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這小混混的臉龐在我面前晃啊晃,周圍還有三四個人在我面前轉,我五指一擡,一衆人全部跌了出去,我看雲自瑤,“起來,咱們走。”
那個叫李玉璧的胖子一直在袖手旁觀,我扭頭看他,“拿東西,我們走!”
雲自瑤吓呆了我可以理解,但那姓李的圓腦袋又不是初出江湖,這種場面應該見得不少,自他爬上來,就一直在當縮頭烏龜。我可以打,但他不仗義,下頭還有他的好兄弟呢。
“好的,好的,仙姑,我這就幫仙姑提東西......”
雲自瑤還穿着她睡覺的衣裳,她翻自己的衣裳,我丢一件夾克給她,“穿上,走。”
我看出來了,那一堆人要找的就是這個李玉璧,姓李的跟着我們,下頭的人還要上來,一波又一波,李玉璧拿着我的行李,我将雲自瑤一拉,“下樓梯,快點。”
我也不是怕打架,只是這是香港,不是我們苗寨,江璎都替我打聽過了,說甚麽香港這地方打架是犯法的,而且我這種武功說不明白,我也不想說。
“嘿,仙姑,你可以啊,你剛剛把黃毛他們甩出去那一下,好高級啊,好厲害!”
李玉璧跟着我背後,我看他,“別說了,馬屁精。”
他越發來勁,“哎呀,還以為仙姑不食人間煙火,原來仙姑也知道馬屁啊,那仙姑喜不喜歡被人拍馬屁。仙姑,我同你說啊,我家裏啊,天天有香火的,仙姑跟我回家吧,我把仙姑供起來,一天三炷香......”
雲自瑤也被李玉璧吵得頭疼,她回頭一叱:“甚麽仙姑,甚麽上香,你才是死人!”
雲自瑤生的漂亮,美人發怒都是自有風情,李玉璧原本不太高興,見了雲自瑤的臉,又更舔皮一些,“喲,這位姑娘好漂亮,我給你介紹個工作啊,我家裏......”
李玉璧唧唧歪歪的,下頭持那青龍偃月刀的幾個竹竿子劈上來了,李玉璧下意識就往樓上跑,雲自瑤也想轉頭上樓,我掌心聚成形狀,手臂一揮,那幾個人都似軟了骨頭一般,橫躺着就往樓底下滾,我拉了雲自瑤,“走。”
“仙姑,诶,仙姑,等等我!”
我接過他手中包袱,然後帶着雲自瑤往街頭另一邊走,那個叫李玉璧的跟上來,“仙姑,別走啊,我朋友一個人啊,你不幫忙的?仙姑,你回來呀!仙姑,你走了,我們不行的......”
街角處砍成一片,幾個持關公大刀的都在遠距離攻擊,有幾個老頭身手還不錯,一個捏住竹竿子,将刀如紅纓槍一般丢得老遠,那些細瘦的年輕人受了刺激,上來就要往老人隊的脖頸上掐,“老東西,老子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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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架打的一是毫無章法,二是忒不合理,一群年輕人圍攻一堆老頭子,這傳出去簡直笑話。我目光轉了轉,瞧見白日裏見到的那個年輕人,蕭楓,他在人堆裏,臉上不知在哪兒刮破了皮,年輕男人目光沉沉,一臉戾氣。
我垂着眼睑,雲自瑤扯我,“瑟瑟,咱們去哪兒啊?”
我将雲自瑤往李玉璧身邊一推,自己走到街心,那群人根本沒注意到我一個人在那兒站了很久。
我盯着那個領頭的、拿着匕首偷襲的混子,“臨、兵、鬥、者......”
那發間一撮黃毛的混混飛至高空,也不太高,就是四樓,李玉璧爬過的窗臺位置,那裏有幾盆仙人掌,“皆、陣、列、行、前!”
幾盆仙人掌似有了靈魂一般,紛紛從花盆裏鑽出來,又似種子發芽一般膨脹擴大,“砰!”仙人掌中刺如細雨牛毛一樣鑽進那黃毛的皮膚裏。
那人恐怕已經忘了驚恐,這時候萬針鑽心,他一聲慘叫,“啊!疼啊,老子疼啊,媽的,老子要死啦!”
下頭開始議論紛紛,“大佬怎麽了”,“他怎麽上去的”,“我見大佬忽然飛上天!”一人道:“放屁!你飛一個試試?”
“仙姑,仙姑......”李玉璧鬼鬼祟祟的,“仙姑,是不是你幹的?”
“不是,我不知道。”
我捏着手指,那黃毛就挂在李玉璧挂過的窗臺上,他只要手一松,就是掉下來的命。
“哎呀,差佬來了,快走,差佬來啦!”
幾個雜碎一下子雞零狗碎般四散逃開,幾個老頭子也往街頭這邊走,那個叫蕭楓的年輕人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深深看了我一眼。
李玉璧拉我,“仙姑,走,我請你們吃東西,餓不餓,雲吞面好不好?”
雲自瑤在那頭垂着頭,我沒有做聲,李玉璧将我們二人一拉,“走呀,我家裏有地方住的,真的......”
吃吃吃,來了香港就是吃,姑父剛剛說請我們吃東西,我們吃了一盒叫蛋撻的東西,現在李玉璧帶我們到一家燒烤店裏,“來兩打生蚝,啤酒,幹炒牛河......”李玉璧還叫了他的好兄弟過來,“蕭楓,來,這邊坐啊,這裏有靓女啊!”
