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思修課,悠然坐在逢歡和南儒生的中間,逢歡坐在稍裏的位置,南儒生坐在最外面,很多人都逃課了,她們三個人占了五個人的位置。
這是逢歡除了專業課的唯一一門大課,悠然讀的涉外貿易,逢歡讀的藥分,平常在課上基本見不着。
她跟南儒生打了個招呼,拿了張紙低頭刷刷寫下幾行字遞給了悠然:下次帶你對象來的時候,能否提前告知下?
逢歡擡起眼看向講臺上講得十分陶醉的老師。
悠然把紙條放到逢歡面前:好的,下次,一定告訴,慕容昀。
逢歡低頭勾了勾唇,看完後把紙條揉小塞在了口袋裏。
“出來。”課間她看到慕容昀的短信,激動地跑了出去。
他來教室找她了。
逢歡在門口掃了幾眼,沒看到他的身影。她又往兩邊看去,先映入眼簾是範婉瑩的格子大衣,她站在教室後門的轉角裏,朝後便是樓梯口。逢歡站在教室前門,只能看見她柔和的側臉和她披肩的長長的卷發。她應該是和誰在說話,誰呢?
她對面那個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藍色的衣袖,骨節分明的手。非常熟悉。有兩個高個子的男生正要繞進逢歡走進教室,逢歡側過頭的時候恰好看到那個穿着藍色風衣,白色褲子的人朝前移了一步。
那體态修長的男子确實是慕容昀。
他突地朝逢歡這邊掃了一眼,卻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到淡然地收回了視線。
逢歡心口一滞,僵硬地走回了教室。
逢歡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腦子裏全是慕容昀落在範婉瑩身上的手和那視若無睹的一眼。
明明看到我了,都對視了。明明看到了。
悠然看她一蹶不振的樣子,問她怎麽了。
逢歡轉過臉看她,這才注意到南儒生桌上的東西都不見了,漫不經心地問,“你對象呢?”
悠然喝了口水,含糊不清地答她,“部門有事,他先走了。”
逢歡哦了一聲,又趴着轉過頭呆呆地看着窗外,五樓的天空,對面沒有高樓,她們這裏又是郊區,只看得到一望無際的天空,和飛機劃過留下的痕跡。除了這些,什麽都沒有。
上課鈴響了,逢歡沒有再出去,慕容昀也沒再叫她。
“逢歡。”悠然叫她,她嗯了一聲,悠然卻不再說話了,逢歡也沒再說話。旁邊一陣乒乓聲,她懶得轉頭看,一直趴在桌上。
“怎麽了?”直到有輕柔的聲音從她的上方傳至耳中,她吃驚地轉過頭,正對上慕容昀滿是笑意的清亮的眼,他右手撐着頭看着她。他什麽時候進來的?逢歡看向坐在慕容昀另一邊的悠然,她低着頭,并未看她和慕容昀。
“你怎麽進來了?”逢歡壓低聲音問他。她們坐在第七排靠窗的三個位置,逢歡看了看講臺上的老師,還算安全。
慕容昀朝逢歡湊近了些,一雙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直視着她,“你老不出去,我等得急了,只好進來找你。”
“你沒看見我嗎?”逢歡一怔。
“沒有呀,你出去了嗎?”慕容昀理直氣壯地反問。其實看到了,他當時着實有些煩躁,看見教室前門皺着眉的她,實在不想花費功夫解釋一番,便假裝沒有看到。至于易逢歡信不信,那就在她自己了。但他自信,她不會追問的。不過他确實沒有做什麽,只是讨厭被女人質問罷了。
他的氣息在逢歡的周圍竄動,擾得她幾乎不能思考。沒看到嗎?那就算了。“我出去了,沒看到你。”她低下了頭說。
“現在這個情況馬英九很可能不能繼任…”講臺上老師的聲音有些大,他似乎沒聽清,也低下頭問她,“什麽?”
逢歡擡起頭眯起眼睛故作疲倦地答他,“我好困,我要睡覺。”
他眨了眨眼睛,“好,我也挺困的。”他拍了拍逢歡的肩,睡吧。
逢歡轉過頭對着窗外,其實她并不想睡覺,此刻她最需要的不該是一場忘卻一切的覺,而該是一份能夠理順一切的清醒。
“逢歡。”
逢歡轉頭看他壓低聲音沒好氣地問他,“幹嘛?”
