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跑完了？”
她點頭，“嗯。”
“吃過早餐了嗎？”
“沒……”
“一起？”
“好……”江佳佳愣了愣，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麽就沒忍住一口答應了？面對此人，她的抵抗力還是太弱……
認命，免得自己又表現出什麽詭異的反應，忙道，“那走吧。”
江司笑了笑，笑意無奈，“雖然我覺得這樣挺好，但是就這麽去早餐店，你待會兒大概會很煩。”
“嗯？”江佳佳不解，她會很煩？
男人擡了擡下颌，修長的手指點向自己的黑色背心，上面較旁邊深一點的地方，被汗液浸濕。
她抿唇，強迫自己移開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T恤因為運動流出的汗濕了個通透，內衣的紋路已經依稀可見，她終于覺得渾身不得勁，跑完步，自己此刻大約滿臉都是汗，而按照往常，就算天塌下來，她這個時候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去洗個澡。
雖然從未往外說過，但江佳佳知道，她在某些方面是有點潔癖的。
她眨眨眼，他怎麽知道？還是說，在男生眼中，女生都很愛幹淨？
“先各自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我還在這裏等你，半小時夠不夠？”
“夠……”
于是回家後的第一天早上，繼莫名其妙一起跑步之後，江佳佳不知道怎麽，又一起去面館吃了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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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聚會
夏日炎炎，暑氣正盛。
華尚飯店，素以精致簡約的理念服務顧客，也十分受年輕人聚餐的喜愛。
白原小學48班的聚會地點，就定在這家飯店。
二樓，一個身穿藍色連衣裙的小姑娘從大包間推門走出來，“喂？佳佳，你到哪兒了啊？我已經到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兮兮，我這兒堵車了。”
江佳佳此刻坐在出租車裏，望着前面烏壓壓一片的鐵皮機器，毫無辦法，回來的時機抓的太好，正又趕上高峰期。
而且……太陽穴有些脹得發疼。
她扶住額角，輕輕捏了捏。
暈暈的，想睡覺……
“那怎麽辦？大家差不多都到了。”方兮頓了頓，不知道跟誰說了一句話，又回來，“佳佳，你大概還有多久？現在是六點，我去跟他們說等等你，晚點再上菜。”
她趕忙制止，“別，兮兮，不用特意等我，你們先吃着吧，我應該快了。”
方兮應道，“好，我幫你留着座位啊。”
“好。”
電話挂斷。
“方兮，佳佳來了嗎？”
包間門打開，露出一大塊縫，嘈雜的聲音流瀉而出，有一個男生站在門口問道。
方兮笑了笑，“路上堵車，應該快了，她讓我們先吃着。”
有人在裏面吆喝，“讓她別急，我們可以等她的。”
方兮跟門口的男生一起走進去，搖頭笑道，“沒關系，要是讓她知道這麽多人餓着肚子一起等她，佳佳該不好意思了。”
“是嗎？佳佳小時候那麽皮，長大性子難道變了？”
“等她來了你問她呗。”方兮眨了眨眼，心想，她和佳佳發小一直到現在，也一年一年見證着佳佳的變化，與小時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判若兩人，但或許最深處的某些性情，終是會一直留存，連她都無法說準。
她走到自己之前放包的那一席桌，卻發現自己先前在旁邊給佳佳占的位置，此時已經坐了一個人，正跟另一側的男生說笑。
她納悶，男人恰好側了臉，端起手邊的茶杯灌了一口，繼續話說個沒完，似乎在說什麽小時候的趣事，方兮這一下看清了他的臉，還是跟小時一樣瘦，“毛華？”
毛華停下嘴，轉過頭來，眼睛一亮，“喲！方兮小美女？”
“……”方兮撚了一下頭發，“額……毛華你坐這兒？”