那一晚上,星光璀璨,夜色很美,李玉璧喝多了酒,他說香港很久沒有這樣夜色星空,我不知道,我對香港的夜空不感興趣,再美又如何,我終究都是要回去的。
那個叫蕭楓的年輕人很沉默,只是雲自瑤喝多了,她邊哭邊擺手,“怎麽會這樣,我是來投親的,怎麽會這樣......”
雲自瑤邊喝邊吐,險些吐了蕭楓一身,蕭楓捏着雲自瑤手臂,終于說了今晚上的第一句話,“你們住哪裏?”
我看李玉璧,蕭楓道:“你住他家裏?”
後來我才知道,李玉璧是個有錢人,但他不是一個人住,他家裏很複雜,他家是爸爸媽媽并着幾個姨太太、還有姨太太的子女們一起住的,我和雲自瑤如果真的跟着他回家,可能要去傭人房才有空間住下。
蕭楓從口袋裏拍出一張五百元的港紙,李玉璧道:“我請,我請!”蕭楓沒理他,“我吃我自己的”。
那五百塊就壓在一疊裝生蚝的鐵盤子下方,蕭楓攙起喝醉了的雲自瑤,又看向我,“走吧,我住的不遠,你們去我那兒住。”
“別呀,去我家,去我家,你家裏哪有......”
李玉璧說的是實話,蕭楓就住在旺角缽蘭街,也就是早上我和雲自瑤問路的地方,開冥紙鋪的王伯已經收攤,蕭楓領着我們上了一棟居民樓的二樓,他掏出鑰匙,“你們住,我去王伯家裏睡。”
王伯住樓上,我打開門,屋子裏頭很空,除了一個簡易衣櫃,還有一張鐵支架桌子,正廳裏還有一個佛龛,雲自瑤進來,險些碰到腳,我轉頭扶她,“小心。”
“衰仔,你回來啦?”
屋裏的燈亮了,一個婆婆站在房門口,“衰仔,怎麽不說話?”
她摸過來,“衰仔,受傷了?桌上有湯,我下午煲的,我去給你端來......”
雲自瑤與我對視一眼,那婆婆是盲人,她根本就沒看見我們是兩個人,她伸出手往廚房裏摸,“婆婆,您好,我們是蕭楓的朋友,他叫我們在這裏住的,婆婆,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你在家裏,我們這就走......”
雲自瑤的聲音很清脆,她扯我,低聲道:“瑟瑟,走呀,走吧......”
“女仔?”
那婆婆笑,“那衰仔不曾帶女仔回來過夜的,你們,兩個人?”
我知道那婆婆誤會了,有些尴尬。
雲自瑤是很惹人喜歡的,她去攙扶那婆婆,“婆婆,對不起啊,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這就走了,對不起啊。”
“這麽夜了,你們兩個女仔去哪裏,住吧,就住那衰仔的房間,我給你們鋪床,鋪床......”
瞎眼的婆婆說:“家裏很簡陋,你們年輕妹仔可能住不慣,都怪那衰仔,我一直叫他讀書,如果讀到大學畢業,到時候就可以去中環寫字樓上班。他不聽話,中學畢業就不讀了,非要出來混江湖,說什麽讀書沒用,哎,怪我沒用,他讀書很好的,還考上了英國名校,學校說有名額的,我沒錢,供不了他,他就不讀了......”
“那他的爸爸媽媽呢?”
婆婆搖頭,“不知道,我過去在旺角擺檔賣水果的,一個清早,我才開檔,就看見一個紙皮箱子裏放在那裏,裏頭就是那個衰仔咯......”
“他是棄嬰?”
“是呀,我揀他回來,養了他二十多年,他小時候很乖的,現在大了,不聽話了,我又盲了,看不見,也管不了他......”
婆婆說:“你們安心住下,我明天叫那衰仔給你們買點東西,他對這片很熟的,個個都認識他,有他在,人家才不會欺負你們,不會殺價。”
屋裏開了燈,我瞧那婆婆,“婆婆,您眼睛怎麽了?”
其實婆婆的頭發沒有白,年紀也不太大,只是因為眼盲,所以看起來格外老相些,那婆婆說:“沒什麽,就是盲了,看不見東西,去醫院看了,醫生說我老了,是正常的。”
雲自瑤問:“那怎麽不做手術?”
婆婆笑,“那衰仔說了,說等他賺了錢,他就帶我去外國做手術......”
婆婆提起蕭楓的時候,一對盲目中都透着晶亮的光彩。
次日一早,李玉璧就來敲門了,“仙姑,仙姑,這是早餐,我給你們買的,燕窩啊,很補的。”婆婆開了門,李玉璧摟着婆婆,“阿婆,我跟你說,這是個仙姑啊,她會法術的,你要對她好,知道吧?”
“衰仔,你這麽早來做什麽,不去上工的?”
李玉璧的爸爸是一家船廠的經理,李玉璧現在在那家船廠的碼頭做監工,就是看管倉庫,保管鑰匙之類的瑣事。說起上工,李玉璧道:“上個屁工啊,那碼頭要拆了重建,我們倉庫都移走了,現在我沒工上了,無事可做。”
蕭楓從樓上王伯家下來,李玉璧見他,将人一扯,“诶,昨天黃毛是差人去酒店四樓救他回來的,你說黃毛是不是吓的要瘋?”
我低頭喝了一口牛奶,又吃了一口炒面,雲自瑤吃不慣,反倒拿了白粥混着一點湯水吃,蕭楓說:“家裏有辣椒醬,就在廚房。”
雲自瑤起身,“好,多謝你。”
李玉璧瞧一眼蕭楓,又看雲自瑤的背影,“這麽體貼,看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