寧用力抽回手,吸着鼻子說:“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不着!”

“以前是管不着,上了床、結了婚就非管不可了。”

“誰要跟你結婚!”

“那你想跟誰結婚,陳嘉木?”他眯眼,“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了,他不适合你。”

“他不适合我你适合我嗎?至少他沒騙過我,沒無聊到拿別人的真心去當賭注!”

終于說出來了。她當年那麽失望、那麽生氣的原因,這麽多年來自己心裏過不去的坎,終于當着他的面說了出來。

羅勝定定地看着她。到底閱歷不同,這些年他已經練就一身無論面對大事小事都波瀾不驚的本領,從他臉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海寧以為他會狡辯,為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找一大堆理由,然而他只是俯身過來,離她更近了些,影子從頭頂籠住她,問:“你要我怎麽做,才肯原諒我?”

他做錯的事,他認;他欠她的情,他用後半生所有真心來償還。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再讓他找不見她,那樣的日子太難熬了。

作者有話要說: 羅勝:聽說大家喜歡糙糙的我~

親媽:然并卵,虐你沒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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