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更新時間:2016-12-05 17:00:04 字數:3970

南茗棻一醒來,便頭痛的趴在床上不肯動,突地發現手裏像是抓着什麽,張眼望去,竟然是南安廉的外袍。

“咦?”她困惑的皺起眉。南安廉的外袍怎會放在她這裏?昨天她到右都禦史府上做客,那毛頭小子竟企圖不軌,後來……

“小姐,你醒了。”白芍端了盆熱水進來,就見她傻愣愣的瞪着手上的外袍。

“白芍,昨兒個咱們怎麽離開右都禦史府的?”

“是大人找來,把咱們接回府的。”白芍把水盆擱在花架上,擰了手巾遞給了她。

“爹?”她坐起身,擦着臉。“那……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嗯……也沒什麽事。”包中說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大人會處理,就不需要在小姐面前提起了。

“是喔。”想起當年南安廉為了她打了辜勝決一頓,她可不希望他又為了她大動肝火,做了什麽惹禍上身。“那這衣袍呢,你知道這衣袍怎會擱在這裏嗎?”

“大概是昨兒個大人抱着小姐回房,小姐硬抓着不放,所以大人便把衣袍脫下再回房。”這是她猜想的,但她想是八九不離十。

他們父女倆太過親近,實在不是件好事,大人能察覺,是再好不過。

“是喔。”南茗棻有些失望的垂下臉,撇唇苦笑。

就算是在她喝醉之後,南安廉還是守着禮教,沒在她身邊陪伴……可憐的是,她竟然是在這當頭察覺自己的心情。

她想要獨占他,不希望這府裏出現另一個女主人。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是她癡心妄想。

“白芍,小姐醒了嗎?”外頭突地響起包中的聲音,教南茗棻不解的微皺起眉。現在到底是什麽時候,為什麽包中會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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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大哥,小姐已經醒了。”

門緩緩被推開,外頭的天空陰霾得猜不出時間,而進房的人是身着朝服卻未戴冠的南安廉。

白芍愣了下,随即看向門外的包中,見包中對她使了個眼色,她随即走出房外,心中納悶大人的官帽怎會不見了。

南安廉走到床前,拉了把椅子在南茗棻面前坐下。“頭疼嗎?”他淡聲問着。

“還好。”她直睇着他,總覺得近來的他分外陌生。

以往,他淡漠的神色是面對她以外的人才有,可近來她常在他臉上看見疏離。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不知為何他今日的嗓音特別的沉,像是悶悶的鼓聲,教她莫名不安着。“爹,我才剛醒來,我……可以晚點再說嗎?”她不想聽,總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她怕他要跟她說,他要娶妻……她現在不想聽,至少再給她一點時間整理心情。

“很快,就幾句話。”

面對他不容置喙的命令,南茗棻再不願意還是得聽。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痛快點,也許她可以少點悲傷,放下這段感情。

“什麽事?”南茗棻緊閉着眼,等着他道出她最不想得知的事……

“我辭官了。”

她瞠大眼眸,“辭官?”她有沒有聽錯?

“今日我向吏部上書辭官,去職解绶,打算過兩天回空鳴城。”南安廉神色平常,彷佛辭官沒什麽大不了。“你……想待在這裏,還是跟我回空嗎?”

“我當然是跟爹走啊,爹在哪我就在哪。”這話不是白問的嗎?

“是嗎?”他垂斂長睫,将情緒收拾得不讓任何人看穿才起身。“好,那就兩天後準備動身。”

見他要走,她才驚覺話題結束了。“就這樣?沒有別的事?”

“不然呢?”

“沒。”只要不是提他的婚事,說什麽都好,只是,他怎會突然決定辭官?這事教她不解,但他不當官對她而言,不啻為好事,所以她也就不多問了。

南安廉行事一如他帶兵打仗一樣雷厲風行,打定了主意,便讓唐鑫準備,翌日,得到消息的易寬衡特地走了趟南府。

“你這人做事就非得這般莽撞?不過就打了人嘛,況且是對方的錯,你何必往身上攬?”易寬衡一見他便不斷的叨念着。“右都禦史自知理虧,也不敢找你興師問罪,你又何必辭官謝罪?等我處理嘛,我還在處理呀!”

他在朝中人脈極廣,大多官員都會賣他幾分薄面,豈料這家夥竟然辭官謝罪,還完全沒跟他打聲招呼,他還是聽吏部的人提起才知道。

“不需要處理。”南安廉淡道。

“你……你老實說,你為什麽辭官?”易寬衡動怒了,非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別跟我說你不滿宮中一些規矩什麽的,你已經當了八年的将軍兼總督了,那些問題早就不是問題。”

要整人,南安廉比他還要有手段還要不留情,所以絕不可能是因為官場問題。

“不重要。”南安廉淺啜着微涼的茶水。

“什麽不重要?包中說你打算明日就回空鳴城,我一進府就見上上下下大夥都在忙,你……”話已經到舌尖上,可他卻很難問出口,吞吞吐吐半晌才說:“你辭官是不是為了不讓丫頭明年被選秀入宮?”

