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更新時間:2016-12-05 17:00:04 字數:4520
一會,包中端着膳食進來,見他身上依舊蓋着被子,不禁更內疚了。“大人,我先去把你的衣袍烘幹好了。”外頭雪雨漸大,寒風伴随着冰雨,寒意簡直是往骨頭裏鑽,雖說這房裏擺了火盆,可還是冷呀。
“不需要叫我大人,戰事已停,我不再是參軍。”南安廉緩緩起身,一把将周纭熹從床上抱下。
“呃……我知道了,爺。”
南安廉走到桌邊,冷睨他一眼。“你不需要對我如此客氣,要是他日相逢,我可是要喊你一聲大人的。”大定王朝武風盛行,想要謀武職,就得透過征兵令先進衛所,慢慢從基層做起,包中如此年輕就成為七品百戶,代表有一定能力,實在沒必要硬跟在他身邊。
“不,我已經跟西屯衛的蒙将軍說了,往後我不回銅鑼城,就跟在爺身邊。”包中以堅定無比的嗓音道出他的心願。
南安廉張了張口,最終只道:“我當初幹麽救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叔……”周纭熹忍不住輕扯他的褲角。做人不要這麽刻薄,說話也別這麽直,好歹是人家的心意,不領情也別當着包中的面前說,真是太太太傷人了。
南安廉收回視線,抱她到桌邊坐好。
她二話不說的動筷夾菜,送進他嘴裏。“叔,這道菜很好吃喔,你多吃點。”
南安廉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思?不過是拿菜堵他的嘴,省得他又說了什麽,可他該說的都說了,這笨蛋要是執意要跟,他也只能在半路上把他給丢了。
放着大好前途不要,非跟在他身邊……真是腦袋糊了。
“叔,你看,竟然有梅糕!”周纭熹拿起一小碟糕餅,誇張的說:“包叔叔真是體貼入微,知道叔嗜甜呢。”誇獎包中吧,瞧瞧人家多用心。這哨樓裏誰不知道南安廉嗜甜,尤其每回征戰歸來必定會跟夥夫頭要點甜食。
“我吃甜是看心情。”南安廉一點面子都不給,不吃就是不吃。
“叔……”看着包中垂着頭,她的心也跟着往下沉。這家夥真的很不好搞,眉角特別多,啥事都要看心情……看心情是吧?好歹她也跟在他身邊快兩年了,這點眉角她要是看不穿,她真的把頭剁下來給他當椅子坐!
周纭熹拿起筷子挑出內餡,再将沒有內餡的糕餅送到他嘴邊。
就不信她喂他的,他敢不吃,真不吃……她就哭給他看!
“……你筷子拿得真好。”南安廉看着她的手,由衷誇贊。“手指短歸短,倒是挺利落的。”
是啊,她筷子拿得很好,他要是再不吃,她等一下就直接插進他的嘴裏。
但這當頭意氣用事是沒用的,最好用的還是——
“不準哭。”南安廉沉聲道。
她哪有哭,只是眨着眼讓眼裏泛淚光,抽着鼻子假裝抽噎。但她保證,他一定會上勾。
瞧,才想着,他不就一口咬下了,她樂得笑勾唇角。
“往後不準如此。”南安廉沉聲警告着。
古靈精怪的丫頭,腦袋轉什麽,他會不知道,不想戳穿她是假哭罷了。
“聽不懂。”她耍無賴,晃着小腦袋享用糕餅內餡,嘗了一口後,皺着臉道:“叔,不甜,我不要。”
他啧了聲,俯向前,方便她将內餡喂到他嘴裏。
包中在旁偷偷觀察,直覺得這丫頭真是了得,竟能将冷漠出名的南安廉收服得妥妥貼貼,真是個狠角色。
用過膳後,衣袍尚未烘幹,南安廉倒也不以為意,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向周耘熹招着手。
周纭熹看他裸着上身,不禁難為情的垂下臉。
這真是太為難她了!她怎能跟一個裸着上身的男人共眠,他當她是小孩,可她的靈魂是貨真價實的少女啊!
