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隕銅（一）
第十章 隕銅（一）
花澗游眼睜睜看着爆炸在眼前發生，崩裂的火光将父母的身體連同自己也一并吞噬，她甚至來不及尖叫大喊。
前後不過3秒鐘，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回家一趟會發生這樣的事，甚至于還來不及為親人和自己的死感到悲傷，迎面而來的熾熱感讓她聞到了一股久違的烤肉味。
……很香。
佛經裏記載，這個世界上有五種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肉眼。肉身之眼，晦暗不明，見近不見遠，見前不見後，見明不見暗。你看到的，你相信的，真的存在嗎？
——《靈魂擺渡》
這是哪裏？
她又是誰？
不知道走了多久。
但她卻沒有累的感覺。
……卻好餓。
整個世界都是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
在這條街的停車位上停滿了汽車，花澗游卻沒有看到一個人。
瑞祥路-聚星胡同 444號便利店
“444號便利店”
這名字也未免太不吉利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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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澗游一直走在這條路上，經過了四個路标路牌，周圍的商店街都是大門緊閉可是唯有這一間便利店亮着燈……而且，好香啊，太餓了。
“歡迎……光…臨……”夏冬青聽到風鈴聲下意識出聲擡頭，卻在看到來人的一身打扮時瞪大了雙眼。
花澗游頓了一下，趕忙開口，“額，我、我這是cosplay，剛從攝影棚回來！”
是的，花澗游現在的打扮在白天或許會讓人圍觀駐足拍照合影，但在夜晚，尤其是午夜，走在大街上就有些驚悚了。
一身劍三萬花成女的行頭，儒風套外觀，新年紅發曙景年華，腰挂雪鳳冰王笛，背背一柄造型奇特的羅傘，外觀精致，容貌秀美端莊，用數據堆出來的外裝，不論放在什麽地方都能算得上是國色天香一類。
夏冬青咽了咽口水從櫃臺走了出來，有些結巴的道：“額，你好小姐，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花澗游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花澗游很确定在那一瞬間對方雙頰一陣抽搐，面如蠟色。
雖然奇怪，但她還是整了整精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味道就是你們店裏的，很香，是什麽？我剛才一路走過來有點餓了，就聞到你們店裏的香味……你店裏在賣什麽？”
“額……”夏冬青有些為難，剛才五樓的五公子送過來的包子已經被自己給吃了，而且……夏冬青不着痕跡的瞄了一眼花澗游，嘆了口氣，就算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能吃到肚子裏。
“真不好意，那不是我們店裏賣的，不過你要是喜歡，明天晚上你可以過來，我跟五樓的老板要了一些湯底，明天會放在關東煮裏，你可以來試試。”
“關東煮？”花澗游看了一眼收銀臺旁邊的關東煮攤子摸了摸快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那一種給我幾串吧，我快餓扁了。”
“唉，好的，那您請稍等，可以去那邊坐一下，馬上就好。”夏冬青笑着走過去燙肉串。
花澗游轉身的腳步忽的一頓，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看着這便利店裏唯一的店員。
“還有什麽事嗎？”
花澗游撇了撇有些僵硬的嘴角，甚是尴尬，“那個，我我今天沒帶錢……可不可以……”花澗游身上現在只有黃金和白銀，但在這大半夜用黃金白銀付款……實在是有些駭人。
本來以為這店員小哥會生氣，沒想到他居然只是愣了一下就笑着說：“沒事，你明天過來再給也是一樣的，啊，好了。”說着，他就給我端上了一盒子冒着熱氣的關東煮。
“謝謝！”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變成自己剛買到手不久，還沒玩過的游戲角色的，不過能在這個時候遇上好心人她心裏也是很高興的。
“不客氣。”夏冬青定定的看着花澗游拿起筷子，見花澗游不顧形象的夾起一塊塞進嘴裏……他怔怔的看着她就這麽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一半的關東煮，不禁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因為據他所知，靈魂是不可能吃到東西的……難道是自己想岔了？
花澗游毫無所覺的被人看着吃下半碗關東煮等她擡起頭想跟店員買瓶水的時候卻看到對方正一怔不怔的望着自己，花澗游臉刷的紅了。
夏冬青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看着花澗游，随手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我感激不已。
“那個，我叫夏冬青，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你從哪裏來的？最近都沒怎麽聽說附近有社團在舉辦動漫展……”
