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更新時間:2015-09-14 16:00:05 字數:3092

鳳天四年,鳳都首城十三王爺府。

微風徐徐,百花齊放,正是出門踏青的好時節,偏偏有人卻尚賴在床鋪上,睡到日上三竿,仍不見他有絲毫想起身梳洗的打算。

直到聽見內室傳來玎玎清脆的珠玉聲,還有竄進鼻腔裏的味濃苦藥湯味,原本睡意猶酣的俊顏,此刻也不免皺起了眉心。

他困倦的翻身,感覺到窗外透進白亮陽光的刺眼,他不适的嘟嚷:“寂影,好亮……”

颀長的身影捧着藥碗走近床前,深目落在俊美秀顏那唇瓣上咬破的血痕。

剛硬的心腸軟化下來,直接以自己的身體為他的主子遮蔭,他放輕嗓喚:“十三爺,該起來梳洗喝藥了。”他的身後還領着兩名女侍,捧着盛了溫水的漆盆與茶杯,就等鳳栖梧起身。

“不要……我不喝。”躺在床上的男人閉着雙眼,翻了個身,将臉埋進軟鋪裏,抗拒着。

“……”站在床畔的寂影聞言不動也不吭聲,仍是維持原來的動作,等他“回心轉意。”

抗議僅持續半晌,知道如果他堅持要這麽昏睡下去,身後的寂影只怕也會保持相同的姿勢,站到他醒來為止。

拗不過寂影的堅持,鳳栖梧最終還是只能慵懶的自床鋪上坐起,任一頭烏黑柔細的長發,随着他起身的動作,披散在肩背及臂膀間,擡眉瞅了仍文風不動的寂影一眼,又瞥見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女侍,他撇唇,支走礙事的她們。

接過寂影遞來的溫水,鳳栖梧不甘願的沖着眼前這張呆板無趣的臉抱怨:“寂影,你真不像個奴才的樣子。”

不知道為何,鳳栖梧總無法待他像平常的奴才那般寡情。

打從寂影十歲入府,他們就沒有一日分開過。

寂影曾說,他這一生都将會是他鳳栖梧的影子,時時刻刻都會用生命保護他。

雖然身邊的死士不少,但當年聽得寂影的那番話,鳳栖梧的整顆心不知怎地竟有種揪扯的疼痛,但那種疼卻是滲着甜意的溫暖,從那以後,鳳栖梧不管吃什麽用什麽,好處總少不了給寂影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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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不動的服侍鳳栖梧渙洗更衣後,寂影又将那碗墨汁似的湯藥遞上,鳳栖梧仍是搖頭抿嘴,“不喝了,反正喝這藥也沒用。”

前晚他才為了心絞痛的毛病,痛到在床上打滾大半夜,而寂影則也不能幸免的被他連帶“懲罰”,身上留有多處遭鳳栖梧指甲刮傷的痕跡,與……咬痕,昨天昏昏沉沉的睡了整日,今個兒身體仍是疲累的緊吶!

“十三爺,大夫說喝藥能抑制心絞痛的密集發作,所以,這藥不能不喝。”寂影凝觑鳳栖梧略顯蒼白虛弱的俊顏,黝黑的眸底藏着深切的自責。

當年是他未善盡保衛的責任,才會讓十三爺遭人下了血咒,如果當年他能早一步察覺那名少婦的動機,十三爺便不需受心疾之苦,更別提近幾個月,十三爺又針對皇上重用的大臣下手。

先是故意堅持娶待衛統領淩常風心愛之人——趙盼盼,後又擲重金給波庫司國,派來使臣找朝廷的麻煩,結果這個麻煩掉到禦劍司宇文仲的頭上。

本來得罪一個淩常風,還不怎麽打緊,可是偏偏又開罪了宇文仲,誰不知他如今的結缡之妻,便是素有“妙手醫仙”稱號的錢愛晶,惹到宇文仲,豈不是将能治愈十三爺身體的希望,給硬生生排擠掉一個可能了?

