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露為霜(四)

“衛幽色……”為霜坐在石頭上,用針剔着草珠子裏的草。

衛幽色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正用手撥弄着手裏的草。

他們日夜兼程,再有三日便可到秦國的府城,也就是傳聞中富庶繁華的京城了,因此,兩人才松了一口氣。

“心肝兒有何吩咐?”

為霜往草珠子裏吹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道:“別老心肝兒,心肝兒,喊得這麽親熱,指不定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衛幽色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撩起衣袖,看向手腕上歪歪扭扭的兩個字,一邊苦笑道:“看來心肝兒已忘了當初是怎麽一邊刻着我的名字,一邊讓我喊你‘小心肝兒’的?”

“你胡說什麽!”為霜怒道,手中的草珠子也應聲而碎。

她明明只刻了名字,何曾說過這些胡話!她蔚為霜縱是醉了,酒品也好過旁人。衛幽色這混蛋,又冤枉她!

為霜正想罵人的時候,才如夢驚醒。

她又被衛幽色這厮給坑了,她差點忘了正經事!為霜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本姑娘有事問你。”為霜道。

衛幽色眼波流轉,道:“但有所問,無所不答。”

“你為何不肯走?還喚我心肝兒。”

“自然是為了魚 水之歡。”衛幽色緩緩道。

為霜未曾想過衛幽色竟如此輕佻,她正欲張嘴罵人的時候,衛幽色又緩緩開了口,道:“食色性也,衛某也只是常人而已,何況這話,不是蔚姑娘自個兒想聽的嗎?”

為霜發覺自己居然啞口無言,的确是她開口問的衛幽色,但衛幽色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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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個答案蔚姑娘聽着可滿意?”衛幽色挑眉,徐徐道。

為霜拍桌而起,怒道:“衛幽色你這個混蛋,就不能說句真話嗎?”

衛幽色徐徐一笑,道:“我與朋友打了一個賭。”

為霜挑眉,道:“什麽賭?”

“若是我能得了蔚姑娘的芳心,讓蔚姑娘的名字出現在群芳譜上,便是我贏了。”

“那若是你輸了呢?”

“衛某若是贏了,可得十萬兩銀子。”

為霜握緊了拳頭,敢情她得了衛幽色的青睐只是因着衛幽色和旁人的一個賭?

更可氣的事情是她堂堂蔚大小姐,竟然

只是一個添頭,還是一個只值十萬兩的添頭,蔚大小姐對此很是不滿。

“本姑娘只值十萬兩銀子?”

“自然不止,蔚姑娘于幽色,值連城。”

為霜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她別過臉,哼了一聲,道:“算你識相。”

“等等,你既是和旁人打了賭,為何又将此事說與我聽?”

“蔚姑娘,可知曉‘将欲奪之,必固予之’這句話?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走了,不然,今晚又只能委屈蔚姑娘住破廟了。”

衛幽色整了整衣衫,起身欲走。

“衛幽色,你站住!”見衛幽色要走,為霜急忙叫住了他。

衛幽色徐徐轉過頭來,并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衛幽色,本姑娘和你說正經的,如果你騙我,本姑娘只能祝你……”

衛幽色微微蹙了蹙眉,道:“祝我什麽?”

為霜咬牙切齒地道:“早日鐵杵磨成針。”

衛幽色點了點頭,笑得別有深意,曼聲道:“看來蔚姑娘深谙此道啊。”

為霜臉紅了又白,衛幽色這厮,委實比她所想的還要無恥。

為霜在江湖上名聲不好的緣由之一,便是她那張不肯饒人的嘴。

為霜忽然想起了這一切的開始,那是許多年前的故事了。

當年,年逾五十的白馬山莊的前莊主再娶有喜的佳人之時,為霜恰是被拉去湊數的客人,後來婚宴上,她譏諷莊主多年雄風竟只養出了一根獨苗,誰知,卻無意揭破了一樁醜聞。

她本是看不慣前莊主不顧與糟糠妻的情義另娶新人,誰知,卻真叫她說中了。

原來那佳人肚裏的孩子的父親不是前莊主,而是另有其人,那佳人本就心虛,又被為霜戳破,露了馬腳,莊主這才發現了端倪,再随後,自然是前莊主怒踹佳人了。

一年之後,她又去了白馬山莊的那根獨苗,也就是如今的白馬山莊的莊主白采琚的成親禮,不幸的是:這獨苗頭頂的帽子,比他爹當年還綠。

為霜自然是好心提醒,然後,白馬山莊的莊主便在白馬山莊前立了一塊牌:蔚為霜與狗不得擅入。

再後來,為霜忽然不太想回憶這件事了。

如今,為霜覺着,她江湖第一毒嘴的霸主之位即将不保,衛幽色這厮的嘴明明比她還毒,偏江湖上的人還說這厮風致……

江湖皆傳:疏影整峻,幽色風致,延年溫潤,郁離寡情。

四大公子,她見過其三,無論是蕭郁離還是傅延年,都勉強能襯上那名。

但衛幽色這厮,除了那張臉,哪裏當得起這四大公子之名?