“對啊，靠門近，進來的時候随便就坐下了。”毛華笑容憨實，“怎麽了？”
方兮咬唇，“其實……我本打算把這位置留給佳佳的。”
“江佳佳？”
看着瘦小男人撓頭的樣子，方兮倒不好意思起來了，“算了，你坐在這兒吧，這地寬，我在旁邊加把椅子也行。”
“加什麽椅子，江司旁邊不還有一個位置嘛，等佳佳來了，讓她坐在那邊吧，好不好？”毛華似乎不經意往另一席看了一眼，突然笑道。
江司？方兮往他指的地方一看，靠窗的一處坐着一個男人，身量頗高，淺色襯衫整肅幹淨，手上金屬打火機閑閑在指間繞着圈，他嘴角含着一抹淺笑，正聽對面某個女生的問話。
男人的左手邊坐了一個男生，而右手邊的座位卻空着，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人過去坐。
方兮很意外，雖然她以前就覺得江司的臉模子不錯，現在一看，人大概是長開了，瞧着挺俊雅。
繼而一想，佳佳跟江司六年同桌，相比其他人而言應該還算熟稔，讓佳佳坐在江司旁邊，似乎也行，方兮想罷，坐下來，也融入大家的聊天中。
……
等江佳佳到的時候，距離方兮給她打電話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出租車停在飯店正門口的寬路邊，江佳佳将錢結給司機，從後備箱搬下行李箱，一個人拖着箱子往前面走。
她今天剛從學校坐車回來，沒來得及回家放行李，就這樣還是免不了急匆匆的命運，即使費力扛着箱子，她還是選擇過來了，這是最初說好的聚會，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飯店有三層，他們定的包間在二樓，樓層設有電梯，還算方便，但是當江佳佳站在電梯門口的時候，很心塞。
電梯維修中。
有點倒黴，江佳佳想了想，那就爬樓吧，華尚的樓梯寬敞，又只需要到二樓，就算拎着一個大箱子，應該也還行。
實在是習慣了，她這一路上大都也是這麽過來的。
兩只細胳膊拽着箱子，江佳佳一鼓作氣連上了幾階，這不動還好，跑了兩步，她覺得腦袋越發地脹了，她扶着欄杆，晃了晃腦袋。
手貼在額頭上，頓時就像觸着了一個小火爐。
糟糕……好像有點發燒了。
休息了一會兒，腦袋清明了點，江佳佳兩手重新抓着箱子，繼續一步一步往上挪。
突然，
側面橫過來一只手，捏在箱子的皮帶上。
手上重量倏地一輕。
江佳佳愣了愣，茫然擡頭。
“為什麽不打電話叫我們來幫你？”男人道。
江司看着她此時的樣子，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神色意味不明。
“江司？”語氣有些輕。
男人淡淡笑了笑，“嗯。”
“你也才到？”
“沒有，我正好下來跟服務員說加幾個菜，順便透透氣。”
“噢。”
她的手還放在握帶上沒有松開，站在高他一個臺階的位置上，恰好與男人大約平視，男人嘆息，“佳佳，箱子交給我。”
“很重的。”她臉紅了一紅。
江司将視線落在面前女孩的面頰上，白皙中透着紅潤，像一只紅紅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他偏頭，不動聲色垂下眼簾，一只手提起箱子，“走吧。”
“謝謝。”江司提得輕松，走的卻很慢，她跟在後面走了兩步，總算緩了氣。
“不用。”
男人側顏清俊，“你看起來不大舒服，上去跟他們說一聲，我送你回家。”
“诶？”江佳佳忙拉住他的手臂，男人停下腳步，看着兩人接觸的地方，眼中流光一閃而過，“嗯？”
順着男人的視線，她刷的一下收回手。
“很明顯嗎？只是有點小燒，別跟他們說了，難得聚一次，不參與豈不是很可惜？”
江司沒有說話。
不明顯，只是他對她的狀态太過于了解。
“放心，ok的。”她用手比了個yeah，豎着的兩根手指靈活地一分一合，然後微曲着并攏，指着走廊盡頭的房間，江佳佳朝他笑道，“快走吧，我要餓死了。”
推開門。
包間裏的人聞聲紛紛望過來，空氣突然安靜。
兩人站在門口，江司扶着行李箱，站在江佳佳身側。
“江司，怎麽才回來，等你喝酒呢！”某個男生看見江佳佳，話一頓，拍了拍自己的刺猬腦袋，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我說呢，怎麽去了那麽久，原來是去接家屬了啊！可以啊，女朋友可真漂亮。”