“丫頭,還不過來?”南安廉喝過藥後,嗓音帶着幾分疲憊道。
周纭熹聞聲,無奈走過去,扭扭捏捏的爬上床,卻盡其可能地睡在床緣,不讓自己貼他太近。
然而,南安廉長臂一勾,瞬間将她給攬進懷裏。
周纭熹被迫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陣臉紅心跳,暗罵都是包中害的,竟拿個衣袍也能拿到掉進雪水裏,害她被迫吃人豆腐……天可憐見,她實在是無福消受,她很難為情,很不好意思。
可是再害羞,在這暖暖的懷抱裏,她還是毫無抗拒能力的睡到天昏地暗。
幾日之後,大軍整軍回朝,南安廉盡管尚未痊愈,還是騎着馬帶着她一道回京,路經春來鎮時,還特地帶她到周氏夫妻的墳前祭拜。
一個月後,趕在年前大軍浩浩蕩蕩的來到離京最近的一座驿站休憩,預備明日進京,論功行賞之後,各衛所再各自回返屬地。
投宿在驿站後,南安廉異常沉默,像是在思忖什麽。
“安廉。”易寬衡的叫喚聲在門外響起,周纭熹趕忙開門。
“易叔叔。”
“乖,你南叔叔呢?”他往裏頭掃了一圈,沒瞧見人。
“叔在沐浴。”她指着屏風後頭,倏地就見南安廉裸着上身走出屏風,吓得她趕忙轉開眼。
這個人……真的很不拘小節啊!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經快要被她看光光了?他身上的傷已好了七八成,連布巾都不用纏了,那陽剛猛男的身形,教她都不知道要把眼睛擱到哪去。
最可惡的是他更衣時,老是當着她的面脫衣服,連聲招呼都不打,害她連回避都來不及。
“安廉,不好了。”易寬衡朝他走去。
“什麽事?”
易寬衡附在他耳邊低語,聲音細微得教周纭熹聽不清楚,但見他聽完後臉色微變,她心尖一抖,有種不安的預感。
“所以要立刻啓程?”
“愈快愈好,不過在那之前,你先将你那胡子剃掉。”易寬衡說着,像是早有準備,從懷裏取出一把剃刀。“待會我會差人把衣袍送來,你穿戴好,咱們就啓程。”
南安廉接過剃刀,咂着嘴又走回屏風後頭。
周纭熹見狀,趕忙拉着易寬衡問:“易叔叔,你們要去哪?”
“丫頭,你別擔心,咱們去哪都會捎上你的。”
“那咱們待會要上哪?”她執意要問出答案。
“一會你就知道了。”易寬衡揉揉她的發。
這時外頭有人敲門,他自動自發的開門去。“包中,待會再請你負責駕馬車。”
“小的知道了。”包中将衣袍遞上,随即離去。
周纭熹不禁皺起眉來,直覺這事透着古怪。要包中駕馬車……易寬衡又神秘兮兮的教她猜不出所以然,她一顆心惶惶然了起來。
“安廉,好了沒?”
“大概吧。”
“什麽大概?”易寬衡咕哝着,把衣袍往架上一擱,走到屏風後頭。“剃得挺幹淨的嘛,丫頭,過來瞧瞧你南叔叔像是變了個人。”
周纭熹有些猶豫。雖說她一直企圖剃掉他的胡子,好奇他沒胡子的樣子,可問題是他沒穿上衣,她就不太想靠過去。
一會,反倒是易寬衡把南安廉給拉了出來。
“丫頭,你瞧。”
“你很無聊,不過少了胡子而已。”
在南安廉微惱的嗓音中,周轉熹正好擡眼,瞬間瞠圓了水眸。
不會吧……這臉……
“瞧,丫頭被你吓得一臉錯愕。”易寬衡哈哈大笑着。
南安廉微惱的瞪他一眼,沒好氣的看向周纭熹。“丫頭,你不是說過要我把胡子剃掉,怎麽現在像是見鬼了一樣?”
