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嘉則……”許霜枝用鉛筆敲了敲宋嘉則的頭,道,“你又把洋流的方向畫反了,還有,這不是還有個暖流嗎?重畫。”
宋嘉則點了點頭,聽話地用橡皮擦掉了地圖,又重新按照許霜枝的要求畫了一遍。
“許霜枝,那這樣畫……”宋嘉則把手中的圖遞給了許霜枝,小心翼翼地道,“可以了嗎?”
“很好……”許霜枝微微颔首,她擡手看了看手表,道,“你可以休息五分鐘。”
宋嘉則推開桌上的書,看着許霜枝,天真地道:“那……那我可以選擇和你聊天嗎?”
和她聊天麽?
許霜枝眨了眨眼,她很少和別人聊天,姐姐還在的時候,通常她都是扮演傾聽者的角色。姐姐會和她講當天的開心的事,會告訴她一些只有她們兩人知道的秘密,姐姐會告訴她一切,她需要做的,只是傾聽。
想起宋嘉則的文綜和語數外成績,許霜枝的眉頭微皺,如果聊天的話,和他聊聊這幾科倒不錯。
“政治、地理、歷史,你想和我聊哪一科?還是你想聊一聊語數外?”
聞言,宋嘉則鼓了鼓嘴,他不只想和許霜枝聊這些,他略失望地道:“我還是去和鳶尾花聊天吧。”
說完,宋嘉則便走到了院子中,他一直很喜歡許霜枝家的院子,他俯下/身子,輕輕地擺弄着地上的鳶尾花。
盡管寒冬臘月,鳶尾花離開花還早,但綠油油的葉子仍讓宋嘉則甚是歡喜,他用手指撥了撥葉子,低聲道:“你家主人把你養得很好啊,小鳶尾。”
許霜枝站在宋嘉則身後,宋嘉則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明白,宋嘉則同這些植物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被回應,為何宋嘉則還是要同它們說話呢?
擡手看了看表,許霜枝輕聲道:“宋嘉則,五分鐘到了。”
起身拉起許霜枝的手,在她手心放下幾個硬幣,宋嘉則道:“許霜枝,買你五分鐘,可以陪我站一會兒麽?不說話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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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硬幣忽然變得灼燙起來,許霜枝垂頭看着手中的硬幣,她不解地看着宋嘉則,這一刻她才發覺,她仿佛看不清宋嘉則這個麻煩的存在,道:“我以為你很喜歡說話?”
宋嘉則眨了眨眼,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我的确愛說話,可是話在某一個時間段說得太多,就想安靜地待一會兒。作為朋友,能陪我安靜地待一會兒麽?”
盡管許霜枝對朋友這個概念的理解不同于常人,但她想,這樣安靜地坐一會兒,也很好。
良久,許霜枝忽然幽幽地道:“宋嘉則,你感到困惑麽?”
“為什麽這樣問?”
許霜枝也蹲下/身子,學着宋嘉則的模樣撥弄着鳶尾花,道:“人在困惑的時候,往往會做出與平常相反的行為。”
宋嘉則點了點頭,道:“我的确感到困惑,我喜歡我們班上的一個女生,但我的喜歡或許會令她困擾。”
“朋友的一大功能應當是提供建議,不過我們班上的女生我都不熟,所以,抱歉,不能給你建議。”
宋嘉則苦澀一笑,這樣的回應倒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期,他垂着眼,道:“許霜枝,我在想,你會喜歡怎樣的男生?”
聞言,許霜枝一愣,好幾秒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她輕輕一笑,道:“我沒想過。”
許霜枝沒有說出口的哪一句話是:她想,她很難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在宋嘉則這個麻煩出現之前,她的生活中只有學習,在他之後,她漸漸發現,這個世界上,有趣的東西不只是學習。
“那如果讓你現在想呢?”
許霜枝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忽然瞥到手表。
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她該去做午飯了。
她站直身子,拍了拍蹲麻的腿,道:“想不出來,對了,你中午想吃什麽?”
惦記着今早剛買的那一條鲫魚,宋嘉則道:“想吃梅花湯餅,鲫魚湯當底湯,你和面,我煮魚,許學霸以為如何?”
“甚好,”許霜枝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她道,“宋學渣。”
兩人進了廚房,因早已商量好各自的分工,兩人很快就進入了做飯的狀态。
許霜枝和着面,耳邊卻忽然響起宋嘉則的那一問。
許霜枝,你會喜歡怎樣的男生呢?
她會喜歡怎樣的男生呢?
大概是和宋嘉則一樣的男生,不對,許霜枝忽然發覺不對勁,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念頭?
喜歡一個人就意味着那人會成為一個麻煩的存在,就像宋嘉則一樣麻煩的存在,可是,這樣的麻煩,她有宋嘉則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見許霜枝皺着眉頭,和面的動作也慢了許多,宋嘉則疑惑地道:“許霜枝,你在想什麽?”
“你一如既往地麻煩。”
宋嘉則不知道的是:從前的許霜枝甚至想過通過暴力達到使宋嘉則不要再打擾自己學習的目的,因為她學過五年散打。
宋嘉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許霜枝說的話雖滿是嫌棄之意,但她的神色之中卻并無半分嫌棄。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戳了戳許霜枝的額頭,道:“可是,即便我麻煩,你也舍不得抛棄我這個朋友,不是麽?”
“你為什麽戳我額頭?”
“你額頭上有面粉,我幫你擦掉。”
許霜枝點了點頭,并未懷疑宋嘉則的話,她正要接着和面,卻見宋嘉則額頭上有面粉,因此,她也伸手拂掉了宋嘉則額頭上的面粉。
宋嘉則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見此,許霜枝不解地伸出了手,道:“你額頭上也有面粉。”
宋嘉則讪讪一笑,他很明白,他這是做賊心虛了。
許霜枝看着宋嘉則,幽深的眼眸之中映着他的臉。
這就是朋友啊,麻煩卻必要的存在。
她忽然勾起嘴角,無聲的笑容如海棠花一般,緩緩地在她臉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