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許霜枝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院子。
穿過校門口的馬路，順着街上的法國梧桐樹走到盡頭，向左拐，沿着幽長的巷道踩着路燈往裏走，路過一棵桂花樹，桂花香散盡之後，再路過一牆油綠的爬山虎，最後再碰見一個種着石榴樹的院子。
這個院子就是她的家，她一個人的家。
推開小院的門，在院子中等着她歸來的是荒涼的陰暗，石榴樹上濃密的葉子在陰暗裏張牙舞爪地向她伸出枝丫。
從出生起，她就住在這院子中，院中的每一個角落，葡萄藤架和鳶尾花，不必用眼睛，她也能分辨它們各自的所在。
從空中俯瞰，小院呈方狀，房屋和房前的空地各占一半。進門便是客廳，左手邊是兩間卧房，右邊是廚房、廁所和雜物間。
謝疏簾看向她，用她聽不見的聲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道：“走吧。”
笑意如花在許霜枝的臉上輕輕綻開，自從那次過年的事之後，謝疏簾同她的關系就好了許多。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的那種朋友關系，盡管許霜枝明白，這段友誼曾有過裂痕。
至于宋嘉則，她已經很久未曾想起過他了，偶爾想起他，也只是想起他的那雙眼，他的眼中，有星辰一樣閃耀的東西。
下一次再回到青城，應該是好幾個月以後得事了，想到這裏，許霜枝的聲音中難免帶了幾分失落，她拉着行李箱，道：“走吧。”
兩人到S大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因着有謝疏簾這個校友在，許霜枝的報名很是順利。
“走吧，學妹，學長帶你去吃神藕，這可是S大的一大特色。”
許霜枝很是配合地點了點頭，對她而言，這樣溫柔的謝疏簾，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許霜枝……”
一道熟悉的聲音如飛花輕輕落在水面，激起一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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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霜枝猛地回過頭去，卻只看見人群如潮水向她湧來。這人海茫茫，她為什麽會有宋嘉則在叫她的錯覺呢？
“怎麽了？”
許霜枝搖了搖頭，道：“走吧。”
還沒走兩步，許霜枝便又聽見一道聲音。只是，這次叫她的人，不是宋嘉則，是秦玉樓。
秦玉樓氣喘籲籲地追上了兩人，笑着道：“許霜枝，好久不見，沒想到你也在S大。”
謝疏簾的臉上凝着一層寒霜，他審視着這個少年，冷冷道：“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和霜枝在十天前的同學會上還見過。”
等到謝疏簾說完，許霜枝才發覺他說話的語氣太重了，她緩緩道：“你不必因為愧疚接近我，你和秦鐘鼓不一樣，你不必因為他毀了自己。”
說完，許霜枝便同謝疏簾一起離開了，兩人如水滴入海，再無處可尋。
秦玉樓站在原地，無聲的浪潮卷過他的頭頂，喜歡許霜枝太久，久到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這究竟是愧疚還是真心了。
兩人走過圖書館時，許霜枝的腳步忽然一頓，她對S大的圖書館向往已久。
“謝疏簾，抱歉，我們改天再去吃神藕行嗎？我想一個人去圖書館看看。”
謝疏簾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許霜枝對圖書館有着不一樣的情結。那個宋嘉則，是治愈許霜枝的人，盡管這個角色應當由他來扮演。
“那改天見。”
兩人就此分手，目送謝疏簾離開後，許霜枝轉身，緩步踏進圖書館。
圖書館的規模遠遠超乎許霜枝的想象，順着旋轉樓梯拾級而上，在二樓的左右兩側，許霜枝發現了很多排書架。
許霜枝纖長的手指拂過書架上的書，在重重書架之中，她忽然看見了一道身影。
就如宋嘉則突然闖進她的生活一般，她仍在遇見圖書館的欣喜之中，正當此時，她看見了宋嘉則。
他仍舊是之前的模樣，歲月的刀斧對他仿佛甚是寬容。
她設想過兩人重逢的場景，也設想過兩人就此淹沒在人海，卻從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他。
他兩只手背在身後，故作輕松地道：“許霜枝，好久不見，圖書館裏需要安靜，我們能出去說話麽？”
兩人在校園中走走停停，最後，在宋嘉則的提議下，兩人坐在了湖邊的長椅上。
“抱歉，之前不辭而別。”
“我想，我是應該生氣的，”許霜枝的肩微微顫抖着，她接着道，“可是，看見你這件事使我忘記了憤怒。”
宋嘉則搓着手，星辰般的眸子望着許霜枝，道：“那天在校門口等我的人，是我的父親，他要帶我回蓉城，我那天晚上出現在咖啡館面前，本來是想和你告別的。可是……”
許霜枝忽然打斷了他，道：“宋嘉則，那些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
許霜枝白玉般的臉上染上一絲紅暈，她輕聲道：“我喜歡你。”
宋嘉則紅了臉，只覺着天旋地轉，上一刻他還是一個為吃上糖絞盡腦汁的小孩，下一刻這糖已經躺在了他的手中。
準備了許久的話，忽然說不出口，宋嘉則從長椅下拿出一個紙盒，神情莊嚴地打開它，他輕聲念道：
“別人厭惡你
因你枝上有刺
因你沉默不肯言
因你不肯剖開冷漠
唯獨我愛你的荊棘
愛你不吭一聲的倔強
連同那顆藏在荊棘下
令所有星辰失色的心”
念完，清風與湖水之間，他輕聲道：“許霜枝，那麽巧，我也喜歡你。”
看着宋嘉則紙盒中的那一條裙子，許霜枝微微發愣，她有一個秘密，那就是她從來都不穿裙子。
因着那場車禍，她的腿上留下了手術的疤痕，疤痕本身并不令她痛苦，令她痛苦的是藏在疤痕之後的回憶。在回憶裏，她失去了她的姐姐。
痛苦的往事過去已久，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雙溫柔的手，那雙手穿透肌膚，撫平了她的傷痕。
“這條石榴裙，送你。”
他想贈她石榴裙，他想匍匐在她的名字之下。
她顫抖着聲音，最後應道：“好。”
許多年過去，這是許霜枝第一次穿裙子，她皺着眉頭，道：“我總覺得很奇怪。”
宋嘉則把自行車停在一邊，笑着眨了眨眼，向她伸出手，道：“這位美麗的小姐，我想帶您在S大一游，可以麽？”
仿佛交付自己的心一般，許霜枝輕輕地把手放在了宋嘉則溫熱的手上。
許霜枝坐在後座，清風撲在臉上，她忽然笑了笑，輕聲道：“宋嘉則，謝謝你，在經過我的時候，停了下來。”
宋嘉則一愣，許霜枝并不知道，他更想謝謝她，謝謝她在經過他的時候，停了下來。
宋嘉則忽然在路邊停了下來，他神情嚴肅地道：“許霜枝，我需要做一件事才能專心騎車，不然，我也許會翻車。”
“什麽事？”
宋嘉則彎起嘴角，伸手捧住那張臉，她的臉溫潤如玉，讓他的心也跟着顫了顫。
随後，趁許霜枝發愣之際，捧住許霜枝的臉，他毫不猶豫便親上了那兩片海棠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結局甜嗎？
還有一章番外，比心^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