南安廉神色未變的望着窗外啜着茶,沒否認也沒承認。

“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易寬衡重重的嘆了口氣。“你……我很認真的再問你一件事,你對丫頭是不是……你到底是把丫頭視做什麽?”

南安廉垂斂長睫,依舊不吭聲。

“南安廉,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你要知道丫頭是你的女兒,你們是養父女可不是誼父女,你們之間是不能解契的!”易寬衡把聲音壓得又低又輕,說得又快又急,一如他擔憂的心境。“一旦你們……那是十惡不赦的內亂死罪!”

南安廉平靜的睨他一眼,好似一切與己無關,伸手斟了杯茶送到他面前。“口渴不渴?”

易寬衡聞言,整個人幾乎快跳起來。“南安廉,你到底知不知道茲事體大?”

“明兒個我就離開京城,什麽事都沒有。”

“你……”易寬衡瞬間洩了氣,只因他的回答已經間接證實了他的擔憂。“安廉啊,你……”

他該說什麽才好?安廉向來是個寡言的人,心底有事是不與人說的,就算會說,也是跟丫頭說,可他不信這事他會跟丫頭說。身為好友,他理該支持他,可問題這事他支持不了。

但如果不支持他,他心裏不是更苦了?他很清楚安廉不是個恣意行事之人,行事之前總是有諸多考慮,他現在的決定肯定是考慮了許久。

“沒事。”他淡聲道。

易寬衡直睇着他,多年情誼讓他讀出他說的沒事,指的是他未與丫頭有染,自然就不會獲判死罪。

思及此,他才稍稍安心了些?佩服好友竟還把持得住。

好半晌,易寬衡才低聲說:“安廉,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帶走,這府邸是皇上賜的,哪怕你辭官,這府邸還是你的,就算你回到空鳴城,也随時都可以回來,留下一些人打理吧。”

“再看看吧,我應該是不會再回京了。”

“幹麽這麽說,偶爾也得回來看看我,咱們是兄弟。”易寬衡啜了口茶,覺得這茶涼了好澀好苦。“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老是一大早就喝隔夜茶?”

南安廉笑了笑。“你不覺得一早喝着隔夜涼茶,可以讓腦袋清醒一點?”

“會嗎?!”那他再多喝一點好了。

南安廉淡噙笑意,啜着涼茶。他愛喝純粹只是他喜歡那抹澀味罷了,而這一點丫頭知道,準備的涼茶總是入喉才慢慢回甘。

丫頭,如此熟知他性情的丫頭,他真的不能沒有她,所以他要将她藏起來,能藏多久就藏多久,直到她出閣的那日為止。

翌日,雪霰彌漫京城,穿着鬥篷的南茗棻一走出門外,不禁縮起肩來,看着雪染的迷蒙街巷。

“丫頭,走了。”南安廉從後頭走來,撐着把油傘擋去凄迷的雪霰。

“爹,真的不跟易伯伯說一聲?”她回頭望向他。

這真的是走得太匆忙,她連跟易寬衡和長世侯夫人好好道別都沒有,心裏多少是有點遺憾的。

“不了。”牽着她上馬車,南安廉回頭看着唐鑫和其餘下人。“你等就暫時打理着這宅子,要是有什麽事,差人送信到空鳴城。”

他聽了寬衡的勸言,遣退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幾個,他知道寬衡如此勸他,不只是因為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回京為官,也是就算要走,也別一次搬空,省得觸犯龍顏。

“小的知道了,爺。”唐鑫神色複雜的道。

南安廉微颔首,正要上馬車,隔壁的大門突地推開,易寬衡一個箭步沖了出來。

“喂,南安廉,要走都不用打聲招呼的?!”易寬衡氣呼呼的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推開,望向馬車內。“丫頭。”

“易伯伯。”南茗棻往車門的方向挪了下。

易寬衡從懷裏取出兩個精美的木匣。“丫頭,這是我和我娘給你的及笄禮,我娘本是要趕來的,可是今兒個雪霰太大,我爹不讓她出門,所以就托給我。”

“哪一個是夫人給的?”她突問。

“這一個。”他将描金的黑色木匣遞上,不解的問:“問這個做什麽?”

“幫我謝謝夫人,而易伯伯的我不能收。”

“為什麽?我寸是特地到朱水堂挑的,那樣式極為新穎而且——”

“易伯伯,跟款式什麽的都無關,而是我只收我爹給的簪釵。”她幹脆說明白,省得他不開心。

易寬衡愣了下,睇着她半晌說不出話。這丫頭知道她在說什麽嗎?到底是他想太多,還是她道出了心意?他想問,但很怕問出不想知道的真相。

“替我跟夫人道謝,我們走了。”南安廉在他身後道。

易寬衡緩緩回頭,讓了點路讓他坐上馬車,就見這對父女那般理所當然的并肩而坐,突然間,他明白了。

原來他們倆……心意相屬,所以決定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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