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黑夜的旺角,霓虹閃爍,街道上有很多穿短裙的女郎,裙子很短,女郎們有些穿着一種類似漁網形狀的襪子,我趴在窗臺上,從上頭往樓下看,雲自瑤洗了澡出來,“瑟瑟,你在看甚麽?”

雲自瑤穿一件背心裙子,裙子是一條一條的橫條紋,她發黑似墨,長長的有些彎曲的搭在肩膀上,上頭還有水滴子一滴一滴落下來,瞧她的樣子,不知怎麽的,我竟然想到了山裏的銀環蛇。那蛇有些毒性,一環一環的,有銀環,也有金環,其實還有一種紅環的,江璎膽子大,她活剝過這種蛇,還将蛇膽摳下來,喂了豬。

“瑟瑟,你在想什麽?”

瞧我,想甚麽呢,我搖頭,指着樓下道:“這裏燈好多,我家裏是沒有這麽多燈的,到了這個時候,甚麽都安靜了,或許夏日裏有蟬鳴蛙聲,冬日裏有落梅冷風聲罷了。”

雲自瑤點頭,“我們那處也不這樣,我們家在一條小河邊上,每天晚上都是淙淙的流水聲,那河是通往太湖的,我小的時候,還坐小船晃到太湖上面去過,那時候覺得太湖真大啊......波光粼粼的,太陽一照,好像上頭有金子。”

雲自瑤将浴室門打開,說:“瑟瑟,你去洗吧,裏頭有浴缸,哦,還有個蓬蓬頭一樣的東西,水從上面澆下來,很好用的。”

我進了浴室,反鎖了門,剛剛要拉上窗簾,窗子上就傳來一聲聲的異響......我扭過頭,瞧見一個圓腦袋擠在窗戶邊上,那腦袋很圓,窗子是關着的,那人的臉貼在玻璃上,快要擠成一個看不清表情的圓盤。

我走上前去,“你是誰?”

那人的手指戳窗戶,我打開窗戶,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那圓腦袋喘着氣,“我......我......”‘我’了半天又沒我出來,我伸出手指,“你是想偷東西?”

那人搖頭。

“你是采花賊?”

那人一愣,又搖頭。

我停一下,“那你爬這麽高做甚麽?”

“我跑命啊......”

那人縮在浴室的窗臺上,“阿姑,求你不要出聲,我要被人斬死啊......”他用手劈自己的脖子,“斬死街頭,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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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咳一咳,“你被人追,誰追你?”

那圓腦袋朝樓下看了一眼,立馬貼在窗上,假裝下頭的人看不見他的樣子,我發笑,“你這是掩耳盜鈴?”

那人貼在窗上,臉藏在臂彎裏,說:“別出聲,要不然我就......”

“你就如何?”

“劫財劫色。對,我要劫財劫色!”

我捏起手指,打算一手将他推下去,手伸到玻璃窗口,忽然想起這是樓上,四層樓高,他摔下去豈不是就是個死?

我不搭理那人,那人緊緊揪着窗戶上的把手,也不知他是不是擦到了窗臺上的仙人掌,這人大呼一聲,“啊!”然後就松了手,往下頭掉。

我嘆口氣,五指合一,撚一下,将那圓腦袋扯了回來。

那人生死一線,原本已經身體往下墜,這頭又被托起來,他五官都咧開了,“我的阿姑,你是小龍女啊,你是神仙姐姐啊,我的阿姑,你是古墓派出來的啊......”他揪着窗子,“阿姑,你會打架不,你會不會殺人于千裏之外,阿姑,你是哪裏來的啊?”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叫我阿姑,是姑姑的意思?不,是北姑的意思,他是說我是北邊過來讨生活的女人。

那股無形的氣流散開了,下頭又傳來喧鬧聲,我從窗臺往下頭看了一眼,雲自瑤在外頭敲門,“瑟瑟、瑟瑟,下頭好多人,好多人啊!”