“哦，我叫花澗游，是昆北大文理學院的學生，今年剛上大二。這是一個游戲的cosplay，叫‘劍俠情緣網絡版三’，是一個萬花門派。你玩過嗎？”
夏冬青眨眨眼，搖搖頭，花澗游湊過來的臉在他眼前，這麽一個顏色頗佳的大美人離自己這麽近讓他耳根有些發燙，“我不怎麽玩網絡游戲，不過，你這樣穿起來……确實很漂亮！”
“謝謝！啊，對了，這個給你。”從腰上拿下一個挂件，名為‘卷雲不散’——這是基三的充值挂件之一。
金色鑲邊中間是泛着幽綠之色的月牙玉盤，月牙邊下綴着相同色澤的玉珠，呈流蘇狀，樣式極為高雅華貴，一看便不是凡品。花澗游懷疑那中間的玉塊和綴着的玉流蘇可能是真的。
夏冬青接過後不解的看着她。
“這個先給你做抵押，明天我拿着錢過來換，這個是真的，要是我沒來你也可以把它賣了換錢。”
夏冬青一聽，趕忙把東西還回去，“這個太貴重了，關東煮而已，要不了那麽多，你……明天過來再給吧，我這個時候都在上班的。”
見夏冬青推辭好幾次，她也就不再給了，倒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真是不多見。
花澗游重新把挂件戴回腰上，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對，為什麽一定得是在‘這個時候’？難道她就不能明天早上過來給嗎？
見夏冬青站在收銀臺前的電腦上打着字，不知道在幹什麽，花澗游懷抱着疑惑走了過去。
可能是夏冬青太專注于電腦中的內容也可能是花澗游腳步太輕，以至于花澗游走到夏冬青身邊他也沒反應。
度娘的搜索引擎上赫然顯示着“劍俠情緣網絡版三-萬花”
您搜索的內容不存在——
“你在查什麽？你是不是電腦沒聯網？”花澗游皺着眉問。
“！”夏冬青猛地轉回頭被花澗游吓了一跳。
“花小姐……”夏冬青總覺得這名字太拗口了。
“你電腦沒聯網嗎？”花澗游繼續問，不過當她看到右下角的無線網絡訊號依舊是滿格的時候無來由的一陣心慌。
夏冬青抿抿唇，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花小姐……花澗游！”他轉過身，一本正經的望着她，“你還記得，你是什麽時候穿上這身衣服，又是什麽時候去的cosplay展的嗎？”
花澗游愣了一下不太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問，但她連穿成了自己的游戲角色都能适應過來，沒道理會怕回答他的問題。
“嗯，記得，就是今天下午啊……”花澗游頓住了，因為她似乎……忘記了今天下午自己幹了什麽……她騙夏冬青自己是在cosplay，但卻忘記了下午的時候自己在什麽地方……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不記得學校附近或者是家附近有這樣一條路和胡同，按理說現在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學校做新生接引才對……為什麽會穿成自己的游戲角色？！
花澗游面上苦惱和不安被夏冬青看在眼裏，他幽幽嘆了口氣。
很多鬼魂都和花澗游一樣，在被人告知‘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才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死了，也有的鬼魂因為生前受到刺激或者其他什麽原因，導致本人忘記了自己是怎麽死的。
“怎麽可能？！”花澗游手腳一陣冰冷。
夏冬青看她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略有些不忍，花澗游還非常年輕，不僅樣貌生得好，還是個大學生，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你還記得你是怎麽走到這來的嗎？”夏冬青繼續問，“……在來的路上，你有看到什麽嗎？”
花澗游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頓覺荒謬，在心裏卻已經信了□□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火燒似得灼痛有一種可怕的熟悉感。
花澗游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麽來的，瑞祥路……我不記得我學校附近或者家附近有這樣一條路，當我有意識……我就已經站在瑞祥路的路牌口了……因為沒有遇到一個人，我，我有些害怕就一直走了過來……所有店鋪都沒有開門，我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剛好肚子也餓了就順着味道走了過來，結果就看到只有這家便利店燈亮着……”花澗游每說一句身上的灼痛感覺越明顯，直到她無法忽視，“啊！”
“怎麽了？！花小姐？！”夏冬青扶住花澗游，卻發現被自己碰觸過的地方，花澗游的手臂上居然冒出一片炭燒的紅光，驚得兩人紛紛推開彼此。
夏冬青看看自己的雙手，并沒有被燒傷，下意識的看向花澗游的方向。
花澗游跪坐在地板上，右手敷在左臂上，對自己使用離經易道，待墨色和綠意環繞消失身上的灼痛感也在慢慢減弱。似乎是找到了方法，花澗游給自己刷了無數次的減傷和持續，順便刷了清心靜氣，整個人才好受些。
“花小姐！！”夏冬青見此情景有些被驚到了，看花澗游的神情知曉她是在給自己治傷也就釋然了。
不過當他上前想扶她時卻又害怕剛才的情況再次發生，輕聲問道：“你還記得，你最後在學校是哪一天嗎？”