“恩,就這樣,面向我。”逢歡疑惑地看着他。
他輕輕地用左手握住她在桌下的右手,有些疲憊地說,“沒事,睡吧。”慕容昀仍把頭枕在右手上,對着逢歡的方向,閉上了眼睛。逢歡不想再趴在桌上,只靠在椅子上沉靜地望着窗外,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萬裏無雲,天高光暖。
他的手掌足夠包住逢歡的手,很溫暖。逢歡被他握得手心有些出汗,稍稍動了兩下慕容昀突然輕輕地掐了下逢歡的手,逢歡看着他,他仍是閉着眼,看來真是太累了。
逢歡湊近他放低音量,“你趴下來會舒服些。”
他聽到逢歡的話,枕着右手睡了下去,仍是朝向她。
逢歡定定地看着他的睡顏,眼神略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悠然看了看她,充滿深意地笑了。她遞給逢歡一張紙條,“你愛上他了。”逢歡看向悠然,堅定地點了點頭:是,我開始愛上他。
下課了,慕容昀還沒醒,逢歡沒叫他,拿了本書翻看着。
“哦,下課了。”他含糊地開口,“你怎麽沒叫我?”
逢歡看着睡眼惺忪的他,淡淡地答道,“我不急。”
他站起來松開逢歡的手,撩撥了幾下頭發,逢歡在心裏笑了他兩下,面上卻一點笑意都沒顯露。
“走吧,帶你吃飯去。”
逢歡一邊把書裝回書包裏,一邊答他,“我不太想吃,不餓。”
他擡手看了看表,面色從容地說,“不餓也得吃,餓瘦了我心疼。”
逢歡壓住心潮的湧動,背上書包站了起來,定定地看着他,“反正就是不想吃。”
他皺起了眉。
逢歡面無表情地示意他往外走,他自然地拉住逢歡的手問道,“怎麽了?”
“沒事。”逢歡一邊答他,一邊試圖掙脫他的手。感覺到她的掙意,他非但沒放手,反而使了更大的力握住她。
她不開心呀,這就是真正的她呀,很輕易地就會感到難過。
他拉着逢歡走得很快,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腳步,下樓梯的時候逢歡險些絆倒,他只是微微使了使力穩住她,沒有回頭。
走到外面平緩的瀝青路,逢歡使了狠勁,終于掙開他的手。
他回頭冷冷地看着她。
“你不能慢點嗎?”
他動了動喉結壓制住怒氣,放輕語氣說,“逢歡,別耍小脾氣。”
逢歡眼神哀怨地看着他,隔了兩秒,她輕聲開口,“我不開心,我看到你和範婉瑩在一起。”
“我們只是打了個招呼,多聊了幾句。逢歡,你不要多想。”他擡起手想摸摸逢歡的頭發,她卻攔住了他的手。他愠怒地看着我,逢歡苦笑地看着他。
慕容昀真得不耐煩了,他突然用力握住逢歡擋他的手,把她拉到教學樓的拐角裏,是放學時間,這裏空無一人。他猛地把逢歡朝牆邊一甩,逢歡的書包碰到牆壁哐啷響,他左手扶在牆上,站在她面前圍住她。他低頭看着她,陰沉地說,“說吧,你想幹什麽?易逢歡。”
逢歡突地笑了,“慕容昀,你幹嘛這麽生氣?”
“因為你在對我發脾氣。”他冷冷地說。蹬鼻子上臉的女人他确實不喜歡。
逢歡看向一旁,避開他的視線。他卻用力捏住逢歡的下巴,把她的頭扭到與他對視的方向。
“好疼。”疼痛是個導火索,逢歡的眼淚簌簌而下。
慕容昀一副不忍的表情,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左手輕柔地撫摸着她的下巴,有些歉疚地說,“對不起,逢歡。我和範婉瑩只是朋友,沒有更近一層的關系。”
“慕容昀,我确實敏感,非常敏感。”她想壓制住眼淚,卻反而令它更加洶湧。
他點點頭,好像已了然,“逢歡,我知道。”他溫柔地擦去了她臉上的眼淚,“對不起,是我不對,別哭,我會心疼。”
逢歡被他的話酸得不行,竟有種想笑的沖動,“慕容昀,你真會說話,應該是,說情話。所以你才能跟那麽多女生暧昧着。”
慕容昀替她擦眼淚的手頓在了半空,就那麽舉着。
“你握着幸芝的手,抱着範婉瑩,大半夜的,跑去給別的女生開房。”“不知道我知道的算不算多?”她諷刺地又添了一句。
慕容昀聽完,放下了手,面色變了幾變,他沉聲問道,“開房的事聽誰說的?”
