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宴

禦花園內臨水設宴, 薛靜姝入座後,諸位夫人帶着各自女兒給她行禮,她賜了座, 衆人才坐下。

在座許多都是生面孔, 此前并未見過,不過薛靜姝之前早已将各個位子的順序背下來。因此此時對着一個個席位, 就能知道坐着的是哪位夫人。

她依次點了幾位親王郡王夫人,以及朝中重臣的夫人, 與她們寒暄問候。

薛府衆人雖是皇後娘家, 但如今承恩公還是薛老太爺, 超品的诰命夫人是周老太君,王氏與秦氏身上的品級并不高,因而薛府的桌案位置不前不後, 屬于一個雖能看見上首的人,可若要與之講話卻又有些距離的位置。

薛靜婉幸災樂禍地看了薛靜媛一眼。

入宮前,她沒想到這位四姐竟抱着那樣龌龊的心思。

幸好此時她們坐在這個位子上,就算一會兒皇上來了, 想要注意到她們也不容易,她的目的是達不成了。

薛靜媛面色有些青白,她沒想到薛靜姝竟會将她們安排在這樣一個位置。

她心裏恨恨地想, 這位三姐準是怕她得了陛下的關注。

她以為這樣子,就能保住她的恩寵嗎?

她薛靜媛的美貌與才情,都城裏哪個人不誇?憑什麽就要低她薛靜姝一頭?

明明他們大房才是居嫡居長,二房有什麽資格趾高氣揚地踩在他們頭上?

她不甘心。

薛靜婉瞪了她一眼, 雖不屑與她講話,可是看她不說話,又總覺得她在想別的什麽壞心思,便壓低了嗓音道:“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你還要不要臉!皇上是咱們姐夫,你竟然想三姐搶丈夫,我們薛家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薛靜媛不屑地瞥了瞥她,“燕雀安知鴻鹄之志。”

薛靜婉雖不愛讀書,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還是知道的,立刻就道:“你才是鳥!別把我跟你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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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薛靜媛氣結:“粗俗。”

薛靜婉道:“粗俗也比你不要臉好,不要臉!”

薛靜媛俏臉漲得通紅,卻又怕被別人聽見,壞了她的形象,不好大聲反駁,只憋了一肚子的氣。

正說着,靠前的位置上,肖安茗不知說了一句什麽,将諸位夫人都逗笑了。

秦氏暗裏扯了扯薛靜婉的衣擺,讓她安分一些。

薛靜婉吐吐舌頭,這才規規矩矩坐好。

今日來了不姑娘小姐,不過眼下皇帝未到,這些少女們自然不會在皇後面前出風頭,只除了肖安茗。

她在諸位夫人中人緣極好,一時間幾乎要反客為主,仿佛這場宴會她才是那個主人一樣。

薛靜姝只是嘴角含着淡笑,看着底下衆人和肖安茗。

有幾位夫人暗裏觀察她,心想着皇後若不是極沉得住氣的,就是極軟弱無力的。

不過,她們看着皇後通身的氣派、過人的美貌,心想,娘娘必定是第一種人物。

這麽想着,一直與肖安茗說笑的幾位夫人也開始收斂起來,不再與她搭話。

沒人跟她應和,肖安茗一個人終于鬧騰不起來,只得坐了回去。

薛靜姝這才說了幾句場面話,讓人賜宴,又有一群宮裝女子進來,跳了一曲《踏歌舞》。

自此,這場宴會的氣氛才慢慢活絡起來。

歌舞方歇,內監忽然高喊:“皇上駕到!”

宴上衆人俱是一驚,紛紛起身跪在案邊。

有幾人面上的欣喜期盼之色藏不住,怕被人察覺,只得将頭垂得更低。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處都是女子,一句萬歲也喊得袅娜婉轉。

薛靜姝也起身行禮。

皇帝帶着幾位太監踏進來,快步上前将她扶住,“皇後不必多禮。”又扶着她一同坐下,才對底下道:“都起身入席吧。”

上首本是薛靜姝一人的桌案,原來算得上寬敞,可皇帝一坐下來,就顯得有些局促了。

偏偏皇帝還要挨着她一起坐,底下這麽多人看着,她有些不自在。

皇帝仿若未覺,也不去看下面的人,只偏頭看她,問道:“皇後早膳用的什麽?”

薛靜姝有些無奈,每日裏兩人見面,必定要問她吃了什麽,吃了多少,問完之後還要再加一句,讓她多吃些。

這流程她已經熟悉了,現下就熟稔地把自己早上的食譜背出來。

皇帝果然又讓她下次多吃點。

皇帝說話并未刻意壓下聲量,此時在座的人大多數都能聽得見帝後的對話,不少人心中驚駭,陛下對皇後的寵愛竟到達了這樣的地步,連一日三餐都要親自過問。

她們不得不在心中重新估量許多事情。

薛靜婉斜了薛靜媛一眼,低聲道:“看見沒有?皇帝姐夫對三姐好得很,你就省省吧!三姐那樣的容貌,整個都城沒有人比得上,皇上怎麽可能不喜歡她,反而去喜歡別人?”