花澗游正愁如何解釋，卻聽夏冬青問了自己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8月18號，就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對，我生日，我是回家了的！”
夏冬青在電腦打字的動作忽然減慢了，不着痕跡的問：“8月18號的話大學應該還沒開學吧。”
“嗯，我是去做新生接引的，因為家離學校不遠，來回方便，16號新生入學有半個月的軍訓，18號下午我在學生會做好交接就回家了……啊！可是我已經完全不記得回家以後發生了什麽事！”
“你的這身衣服也不是……cosplay？”夏冬青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如果花澗游是‘今天’回家過生日，那她就沒有理由‘今天晚上’穿着cosplay大半夜在路上晃蕩。
花澗游僵了一下，有些尴尬，“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只是，大半夜我怕吓到人……”
夏冬青明白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看着電腦上的報道，“你家是在Y省E市南環北路的金荷花園第二小區嗎？”
“你怎麽知道？！”花澗游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蹭到夏冬青身邊把他擠了開去自己去看電腦上的內容。
花澗游看清那碩大的新聞标題整個人只覺一陣天旋地轉——Y省E市金荷花園煤氣洩漏爆炸事故。
日期是2016年8月19日上午8點。
“19號……今天已經是19號了？”花澗游扶着收銀臺邊緣的手指關節一陣慘白，“為什麽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花澗游滿臉痛苦的看着夏冬青，“為什麽我身上會像火燒一般的疼？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已經死了……你是誰？”
夏冬青看着她，“我的眼睛能夠看到鬼魂……而且，花小姐，今天，不是8月19號。”夏冬青現在已經知道，花澗游身上的火光是怎麽回事了。
但不管結果有多麽殘酷，花澗游還是得接受她已經死了的事實，“今天是11月19號，你看的是三個月前的新聞……你已經死了三個月了……而且，這裏是H市……”
“H市？！！我……3個月……我怎麽一點也不記得了……我怎麽會在H市？！”她看向夏冬青，“你說你能看到鬼魂，那我這樣，正常嗎？”
“還算正常……要知道，有的很多鬼魂在‘路上’走了十幾二十年才知道自己死了。”
“噢……”花澗游一臉木色，又問，“那我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也……”
“報道上說，一家三口都在爆炸中心，所以……我覺得，你的父母也可能已經去世了，你沒看到他們麽？”
“沒有……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什麽時候回的家，什麽時候發生的爆炸……上面說人為還是意外？這是什麽意思？”花澗游忽然反應過來。
“我……我不清楚，你別着急，我的老板應該能幫到你。待會我再幫你查查看網上怎麽說的。不過Y省E市……你走這三個月可真是夠遠的啊。”夏冬青笑道。
“嗯……”花澗游嘴角扯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
夏冬青熱心的幫自己的忙，如果不是焦點連線顯示的是綠名，花澗游可能就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別有用心。
夏冬青坐在收銀臺前搜索有關于金荷花園煤氣爆炸事件的消息，花澗游則呆坐在一邊的長桌上腦中一片混亂。
“夏冬青……”花澗游木然看着他，“你剛才是不是查了我告訴你的游戲名字？”
埋頭打字的夏冬青擡起頭看了看她，點頭，“啊，是的，不過，好像沒有你說的那個游戲，也沒有‘萬花’這個門派，那個是不是你生前，額，學校自己組織的cosplay？我們學校也有這樣的……”看花澗游臉色越來越不好，“你要不要再吃些關東煮，現在才2點多，離天亮還早呢，幹坐着也挺無聊的。”夏冬青提議道。
花澗游面色平靜的搖搖頭，“不用了，我沒錢付賬，你老板會扣你工資的。”
“趙吏啊……沒事，別擔心，反正他給的工錢也不多。”說着就又給花澗游撈了幾串端了過去，“難得你能吃人類的食物就多吃點，以後投胎轉世指不定還得等幾年呢。”
“你見過的其他鬼魂不能吃東西嗎？”花澗游夾菜的動作頓了頓，繼續說：“我……能投胎轉世？……也是，有鬼魂自然也有地府……”
看她有些緊張，夏冬青給她說了一些他知道的情況，讓她情緒能平和些。
“我老板是個靈魂擺渡人，哦，就是所謂的鬼差，到時候他見到你就會送你去冥界，冥王是個愛惡作劇的女孩子……”
聽着夏冬青閑聊花澗游目瞪口呆。
她的媽媽算是個有神論者，每年會帶着自己去廟裏拜拜什麽的是常事，家裏也有不少求來的平安符啥的……不過花澗游以前不太相信這些，而如今變成了鬼，她就更不信了……如果真有神靈，那為什麽不能保佑他們一家平平安安？明明、明明媽媽每年都去寺廟裏為家人祈求平安不是嗎？
花澗游不禁摸到頸間和手腕上的黑曜石珠串，這是她去學校接新生之前媽媽給她求的，說是保平安、能帶來幸運……現在看來卻異常的諷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