如果跟宇文仲沒有嫌隙,那麽是不是有可能請到錢愛晶為十三爺把脈問診呢?想到這裏,寂影心頭的煩憂更甚。

因為他太清楚十三爺的脾氣了。

他是那種寧願自己痛死,也不會向敵人低頭的,要不,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到處與人結仇,像是深怕自己的仇家太少,日子過得太平靜似的。

不同于寂影的牽憂挂慮,鳳栖梧的反應顯得很不屑,他輕啐一聲低語:“那個蒙古大夫說的話若能聽,馬尿都能喝了。”

嘆息咽在肚裏,寂影放棄無謂的勸說,改威脅他,“十三爺,再不喝藥就要涼了,要不我再重新将藥煎過?”寂影說的是要把藥爐子端到房裏,當着鳳栖梧的面,重新煎過。

鳳栖梧聞言,眉尖眼底的情緒都是恨與怒。

他想起之前寂影也是這麽說時,他就随口打發,哪知寂影竟然真将藥爐搬到他面前,半強迫似的逼着鳳栖梧被煎藥的煙給熏得氣咳連連,偏偏又拿寂影沒轍。

“寂影,總有一天,我會狠下心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奴才該怎麽當。”鳳栖梧邊說,手卻很認命的接過那碗微溫的藥湯,一口一口,皺緊眉頭的将藥給吞進肚裏。

“如果這樣可以讓十三爺開心,十三爺現在就可以下令。”寂影面對鳳栖梧的威脅,一向就是這樣正面迎戰,半點退縮也沒有的将鳳栖梧臉上的微笑給擊垮,正想板臉回嘴時,門外卻有家仆來報。

“禀小王爺,門外有位姑娘求見小王爺。”

聞言,鳳栖梧連想也不想的喊不見。

“小王爺,那位姑娘說,如果今日見不到小王爺,便……便要……”門外家仆聞主子嚷不見,頓時支吾了起來。

“便怎樣?”鳳栖梧不耐煩極了。

“……便要一頭撞在王爺府門前的石獅上。”家仆深知鳳栖梧喜怒無常的個性,所以雖明知自己只是實話原禀,仍是怕極了會遭遷怒。

聽到來人說見不到他便要自盡,鳳栖梧臉上的興味湧出來,他掀了掀薄唇改口:“把那位姑娘領到花廳去,本王随後就到。”

“是。”家仆領命,急忙拱手退開。

寂影瞥了眼鳳栖梧充滿玩味的側臉,那雙深邃的眸子不禁又看癡了……

白心瑀不安的獨自站在花廳內,見門口家仆迎入來人,但見他一身精繡的華服便袍,便猜知來人身份,她連忙垂眸,雙膝點地的跪下。

“罪臣工部侍郎之女白心瑀,拜見小王爺。”白心瑀芙蓉臉兒低垂迎見鳳栖梧。

鳳栖梧不束發戴冠,僅是以玉簪绾住一頭長發,一副就像是要與朋友閑聊般的打扮,他見廳內女子,拘謹的跪地拜見,他輕佻眉,先将自己舒懶的身子,窩進廳內左側的紫檀嵚紋繡榻,左手支着面頰,神态輕佻的瞅視跪在地上的女子輕語:“你是工部尚書白游風之女?”

“是!初次見面,心瑀若有失禮之處,尚請小王爺海涵。”白心瑀聞聲辨位,臉不敢擡,将身體轉向鳳栖梧發話的位置,然後将雙手交疊于地,額頭壓在手背上,恭謹的答話。

“呵,你還知道自個兒失禮嗎?剛才下人傳報,聽說你撂話,若今日見不到本王,便要一頭撞上本王府前的石獅子!怎麽?是本王府前的石獅礙了姑娘的眼嗎?”鳳栖梧眼梢微勾,見她一身素白羅裳,一頭垂肩長發也僅是以幾支模式簡單的銀釵绾住,單看她纖細瘦弱的身子,跪伏于地的模樣,不可諱言,的确是讓人稍稍萌起一股憐惜的欲望。

這個女人,甚是懂得運用身為女子的柔弱,搏得他人的同情,念此,鳳栖梧眸底的深沉轉濃,表情帶着疏冷。

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注視,白心瑀僵直背脊,連忙解釋:“請小王爺原諒心瑀的無禮,心瑀實在是因為心系家人安危,迫不得已才會出言冒犯,還望小王爺諒察。”

“心系家人安危?”鳳栖梧唇角勾着笑,但眼神卻出奇的冰冷,他冷聲輕哼,不甚茍同地道:“據本王所知,你爹白游風,在疏浚工程中貪渎,而你娘接受買官收賄,你的兄長不學無術,在外放浪惹事,失手打死一名窮困的書生,你身為白家唯一無犯事的罪臣之女,何來的臉面來找本王?”

面對白心瑀一家遭戒律府押禁問審一事,他确實略有耳聞,本來這不幹他的事,問題眼前的她,居然厚臉上門找他,瞧她卑微乞憐的模樣,分明就是想請他援手,但問題是,他鳳栖梧可也是個黑心肝的王爺,叫他出手救人,會不會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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