薛靜媛将雙唇抿得發白,沒有說話。她才不會就這樣認了,陛下還沒有見過她,誰輸誰贏還未可知。

皇帝來後,在座的各位小姐們明顯活躍起來,一個個巧笑盼兮,美目倩兮,整座禦花園都因她們而更多了幾分春色。

當下便有一位貌美女子出列,倒了正中盈盈下拜,“戶部尚書之女武秋蘭拜見陛下與娘娘,臣女有一曲要獻給陛下和娘娘。”

薛靜姝轉頭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回視她,說:“今日皇後做主,不必看我,我只來給皇後捧場。”

薛靜姝只得說道:“武姑娘請。”

一曲終罷,當真語音繞梁不絕。

按理此時當賞,薛靜姝便問皇帝:“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仍是那句話,“皇後做主便可。”

薛靜姝便讓人賞了一對玉如意。

武秋蘭眼中分明有些失落,卻也只能退下。

之後又有數人上前獻藝,薛靜姝都賞了玉如意。

原本她以為肖安茗要來出風頭,哪想她卻只安靜坐着,比方才規矩多了。

薛靜姝想起她在元宵宴上的表現,心道她大約是真的心系安親王,無意入宮。

眼看宴席過半,薛靜媛咬咬牙也站了起來,說有一曲古琴要獻上。

薛靜姝并未多說,只讓她開始。

一曲奏完,她依然轉頭先問過皇帝的意思。

皇帝多看了薛靜媛兩眼,問:“這是皇後的妹妹?”

這一句例外的問話,讓宴上之人生出各種心思。

薛靜媛更是心頭怦怦直跳,面上升起兩團紅暈,恨不得直接擡頭讓皇帝看清她。她幾乎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強自按捺下來。

薛靜姝道:“是,這是承恩公府的四姑娘。”

皇帝點點頭,衆人以為他是對薛靜媛起了興趣,卻又聽他說:“皇後的妹妹與皇後倒不怎麽像。”

之後便沒說其他。

這意味不明的話,衆人不由揣測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所謂不怎麽像,到底是覺得這薛靜媛比皇後強,還是不如皇後?

衆人擡頭去看,只見皇帝又低着頭,不知與皇後在說什麽,心中不由想着,恐怕是後一種意思吧。

薛靜媛面上紅暈刷的褪去,變得慘白,她站在殿中,跪下謝恩也不是,直接退下也不是。

薛靜姝照例賜了玉如意,又讓她坐下。

她匆匆坐回自己位上,低了頭,之後再沒有把頭擡起來。

薛靜婉暢快地看着她,哼了一聲,道:“這就是自不量力的下場,憑你也敢和三姐姐比?”

薛靜媛咬着牙,緊捏着拳頭,這一次卻沒有再跟她嗆聲。

之後直到宴席散去,皇帝都沒再對衆人說什麽,只時不時與皇後低聲耳語,讓人不禁懷疑,到底是有什麽話,能說這麽長時間?還是說,陛下與娘娘的感情已經好到了無話不可說的地步?

薛靜姝其實也有些無奈,若是讓她對衆人說,皇帝不過是在問她晚膳要用什麽,恐怕沒人會信吧?

可實際上就是這樣,皇帝就是用他那一本正經的表情,一本正經的語氣,問着毫無意義的話。

宴席散去之後,各位夫人紛紛謝恩出宮,此時她們的心情與早上入宮時大有不同。

她們不得不重新開始思量,是否要在現在皇後恩寵正盛的時候,讓自己的女兒入宮?

不過她們又想,皇後再得寵,也有懷上身孕的時候,等她有了身孕,就不能再伺候陛下,那時候,她們的女兒,就不必擔心分不到雨露了。

薛靜姝回到栖鳳宮,心裏才真正松懈下來,今日總算沒出什麽差錯。

她迫不及待讓宮女伺候更衣,想将繁重的首飾解下。

皇帝卻擺擺手,自告奮勇:“我來。”

女官們低頭對視一眼,紛紛退下。

薛靜姝看着皇帝,有些懷疑。

皇帝先将她頭上沉重的鳳冠取下。

薛靜姝頓時輕松許多,小心接過那只鳳冠,放在梳妝臺上。

她坐着一動不動,等皇帝繼續,皇帝卻再動手,她不由疑惑的轉過頭看他。

皇帝輕輕用手摸着她頭上一支紅寶石步搖,說:“皇後還記不記得當日在皇祖母宮中,我第一次見你穿紅色,戴正紅的首飾。”

他一說,薛靜姝立刻就想起,那是元宵宮宴的時候,她點點頭。

皇帝道:“我當時見了你,心裏就在想,朕的皇後果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薛靜姝心頭微微一顫,面上有些發熱。

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皇帝一眼,心裏卻想,皇上的話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好在她已經慢慢習慣。

皇帝見了她的反應,心中卻暗暗皺眉。

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明明話本上的男子說了這句話之後,那女子不是這樣的反應。

難道是他沒有看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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