“誰告訴我的有關系嗎?”別太相信他,柏兒也這麽對她說過。
“我只是幫她開了間房,什麽事都沒有。”
“你還真是樂于助人。”
他忽視她嘲諷的語氣,面色嚴肅地說,“我和範婉,瑩,幸芝,都只是朋友關系,逢歡,你不必要想那麽多。”
“慕容昀,我只是個平常人。也只能當個三人成虎故事的主人公了。”
他眸色深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隔了兩秒他開口,“逢歡,你該試着接受我的女性朋友。”
她可以接受,只要他和那些女性真的保持正常朋友的關系。可她所知道的,全部都是他和那些所謂女性朋友過份的舉動。她要怎麽判斷,怎麽去握住安全感。而且,她太敏感了,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惴惴不安。她其實已經不安一段時間了。
和這個人在一起是這樣的另她恐懼,另她不安,患得患失。
“你為什麽要在乎性別呢?你只要記住她們只是一群朋友,而你是唯一就好了。”
逢歡幾近冷漠地看着他,掉頭打算回宿舍。他從後面拽住她的胳膊,逢歡整了整情緒,扭頭看他淡淡地說,“我要回去了。”
他放柔了語氣,“逢歡,別甩小性子了,好嗎?”
“慕容昀,給我點時間好嗎?”
慕容昀挑了挑眉,“你要幹什麽?”
她面色凝重地盯着他緩緩道:“對不起,我當時答應得太倉促了,其實我該好好想想的,我們倆,究竟怎麽樣。”
他面色一滞,而後冷冷地問道,“你要怎樣?”
逢歡虛弱地笑了,“你明白的。”
慕容昀惡狠狠地看着她。
“慕容昀,別氣了,幹嘛這麽容易生氣?”我不想你生氣。
嘴上的觸感讓她愣了一下,柔軟的,帶着他獨有的味道。她有些慌亂,卻并未拒絕。他的吻如疾風驟雨,不給她任何喘息,他的憤怒,氣惱,無奈全都融于這一吻中,向她訴說着。逢歡毫無經驗,他卻駕輕就熟地長驅直入着。她的舌頭與他的舌頭交纏着,他們感受着彼此的味道,癡纏着。逢歡昏頭昏腦的,這就是纏綿之吻嗎?這是她初試愛情,這是她初嘗吻味。逢歡環住他的脖子,他摟住她的腰,讓彼此貼緊。逢歡不願想其他,只沉醉在這初吻,她的初吻。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潤濕她的、他的臉龐。
他松開了逢歡,逢歡喘息着。
“我真的生氣了。”他突地道。
逢歡舉起雙手擦着眼淚沒說話。他看着逢歡,眼裏交織着錯綜複雜的情感,那裏有溫柔,不忍,恨意與歉疚。
“逢歡,別哭。我沒想欺負你。”他扶住她的肩,她雙手捂住臉。
“你一直在欺負我,用你自己的方式。”逢歡含着哭腔。
“你也在欺負我,用你自己的方式。”他無奈地說了句,“易逢歡,告訴我,你究竟在害怕什麽?在傷心什麽?”他輕聲安慰。
“慕容昀,我在乎的太多,我想要的太多。”一個人的全心全意,無虧無欺,她想要的太多了。
他看着她沉默着,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我真的要回去了,我們都要好好想想。”逢歡躲開他走出拐角。慕容昀跟在她後面,用她能聽到的不大不小的堅定的聲音說,“逢歡,你喜歡我,你逃不掉的。”
慕容昀,他何其自信!
慕容昀看着那人遠走的背影,剛才慌張的樣子一掃而去,神色平靜地摸了摸下巴,全無一絲着急。這招不管用嗎?難道真的要就此結束?想到這,他有些難受,他清楚地記得這些日子裏這個乖巧地令他身心愉悅的女孩,他好像還舍不得放手。
結束個屁呀,他煩躁地縷了縷頭發,不過是女人耍性子罷了。
☆、不願放手,只能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