江佳佳：“……”
江佳佳尴尬地觑了一眼旁邊的男人，被點名的某人倒好，聞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絲毫沒有接話的意思。
她瞪他一眼，偏過臉已是換了一副笑臉，“張清，我是佳佳。”
“佳佳？”張清睜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是佳佳？”
她走進來，“別裝了，我又沒整容，你的演技太浮誇，差評不能再多了。”
“是嗎？”張清嘿嘿一笑，“不過佳佳你的變化真的好大，高了又白了，剛剛還在說呢，沒想到我們班的女生現在一個個都長成大美女了。”
江佳佳笑了笑，往席中掃了一圈，人群中有一個穿着甜美系風格衣裳的姑娘正跟她揮手，笑容燦爛，她本想走過去，步子一頓，嘴巴朝旁邊努了努，眼中含義：不是說幫我占了位置？
方兮眨眼：本來是，被這家夥占了。
江佳佳：那咋辦？要不加個座位？
方兮眼睛滴溜一轉，以示淡定，她側頭下巴一點，江佳佳順着方向，看到了靠窗邊挨着的兩個空位置。
整個包間只有兩個人站着，一個蘿蔔一個坑，這兩個剩下的位置是誰的，不言而喻。
她和方兮的眼神交流不過幾個瞬息的事情，江司此時已經将行李安置在包間的沙發邊上，江佳佳嘆了口氣，去席中落座。
……
她其實沒有什麽胃口，強迫自己簡單吃了幾口，填了肚子，身旁坐着江司，她真是很難不煎熬。
“佳佳，今天你遲到了這麽久，不罰兩杯可不行。”有人起哄。
身旁女生問道，“佳佳，你會不會喝酒？”
喝酒？
對面站起來的男生已經将酒杯轉了過來，江佳佳看着轉到她面前的東西。
杯中之物呈着透明的啞黃，雪白色泡沫滿溢，發出呲呲的聲音不斷往上，又漸漸回縮。
放下筷子，兩手交握在桌底的腹前，她的眼簾輕輕顫了顫。
垂下眼眸，她微微笑了笑，搖頭道，“我不喝酒。”
女生道，“佳佳，不會喝酒就算了，酒難喝死了，包由，你轉回去自己喝，別逗佳佳。”
對面一桌有人笑道，“佳佳不會喝酒，這不還有江司嘛，江司幫佳佳喝也一樣啊，是不是啊大家？”
江佳佳望去，聲音來源是方兮旁邊，毛華？
這還拉上大家一起起哄了，趁江司還沒說話，江佳佳趕緊站起來，笑道，“這樣吧，我以可樂代酒。”
毛華笑道，不依不饒，“那怎麽行？”
她正要繼續開口，身旁一道身影站了起來，本來寬闊的空間一下變得有些逼仄。
“我幫她喝。”
……
江佳佳仿佛聽見自己的心顫了顫。
一滴水落在湖面。
波紋輕漾。
☆、回學校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不知不覺，窗外，黑夜降臨，城市燈火盞盞點亮。
聽說本來計劃接下來去KTV唱歌，不知道是誰提的主意，與其去唱歌，不如回學校去看看，竟然意外獲得大家一致贊同。
想進學校很簡單，一來暑假期間管的沒有那麽嚴，傍晚還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到操場散步，二來幸運的是，門口的保安大叔竟依然還是九年前的那位大叔，與他們當中很多人相熟，當知道他們這些畢業生，晚上特地來學校看看的時候，很爽快地放了行。
九年過去，白原小學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樣子，雖然大體的布局還在，一些曾經的舊樓也保存着，但更多的，是翻新修建的新東西。
夜晚沒有白天看得清楚，卻有一種不同的刺激感。
夜晚的沉寂更容易引起人們內心的傷感，尤其這些人還在故地重游，回憶着過往的日子。
有人驚道，“那兒居然新修了一塊籃球場？”
另一個男生道，“好像是前幾年修的，哪像我們那時候，籃球架破死了，地也不大平。”
“诶？我記得那裏原來是廁所吧，現在沒了诶。”
“真的诶，我還記得那個時候老師安排我們去掃廁所，簡直臭死了哈哈哈！”
說到掃廁所，江佳佳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嗯她記得，某人還掃過女廁所呢……
“嗯？”男人側過臉。
她道，“你還記得……我以前硬拉着你跟我一起掃女廁所的事嗎？”
江司腳步停了停，低笑出聲，“記得。”