那圓腦袋緊張得很,嘴裏念念有詞,“我佛保佑,我今日出門撞上仙姑,仙姑會仙法,她是古墓派第一百九十七代的傳人,仙姑救了我的命,我要是活得過今天,我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要開門出去,那圓腦袋蹲在窗戶外道:“多謝仙姑,你別說我在這裏,別說我在這裏啊......”

雲自瑤瞧見我,便拉我的手,“瑟瑟,你快看,下面好多人,剛剛我聽酒店外頭也有響動,他們不會闖進來吧?”

都說美人如花隔雲端,這頭美人雲自瑤蹙着眉頭,瑟瑟發抖的模樣,我瞧着卻也不那麽美了,還是我母親說得對,她說美是一種尊榮,是一種笑看風雲變的灑脫,就如江璎那個樣子。

江璎少年時在山上遇見餓狼,肩膀差點沒被咬掉,她回來時滿身是血,也沒見她掉一滴淚。

我母親說江璎才是我們這一代最優秀的神女候選,無奈江璎家是世代的巫醫,她母親繼承了祖業,她便也要接手她母親的身份,她做不了神女。江氏一族,只有我才能去争奪神女,因為我母親就是掌管了十八苗寨的大祭司。

上一代的神女是我的姑姑,她也姓江,姑姑的術法修為是極高的,她年輕的時候,與我母親共同争奪神女的位置,那一回,她們一同紮進寨中最深最兇險的寒潭中比試,三天,整整三天,出來的時候,我母親幾乎氣絕,而姑母好好的,她手裏還握着從寒潭中尋出來的碧水訣。碧水訣是一塊牌子,上頭記錄着我苗疆十八寨所有頂尖修為的術法。

碧水訣一共有三塊,有一塊記錄心法,這一塊就是我姑姑從寒潭裏撈上來的那一塊。還有兩塊,一塊是記錄巫蠱,這一塊就是我母親修習過的,她是黑巫女出身,自小就習巫蠱。最後一塊最為上乘,裏頭記載着十步殺一人的秘術,也就是那圓腦袋說的千裏之外取人首級。這是可能的,只不過,只不過那塊碧水訣丢了。或者說,被人偷走了。

十七年前那一戰,我姑姑做了神女,我母親退一步,做了大祭司,人們都說,這一代的大祭司美極了,比新任的神女還要美上三分。

姑姑姓江,她叫江橋,我也姓江,我叫江瑟瑟,我時常問我母親,“我爹叫甚麽?”

但我要是這麽問的時候,我母親便會正了神情,說:“你爹是個外人,不是咱們寨子裏的人。”

母親這麽說,我便聽不懂了,我姑姑姓江,我也姓江,那我爹也應該是姓江的,我爹怎麽會是個外人呢?

我同江璎探讨過這個問題,我說:“我爹難道不是姓江的?”江璎撇撇嘴,回一句:“興許吧。”

“哧哧”,我簡直要笑出來,“說什麽呢,我一家子都是出自江氏一族,我爹怎麽會是寨子外頭的人?”

我真是疑惑得很啊,我爹不見了,跟失蹤了一樣,自我三歲以後,我也沒見過我姑姑,她是咱們的神女,她到底去哪裏了呢?

我十六歲的時候,苗疆十八寨又該選新的神女了,我是我們寨子的唯一候選人,那時候,我站在一根竹竿上與一個習巫蠱的姑娘鬥法,江璎就站在小舟上給我加油,我看得清她的眼神,炙熱又堅定,我知道,她是很想做神女的。

江璎說了,她覺得她就是為寨子而生的,她這一生,絕不出苗寨,哪裏都不去。

我破了那姑娘的雙生蠱,那姑娘乘船回去了,我與江璎在小舟上飄蕩,我說:“我要出寨子。”江璎側目看我,“你剛剛搶下神女,為什麽要走,你馬上就可以拿到碧水訣修習上面的心法了。”

“我要将弄丢的那一塊碧水訣找回來。”

我說:“那是我們寨子的東西,我必須找回來,我還要找我爹,找我姑姑,我要他們都回來。”

我母親在閣樓上紡織,她瞧見我,“贏了?”

