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有喬木(十一)

喬木本以為蕭郁離會在生辰之日大宴賓客,但一大早起床才驚覺,今日的芙蓉園似乎格外冷清。

喬木正納悶之時,一雙手忽然圈住了她的腰。

“阿喬……”蕭郁離把頭輕輕靠着喬木的耳朵,吐氣如蘭。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已遣散了芙蓉園的所有下人,今日無人會來打擾我們的清淨。”

喬木卻是從蕭郁離的話裏聽出了另一番深意,她抿着唇,沒說話。

“陪我好好過這生辰,可好?”蕭郁離的聲音裏夾着幾分祈求。

“好。”喬木說完才驚覺自己竟答應了蕭郁離。

“我去給你做早膳,阿喬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梅花湯餅,郁離你會做嗎?”喬木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往事,那是她和公子南去苗疆的時候,一行人遇到山洪,公子南就着從農家大娘那裏讨來的面粉,替她做了梅花湯餅。

尋常梅花都是五瓣,但公子南做的梅花湯餅的梅花都是六瓣的梅花。

她一直記得那時好喝的湯,和公子南在篝火旁的臉。

這是公子南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替喬木做梅花湯餅,後來,她失去了味覺,再無梅花湯餅的幽香溢進她的心頭,萬物于她,皆是寡淡。

蕭郁離愣了愣,随即應了一聲“好”。

兩人一前一後向膳房走去,蕭郁離在前,喬木在後。

幽幽的青竹香氣撲進喬木的心口,喬木嘆了一口氣,伸手牽上了蕭郁離的手。

蕭郁離身子一僵,轉過頭來,回了喬木一個暖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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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哪有這樣的歡喜?

海棠花抖落的花影

可堪醉卧的石榴裙

縱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都勝不過你乍一回頭的笑容。

喬木不由得看得有些癡了,她知曉,她是完完全全陷進蕭郁離為她打造的牢籠裏了,但知曉,卻不忍心再反抗。

兩人很快便到了膳房,蕭郁離挽起袖子和起面來。

這是喬木第二次瞧見蕭郁離素手做羹湯的樣子,這倒是勾起了她之前不少的回憶。

其實不論蕭郁離做得鹹或淡,她都是嘗不出來的,哪怕蕭郁離為她遍尋名醫,但請來的大夫對她的病卻是束手無策。

但蕭郁離的這份心,卻是難得的。

她從未瞧見過有甘心為女子素手做羹湯的男子,畢竟有“君子遠庖廚”一說,男子都以手沾葷腥為恥。

“郁離,可有什麽我能做的?”喬木看着哪怕是做飯時依舊是有條不紊的蕭郁離,想着要幫上一把手。

她雖然不善羹湯之道,但卻也不是不識五谷之人,這打下手之事倒也做得來。

“阿喬,你去替我生火煮一鍋水可好?”蕭郁離的臉上也染上了一些面粉,看上去滑稽得很。

喬木點了點頭,垂着眸,走到竈臺前,生起了火,逼着自己不要去看蕭郁離的臉,她實在怕自己一個忍不住便笑出來。

蕭郁離和好面,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撈起放在一旁的木盆裏的一尾鮮活的鲫魚,刮鱗去腮,摳出內髒,又去了骨後,切成薄片。

忙完這一堆事時,恰好水已燒開,蕭郁離把鲫魚扔進了鍋中,蓋上鍋蓋,又不疾不徐地用梅花模子印着擀好的面皮。

待到鍋中的鲫魚湯湯色泛白時,蕭郁離便把面皮扔進了鍋中。

“阿喬,你可要嘗嘗?”蕭郁離盛好一碗梅花湯餅遞給了喬木。

喬木接過碗,幽幽的梅花香撲鼻,倒是不負這梅花湯餅之稱,喬木用筷子夾了一朵梅花,但她的身子卻忽然僵住了。

“阿喬,可是我做得不好吃?”蕭郁離的臉上難得地藏着幾分羞赧。

喬木輕輕搖了搖頭,溫聲道:“你做得太香了。”

喬木心中卻是波瀾萬丈,這梅花湯餅和公子南做的如出一轍,都是六瓣梅花。

許是蕭郁離向公子南學了這梅花湯餅的做法,喬木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兩人在膳房折騰了快小半個時辰的成果卻大半都進了喬木的肚子,喬木一向不重口腹之欲本想少吃一些,蕭郁離卻硬押着她吃了大半碗。