黑夜中男人磁沉的笑聲仿佛有一種穿透的魔力，可以直抵心門。
前面毛華拉着一行人，不知道在說笑什麽，熱鬧得很，起先方兮過來拉她，她推辭了，笑着看他們鬧，一個人慢慢在後面跟着走。
沒想到有一個人也沒過去，似乎跟她一樣。
于是他們兩個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經過一處花叢，江佳佳突然想起什麽，走上臺階，她在逼仄的小檻上挪了兩步，一直手摸着牆壁，然後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
江司走過來，“怎麽了？”
“不知道還在不在……”江佳佳半蹲着，亮光沿着牆壁角落從上往下，石體斑駁，有不少肉眼可見的劃痕，突然她動作一頓，語氣中透着驚喜，“找到了！”
“什麽？”
男人湊過去一看，頓時失笑出聲。
歪歪斜斜，勉強能看出幾個字來。
——江佳佳是個小仙女。
她也在笑，感慨道，“沒想到真的還在，看來刻在這種不起眼的角落，保存下來的幾率還挺大。”
“破壞大王，還敢說自己是小仙女。”男人的眉眼中帶着淺淺的笑意。
江佳佳打開閃光燈把這幾個字拍下來，然後直起身。
“豈止是破壞大王，小時候簡直又霸道又彪悍，整天在外面跑，曬得黑不溜秋就算了，什麽地方都敢鑽，還總是追着你打！”
說到最後，她停了停，嘴邊笑容暗淡下來，正此時，手機的燈黑了，周遭一片昏暗，只能瞧見對方的身形輪廓。
“江司。”
他輕“嗯”了一聲。
“對不起。”
身旁的男人沒有說話。
一陣暖風拂過，草叢間蟬鳴乍響。
心髒一縮，她抿了抿唇，“我小時候那麽欺負你，你讨厭我嗎？”
半晌，男人聲音淡淡，“你怎麽欺負我了？”
怎麽欺負……
“就……逼你跟我一起掃女廁所，總是打你，不給你抄作業，侵占你的課桌，趁你站起來的時候抽掉你的椅子，給你吃的東西裏面放草，往你腦袋上倒水，還有……”
她真慶幸此刻是在黑暗中，不然只怕是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江司笑道，“噢，原來你都記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窘得很，雙手伸出來攤開在他面前，“要不你打我吧，我現在讓你打回來。”
說完又補充道，“随你打多少下都行。”
半晌沒有動靜，江佳佳想了想，正要點開手機，看看江司的表情，是不介意了，還是要狠狠揍她，亦或是別的，拿捏個準信兒啊。
手上猝不及防傳來一陣滾燙。
掌心對着掌心。
男人輕聲道，“你确定？”
她點頭，壯士赴死，“別廢話，你打吧，這是我欠你的。”
天知道她有多後悔。那時候還小，她從來沒有想過，對所有人都能好，為什麽偏偏就喜歡欺負他。
後來，走過那麽些路，看過那麽些人，她才漸漸明白，原來當初那樣，不過是源于她對他的好感，只是她的方式那樣的不恰當，甚至過分。她後悔了，她覺得她欠他一句道歉。
只是再沒聯系過。
而現在，終于有機會重逢，她因為這內心的一道坎，藏了九年的感情沒說，是不敢說，是害怕說，現在卻是不能說了。
他有了女朋友。
但道歉是必須的。
至于挨打……
掌心被輕輕拍了兩下，力量如羽毛在上輕輕拂過，男人的聲音也極輕，
“……這怎麽夠？”
不夠……江佳佳的小臉皺成一團，“難不成你還想用棍子？”
“呵呵……”男人笑得幾乎停不下來，她眉頭微蹙，“笑什麽啊？我沒在開玩笑，我很認真的。”
男人的手還貼在她的掌心，手手相疊，彼此的感應都在此刻相交觸的地方，掌心的紋路，身體的溫度，悄然傳達。江佳佳背脊一僵，就要收回手，“算了，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下次我可沒這麽好的态度認錯又認罰。”
江司一雙烏眸含笑，一把擒住她退回的手腕，“這麽沒耐心，可見認錯态度不夠誠懇。”
手抽不動，又見他這樣說，她氣結，這麽有誠意還敢說沒有，眉梢一挑，“那你說？”
男人用空閑的那只手撚了撚下巴，眼波流轉，“依我說……”
“阿司！”
後方不遠處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帶着無法掩藏的喜悅和激動。
而且從聲音聽來……