我點頭,“贏了。”

“那好,改日我會當着寨中所有人的面将兩塊碧水訣傳給你,此後都由你保管。”

母親站起來,她還很年輕,長發绾成一個髻,側面用一列珍珠壓鬓,她的脖頸修長又纖細,我瞧她的臉,說:“母親,我想出寨子。”

閣樓上的呼吸很輕,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我說:“我想去找姑姑,還有我爹,我想找他們回來。”

母親沒有說話,隔了很久,才聽見她長長的嘆息,“你爹和你娘......”

甚麽?我爹和我娘?我聽得雲裏霧裏,她說:“你娘死了,水葬了,就在碧水寒潭裏,你如今奪了神女,也算對得起她。至于你爹,他走了,十五年前就走了,那年你還不到三歲,你娘肚子裏還有個孩子,你爹走了,你娘去追他,回來的時候,掉進了水裏,水裏有個木樁子,刺穿了身子,孩子沒了。你爹走後,還不到一個月,她說她膩了,不想活了,她跳了寒潭,跳了就沒上來。”

我咬着嘴唇,“母親,你在說甚麽,你在說甚麽啊?”

我們極美麗的祭司大人回頭,她看着我,沖我彎腰,“神女殿下,我不是您的母親,您的母親是江橋,也就是上一代神女。”

“您應當知道,神女是光榮的,是聖潔的,也是不能受玷污和亵渎的,神女殿下與一個外鄉人相愛,他們生了您,本就是天理不容。那時候,他們的愛情不受祝福,只得偷偷摸摸。包括您,您的父親說不要這個孩子了,是神女殿下,神女殿下堅持要生,生了您之後,便交托給我,說以後您就是我的孩子,由我看顧撫養。”

我母親的神色很莊嚴,她從寬袍大袖中取出一個匣子,我知道那是甚麽,那是象征神女身份的寶石,是一枚鴿子蛋那麽大的黃寶石,那寶石酒黃酒黃的,迷人得很。我曾經想摸,母親便訓斥我:“那是神女的象征,只有你做了神女,你才有資格去觸碰它,并且佩戴它。”

象征神女地位的榮耀賜予了我,我如今已經是神女,我瞧着我的母親,我族的大祭司,我說:“祭司大人,你若是說謊,天打雷劈,下世受到紅蓮業火焚燒,直至灰燼。”

她擡起頭來,她的臉美麗而光潔,“神女殿下的屍體尤在寒潭,我不敢妄語。另,當年那位外鄉人走的時候,偷走了碧水訣當中最詭秘的那一塊,上頭記載的武功詭異至極,無窮變化,如果他活至今日,恐怕早已非富則貴,不是尋常人家了。”

我是江瑟瑟,我做了神女。我去碧水寒潭裏泡了一日一夜,我找到了我姑姑,不,我母親的屍體。她容顏不變,我知道,是大祭司給她用了巫蠱,蠱蟲吃了她的內髒,那些蠱毒又被封存,毒性秘而不發,她便再也不會變樣子了。

我走的時候,江璎來送我,我對她說:“如果我死在外頭,或者我回不來了,你就去搶神女。”

我低下頭,“阿璎,我講的是心裏話,你巫術比我強,以後你做神女,我給你當大祭司。”

她拉我的手,我笑一笑,背着一個布制的包裹就離開了那爿景色如畫,有綠樹紅花,也有小橋流水人家的家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點懶,名字都是循環利用的,這裏的上一代神女江橋,名字與《明月別枝》的女主名字一樣。

大家湊合看吧,其實男主也是一個姓氏的,姓蕭,而且《妍皮裹癡骨》的男主也姓蕭。

望天...湊合湊合吧......節約節約,循環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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