“不是,我……”周纭熹呆了下,忍不住問:“叔,你今年幾歲?”
把胡子剃掉之後,他俊美無俦的面容微帶青澀,整個人狠狠年輕了十歲!
“過了年二十一歲。”南安廉不說,易寬衡幹脆替他回答。“要不你以為他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歲?!周纭熹真想尖叫,她竟然叫一個大自己三歲的人叔叔!
“無聊,不是要走了?”南安廉難掩惱意的将他推開。
“對,得要趕緊走了。”易寬衡收斂嬉鬧心情,向前将周纭熹一把抱起。“丫頭,咱們搭馬車,待會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會,到了我會叫醒你。”
“易叔叔,你今年幾歲?”她問。
“過了年就二十三了。”
周纭熹徹底無言以對。原本她就覺得易寬衡很年輕,但基于她已經叫南安廉叔叔,自然也得喊他叔叔,可事實上他們都只大她幾歲,她真不知道這當頭吃虧的人到底是誰。
上了馬車,一個不小心,周纭熹又睡着了,等到易寬衡将她喚醒時,天色是很深的靛藍色,像是天色欲亮之前。
下了馬車,她又呆住了。
這裏難道是皇宮嗎?要不怎會如此金碧輝煌,門邊還站着兩名帶刀侍衛?
“往這邊走。”不等她回神,南安廉已經抱起她跟在易寬衡身後走。“丫頭,待會我和你易叔叔進殿之後,你就待在包中身旁,安靜等我們出來。”
她很想問為什麽,更想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但南安廉冷肅的神情教她什麽話都問不出口。
不一會,她就知道答案了,如她所料,這兒果真是皇宮,而易寬衡領着南安廉是要觐見皇上。
在殿外時,南安廉就把她交給了包中,同時,她聽見有把尖嗓道:“皇上有旨,宣北方監軍易寬衡易大人觐見。”
易寬衡随即領着南安廉一道入殿,包中抱着她站在殿外,她朝裏頭望去,裏頭簡直就像是電視劇的場景一樣,宮燈大亮,官員站在殿下,而殿外有侍衛和侍奉的公公……
“包叔叔,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怕不能喧嘩,小小聲的問着。
“聽說是一年前爺得罪了辜将軍一事。”包中低聲說着。
周纭熹直睇着他半晌,不禁将聲音壓得更低點問:“是不是叫做辜勝決?”
“是啊,聽說爺打了辜将軍一頓,但犯錯的是辜将軍,因為辜将軍被以軍法治罪,卸了兵權送回原屬地。”包中說着,神色憤然。“易大人說,辜将軍的爹是當朝首輔大人,就等着班師回朝這天好整治爺。”
周纭熹聽至此,再也不能冷靜,硬是從他身上跳了下來,無視守殿太監和殿前侍衛,擡步要沖進殿內。
但,想當然耳,肯定是會被攔下。
“叔!”她凄厲喊着。
她從沒想過姓辜的竟會這麽卑鄙,一件事擱了一年還不忘,等着南安廉一回京就要拿他治罪,簡直是卑劣透頂!
殿外的騷動引起殿內衆人注意,單膝跪下的南安廉惱火的回頭瞪去,像是極氣她不聽話。
“殿外何人?”大定皇帝高靖懿慵懶揚笑問。
“回皇上的話,殿外之人正是一年前南安廉在春來鎮救回,亦是險些遭辜勝決欺侮的恩人之女。”易寬衡站在南安廉身旁回話。
“來人,讓她入殿。”
南安廉聞言,惱火咬着牙,可這當下卻是什麽都不能說。
外頭,殿前侍衛松了鉗制,周纭熹飛步跑到南安廉的身前,張開了短短的雙臂,大聲喊着——
“不關叔叔的事,是那個姓辜的要對我胡來,叔叔才會打他的!”嬌軟嗓音宏亮的響徹整座大殿,她盈亮水眸無懼的望向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高靖懿聞言,饒富興味的揚起濃眉,細細打量着她,正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