總之,千錯萬錯,都是衛幽色這個混蛋的錯,為霜瞪了衛幽色一眼,随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兩人又在路上行了好幾個時辰,才趕在天黑之前到了客棧。

為霜正驚奇衛幽色這厮怎的這般大方舍得讓她住客棧,但到了客棧她才知道,衛幽色這厮實在是不安好心。

剛踏進客棧,便有一道白光直撲面門。

為霜暗叫不好,拉着衛幽色往後退了一大步,這才驚險地避過了那白光。

站定後,為霜定睛一看,待到看清那人的面目後,她愣了愣。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她方才還在念叨白采琚這厮,下一刻白采琚這厮就出現在她眼前,但這厮眉目不善,莫非又要和她動手?

她和這白采琚不對付,偏偏她又和衛幽色這厮一同出現在客棧,這豈不是給了白采琚這混蛋落人口實的機會?

但眼前,還是先應付這白采琚方為正經,為霜從荷包裏摸出兩顆珍珠。

“怎麽?堂堂一莊之主也喜歡暗箭傷人?”

“這可是我從你那裏學的。”白采琚挑眉,面如春風,臉似桃花,縱是身處破落客棧中,仍舊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為霜想,若是只看臉,不看腦子和武功的話,白采琚擠進四大公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惜,白采琚這貨沒腦子,武功也不好,為霜搖了搖頭,不過,若是這貨有腦子,她怕是就該頭疼了,為了大局着想,這厮還是沒腦子好一些。

“好徒兒,但為師可不是這麽教你的。”

為霜話音剛落,便聽一聲空響,擦破空氣,直奔白采琚的面門而去。

白采琚皺了皺眉,赤手接下了為霜發出的暗器,又緩緩将珍珠碾碎。

白采琚輕輕吹散了手中的珍珠粉末,冷笑道:“看來你的功力并沒什麽長進嘛。”

為霜冷哼一聲,她是那種蠢到只發一枚暗器的人嗎?白采琚接住的那顆只是小菜而已,他沒接住的那顆才是大頭呢。

她看了一眼白采琚,笑得步搖也歪了,道:“好徒兒,怎麽頭也不梳就跑出來了?為師可不是這麽教你的。”

白采琚這才發覺他已是披頭散發,怒道:“蔚為霜,你實在無恥!小爺今天和你誓不兩立!”

為霜瞥了一眼一旁抱着手旁觀的衛幽色,叫她心肝兒的時候那麽親熱,還毀了她的名聲,如今卻想隔岸觀火,沒那麽容易!

為霜立刻擠出兩滴眼淚,向衛幽色身後跑去,一邊跑,一邊凄凄地道:“心肝兒,快救我!白采琚,你定打不過我的心肝兒……”

白采琚一個縱身從二樓跳下來,站在兩人面前,用劍指着衛幽色,冷冷道:“你既是四大公子之一,如何被這狐貍精勾了魂去?”

去你的狐貍精!

為霜握了握拳,告誡自己不要動怒,依舊乖乖地躲在衛幽色身後, 她只要挑起這兩人間的戰火,等着坐收漁翁之利便是,何必動手?

衛幽色看了一眼為霜,笑得如風中生幽香:“美色誤人啊……”

白采琚哼了一聲,厲聲道:“你既要護着她,便是與白馬山莊為敵……”

話音一落,白采琚便要動手,衛幽色身子一轉,在一旁的桌上的筷子筒裏拿了一支筷子,擋住了白采琚的劍。

白采琚想要再進一步,但衛幽色卻不動如山。

“你……”白采琚紅了臉,索性拿開劍,重新向衛幽色刺去。

衛幽色身形一晃,依舊是用一支筷子擋住了白采琚手中的劍。

躲在衛幽色身後的為霜正看着好戲,她實在沒想到,白采琚這貨在衛幽色面前竟使不出第二招。

衛幽色從頭到尾都未曾主動出過手,卻化守為攻,但這對白采琚而言,無疑已是最大的侮辱。

為霜從衛幽色身後探出頭來,道:“白采琚,你連我心肝兒都打不過,還想和本姑娘動手嗎?”

白采琚臉一白,正要動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立刻過來制住了他。

“莊主……”

“常叔!別攔着我。”白采琚怒目圓睜道。

“得罪了。”被稱作常叔的男子一個手刀向白采琚砍去白采琚身子一軟,倒在了常叔懷裏。

很快便有人上來把白采琚扶了下去,常叔向衛幽色拱了拱手,道:“早聞衛公子大名,今日得見真是常某三生有幸,我家主子少不更事,多有得罪,還望兩位海涵。”

為霜和這白采琚打了多年交道,自然識得這常宿豫,常宿豫早年行走江湖的時候得罪了不少人,全靠白馬山莊的前莊主四處打點,這才從仇家圍剿中脫了身,為了報答前莊主的恩情,常宿豫便留在了白馬山莊。

但為霜,并不喜歡白馬山莊的人。

“都曉得如何暗箭傷人,還說這少不更事?也不必說這勞什子場面話,本姑娘和你家莊主的仇,早就解不了了。”

為霜扔下這話便拔腿往外走,她才不要和白采琚這貨住在一個客棧裏。

她剛走出客棧,但身後卻沒人。

莫非衛幽色還在和那常宿豫糾纏?

為霜大步往回走,進了客棧,沒理會常宿豫,拉着衛幽色的衣袖便往外走。

“心肝兒,你生氣了?”衛幽色似笑非笑地道。

“衛幽色,那常宿豫分明是看你是根硬骨頭,這才上前勸架,莫非你還以為他是什麽好人?”

“心肝兒……”

“衛幽色你……”

為霜驀地轉頭,卻見一張容色動人的臉徐徐地湊上前來。

作者有話要說: 輸液輸得懷疑人生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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