是一位女生。
阿司，叫得如此親昵，江佳佳一時之間愣了愣，看見男人眉頭蹙起。
他們這塊兒是角落，黯淡無光，另一邊卻有一盞路燈，女孩就站在路燈下，身後似乎還跟着幾個人。
江佳佳回頭。
路燈暖柔的光線撒落，女生沐浴其中，笑容很燦爛。
看到女生面容的一剎那，江佳佳神情一愣。
太過眼熟。
以至于幾乎一眼的時間，她便想了起來。
她曾經在某人的微信裏看到過，唯一的一條朋友圈動态，發的唯一的一張照片。
這個女生……是江司的女朋友。
☆、女朋友
月光柔淡，夜晚的校園夢入一片靜谧之中，建築樓石牆冰涼，與周遭的暑熱形成鮮明對比。
石牆沉默安靜地，看着，聽着此刻出現在它們身前的這些人之間，正在發生的事。
卻說那位女生遠遠打了招呼之後，就要走過來。
江佳佳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女朋友來了，還拽着她做什麽？不怕誤會啊？她手下暗勁在動，掙了幾次掙不開，又不敢動靜太大，悄聲磨牙，“大哥，正主來了！還不松開是想死啊？”
男人只最初看了那邊一眼就轉了回來，好像一點不在意被當場抓包的危險處境，這時聽到她說話，反而饒有興味地看着她，“正主？什麽正主？”
“佳佳？”
聽見熟悉的聲音，江佳佳暗地裏松了一口氣，救星來了。
忙大聲應道，“兮兮！”
她都這樣故意提醒要把人給招過來了，偏偏男人的手還是沒放開的跡象，江佳佳咬了咬牙，眼睛珠子轉了轉，掙脫的動作驟然一停，惡狠狠道，“是你逼我的啊！”
趁男人沒來得及反應，腳下使勁一踩。
什麽東西被狠狠碾過的聲音……
手腕上意料之中脫開，她驅使着身體從靠牆邊不大不小的縫隙中滑過。
江佳佳一出牆角，嘴角偷笑立馬斂去，換着标準化的淺笑，正正經經，不緊不慢地朝方兮走過去。
身後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過一會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他搖頭，無奈笑了，輕聲嘆道，
“剛還說道歉啊……”
江佳佳鎮靜的步子猛然一個踉跄。
這兼雜着諷刺和委屈的語氣……
方兮看見她，納悶，“一回頭就不看見你們人影了，兩個人躲那兒看什麽呢？”
她笑道，“你不記得那裏有什麽了？”
“有什麽？”方兮一頓，“啊”了一聲，“我記得我記得，那牆角……難不成還在？”
江佳佳點頭，“對啊，我和你寫的都在，去不去看？”
方兮有點激動，“去去去，你不提醒我，我還幾乎都給忘了。”她想起來，“诶，等等，我先去跟毛華他們說一聲，怕他們不知道我們落在後面。”
“我都說了他們兩個在這兒，你急……媛妹子？”
說曹操曹操到，瘦小男人恰好從另一邊走出來，看見路燈邊的女生，有些驚訝。
劉媛愣了愣，旋即笑道，“一毛？原來你也在啊？”
她已經靠近牆邊，看着面前的男人，柔了語氣，“阿司……”
原來毛華也認識這女生，方兮悄悄在她耳邊，“這女生誰啊？江司女朋友？”
江佳佳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怎麽，總覺得江司的這個女朋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估計剛剛還是有點誤會了，不過想來江司會解釋的，跟她這個外人應該沒所謂了。
小兩口的事情別人插不得手。
“嗯……”她朝方兮胡亂點了點頭，趕忙一把拉起某個八卦女，“應該是的，咱們先走吧，趕上大部隊，小孩子看多了這種畫面會長針眼，還是不要看比較好。”
“……”方兮無語，被她拽着走了兩步，回頭，“诶？我們不是要看那個牆……”
“字那麽醜，為了我倆的生命安全考慮，友情建議還是不要看比較好？”
方兮：“……”
江佳佳看見方兮一副“我放棄，你說了算”的表情，笑出聲。
拐出這幢樓的最後一剎那，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女生和江司并排站在一起，靠得極近，容姿明豔動人，毛華站在他們面前，背對着這邊，似乎正在說笑。
男人身姿高挺，上半身隐在暗中，看不清表情。
但想來，應該是高興的。
……