用完早膳,已是辰時了,蕭郁離便拉着喬木在芙蓉園裏信步閑游。

芙蓉園是圍湖而建,湖邊大多修有水榭,蕭郁離和喬木此刻便站在其中一座水榭上。

水榭上綴着紗簾,遠遠瞧着,只覺着水榭上人影浮動,若是在星辰滿天或明月皎皎的夜裏,在水榭上燃上一兩支燭,獨坐水榭上,風扶燭火,更添一番別致的風韻。

“從前在天機閣的時候倒是不曾想過,還會有這般輕松做甩手掌櫃的時候。”喬木摸了摸紗簾,紗簾觸手滑膩,想來所費不菲。

“從前在蓬萊山辛苦練武的時候也不曾想過,還會有和心上人這般安逸地閑聊的時候。”蕭郁離學着喬木的樣子說道。

喬木笑了笑,兩人彼此訴說起往事來,喬木說的自然是當年在天機閣的往事,而蕭郁離所說的則是在蓬萊山的往事。

喬木本以為時隔多年,再說起當年的往事時多少會有些許悵惘,但真正說出口後,才驚覺,當年之事,早如雲煙,而那時掩藏的情絲,也早被歲月拔得一根不剩。

蕭郁離只是默然聽着,并不言語。

“不如意事常□□,可與人言無二三。”

喬木自然是知曉這話中的深意的,所幸,如今,她總算找到了可與之言□□之人。

話到興頭,竟忘了中午還要用午膳。

一晃已是日暮,談話漸稀,但水榭上的景致卻是更美了許多。

“阿喬,你可想喝上一杯?”蕭郁離的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喬木已許久未曾沾過酒,但此時此刻,卻是當浮一大白才是。

喬木輕輕地點了點頭。

蕭郁離微微一笑,一個飛身上了梁柱,從上面提了幾壇酒下來。

喬木愣了愣,她從未想過,這酒還可以藏在此處。

蕭郁離遞了一壇酒給喬木,喬木接過酒,揭開酒封,小小地啜了一口。

酒甘醇甜美,是難得之佳釀。

“想不到你還藏着這般的好酒。”喬木嘆了一聲。

“每每獨酌之時便往梁上擱上一壇酒,天長地久,倒也有了不少蓄積。”蕭郁離也揭開了酒封,飲了一大口。

一來二去,兩人竟喝光了梁上所存的酒。

喬木已然醉了,臉上紅紅的,蕭郁離依舊神色如常,瞧不見半分醉酒的痕跡。

“阿喬,你允我的生辰禮還不曾給我?”蕭郁離的聲音夾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青竹香氣。

喬木的眼也愈發迷離,強撐着站起身來,倚着柱子道: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蒌。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喬木的聲音似天上星辰般遙不可及,又似水中明月般近在咫尺。

蕭郁離聽得癡了,整理衣衫,一步又一步,從容向喬木走去。

“阿喬,你念的這情詩實在是太悲了,聽我給你念上一首。”蕭郁離聲音低沉,伸手替喬木攏了攏額間的亂發。

她從來不曉得她的眉是如何一颦一蹙都教他欲罷不能,也不曉得,他是憑着怎樣的忍耐走到了這一刻。

喬木聞言皺了皺眉頭,一雙杏眼落滿疑惑。

蕭郁離把喬木壓在柱子上,捉住她的肩膀,俯首親了上去。

喬木伸手正要推拒,蕭郁離卻忽然松開了她,清風明月之間,她只聽見蕭郁離涼涼的聲音。

“郁離所求,喬木而已。”

喬木正推拒着蕭郁離的手一僵,再沒了動作。

蕭郁離再不停頓,用吻封住了绮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不如意事常□□,可與人言無二三。”出自方岳《別子才司令》。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蒌。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出自《詩經》。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出自張孝祥的《念奴嬌》。

發覺自己這個月勤奮了很多,3月和4月都只更了三章,算上這一章,這個月居然更了五章(到目前為止),嗯,我會繼續努力的(嚴肅臉)。

重點是,好想把這個故事完結了寫下一篇,青亭公主和她并不太老實的驸馬傅延年的故事O(∩_∩)O

話說這一章蕭郁離終于親喬木了,再撒兩章糖就要開始虐他了,雖然感覺一直挺虐他的。

最近只漲點擊不漲評論,冷得我裹緊了棉被。

老規矩,“月明船笛參差起,風定池蓮自在香。 ”,出自秦觀的《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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