江佳佳告訴自己會消化好，這段注定無果的念想，但終究真正開始的時候，才發現，真的有點難。
從小到大她見過不少男生，跟她表白的也有許多，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感情上，偏偏有一種固執，或許幹脆就是執念，他是否還是以前她認識的那個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連她自己都變了，別人還能不變？那她喜歡的，是她自己這麽多年凝結起來的印象嗎？卻又似乎不是。
只是有那麽一種感覺，
冥冥之中而來，在她終于意識到的時候，
叫她認定。
如果說江佳佳還有那麽一個自己也認可的優點，可以說上一說的，大概便是她最懂得如何壓抑自己，然後淡然自适地，維持着表面的若無其事。
那女生出現，江佳佳和方兮自覺離開，去與其他人彙合之後，又過了一會兒，毛華突然跑過來說，有點急事需要去處理一下，江司已經離開學校，他也要趕過去幫忙。
他們不好多問，就說有問題他們能不能幫得上，意料之中毛華笑着拒絕了，只說不是什麽天塌的大事，能解決好，下次有機會一定再約，便離開了。
時間不早，他們這些剩下的人，現在又都住在不同的地方，有的還十分遠。
聚散終有時，到了該散的時候，便各自散了。
江佳佳把方兮送回家，自己一路上走回去，走着走着，在半路的一條分岔路口，她右轉換了道。
直走通往家的方向，而右轉……是學校。
在去學校之前，江佳佳在路邊超市買了點東西。
然後，繞過正門，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路。
晚上大家一起回學校參觀的時候，她留意到，小時候那面較矮的牆，還有杆子，現在仍在。
翻牆，對小學那會子的她有點難度，不是不可做到，現在卻已是輕而易舉。
這回，整個白原小學，只剩下她一人。
直接靠坐在牆角，背後的涼意緩解了身上微燒的溫度，江佳佳将身子随意蜷縮着，手懶懶搭在膝蓋上，把袋子信手丢在一旁，閉上了眼睛。
半晌，她笑了笑，打開塑料袋。
袋子的口被撐得半開，裏頭清一色的易拉罐，歪七扭八的排列，數過去至少也有十來瓶。
月光下，底部泛着銀色的光澤。
是酒。
江佳佳拿起一瓶，揭開易拉扣，仰頭對着頭頂寂靜的夜空，猛地灌下一口。
夜空也正看着她。
她品嘗着唇舌中的酒精香味，淡淡笑開。
她不是不會喝酒，也不是不喜歡喝酒，恰恰相反，她嗜酒成性，甚至有了瘾。
這就是她為數不多，也是最不能為人所知的，壞習慣。
真有趣啊，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
她并沒經歷過什麽重大創傷，父母之間相處和睦，家境也不錯，從小到大，成績優秀，與人融洽，是周圍人眼中十足的乖乖女，一個簡單生活的普通人。
但只要是人是否都有陰暗的一面？
江佳佳一直都知道，隐藏在溫和的外表之下，她的內心深處有一處角落，住着一只名為“惡劣”的魔鬼。
在小學，她捉弄別人，而随着漸漸成長，懂事的她知道如何收斂，将那只魔鬼藏住。
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介意讓他吃一吃苦頭。
自是如此。
江佳佳将手中空了易拉罐扔在一邊，短短的一段時間，那裏此時已經堆積了好幾個空瓶。
她再開一瓶，酒液連同苦澀一起，氤氲在嘴角。
在酒精的刺激下，她的腦袋沉得更加厲害，思緒卻仍舊清明，盡管刻意控制，江佳佳的腦海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之前站在這裏的場景。
身穿紅裙的明豔女生，嬌俏地叫着“阿司”這個名字，與男人并排站在一起。
江佳佳覺得心中仿佛有無數塊重石，壓得她胸口直疼，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
眼前變得迷蒙，那些幽暗的夜景仿佛隔了一層薄霧。
她茫然擡手，往臉上一擦，手背上滿是濕潤。
哭了。
江佳佳眨了眨眼，嘴角浮起一個與往常的溫柔淺笑截然不同的笑容，一個極其嘲諷的笑容。
哭什麽？真是愚蠢啊……
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不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也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瓶，不過是一瓶接着一瓶。
眼前的景越模糊，腦中的景就越清晰，像是中了魔障一般，逃不脫，也不想逃，因為這是她解決對那個人心魔的一種最好的辦法。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
擱在一旁的手機，突然之間震動起來。
光在黑夜中不斷閃爍。
她懶得理會，估計響一會兒就會停的。反正不會是爸媽，來之前，她跟他們說了自己去同學家住一晚，他們交代了句要注意安全，其餘的她一直讓他們很放心。
震動了一會兒，果然停了。
可是下一瞬手機又開始響起來，江佳佳煩躁地拿起來看了一眼，愣住。
屏幕上，
來電顯示——
江司。
☆、酒瘾
愣歸愣，江佳佳沒想過要接。
就這樣吧，到此為止。
視線凝在手機屏幕上，又好像透過這個屏幕，直穿了過去，落在未知的地界，酒一口一口流入唇舌，麻痹自己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震動再次停了。
周遭重又陷入一片靜谧黑暗之中。
“叮”
一條短消息進來。
江佳佳挑起眉，指尖在上随意一劃，消息框彈出。
“你在哪兒？”
短信來自江司。
江佳佳嘆口氣，她想了想，給了回複，“散場之後，各自回家了呗。”
“接電話。”
“家裏不大方便，今天有點累，有事之後再說吧，或者你直接發消息也行，我醒來再看。”
信息剛發送完畢，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江司。
太過反常，難不成真有什麽重要的事兒？
算了，江佳佳将臉慢慢貼在冰涼的牆壁邊，按下接聽鍵，“喂？”
電話那邊的男人，“剛洗完澡？”
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問這事兒？她莫名其妙，“不然？”
“呵呵……”男人的笑聲通過話筒，愈發低沉暗啞，“佳佳，有一件事我想你忘了。”
“什麽？”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我現在……住在你們家後面。”
她沒有說話，也不敢說。因為她隐約覺得，在她編完之後，男人的氣息有點不對了。
江司捏着手機，倚靠在陽臺的欄杆邊，視線落在對面那幢樓的正下方，幽暗不辨。
五樓的一處，屬于廁所的那間，燈光亮着。
而且已經亮了很久。
而某個人，一直有一個有點奇怪的習慣，洗澡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打開燈。
想到這兒，男人的眸子愈沉，“佳佳，你不在家，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
江司的語氣是肯定的，他知道她不在家，江佳佳看着腳邊的草叢，無聲扯了扯嘴角，“你找我有事？”
男人似乎絲毫沒覺得她的語氣冷淡，笑道，“有。”
“有就快說。”
江司已經從陽臺離開，拿起桌上的鑰匙，“當面說。告訴我你在哪兒。”
江佳佳耐心盡失，煩躁地掰扯頭發，“告訴你個頭！我踏馬有病才告訴你，別再打電話過來，我不會再接了，就這樣，挂了！”
酒精作用下，暢快淋漓地對着電話吼完，利索挂斷，扔了手機，什麽都不想再理，江佳佳抱住膝蓋，把自己縮得更緊。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還維持個毛線，她不想管了，哪怕酒醒之後後悔，那也沒有回旋的餘地。畢竟莫名其妙被發一同脾氣，誰都不會喜歡的。
大概會被當成神經病了。
蜷在牆角，腦仁疼得厲害，身體一陣熱一陣涼，江佳佳幾乎快昏睡過去，突然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她動也沒動，自動過濾為幻覺。
“佳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