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星之絆8

兩人抵達京都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五十分，太陽就快要消失在地平線以下了。

七月在坐在大巴車裏，隔着玻璃窗，瞥見了殘陽一角。她仍然在回味，功一說的那個模糊的答案。

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很直接的家夥，這次一點也不直接。

他回答靜奈說：“我好像找到那個人了，又好像沒有找到。”

他的意思，是要守護她呢還是沒有這回事呢？七月想不通。

隔座的功一，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他擡眼看到女生迷惑的眼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啞着聲問她：“在想什麽呢？”

七月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小聲說：“沒什麽。”

“哦。”功一淡淡地皺了皺眉，移了移自己的位置，最後站了起來。

“到了啊，我們下車吧。”來回看了看空蕩的大巴車，功一拿了架子上的兩個行李包，然後對七月說。

“嗯，走吧。”

…………

相比東京的繁盛，橫須賀的混合風，京都更具有東方世界的安靜美。千年古都的美名并非空穴來風。

一路上的建築多多少少都有着漢唐風韻，若不是街頭現代化的标志提醒，走在人煙稀少的古巷，七月甚至以為自己誤回了古代。

一磚一瓦飽含着建築師的熱情和心血，那些融入進瓦礫和牆壁裏的精神和風骨，穿越了時空仍然不朽。

她一定程度上感受到了這種用心，也很想要認真地去體味。然而，心裏裝着一條古巷那麽長的困惑，因此感覺自己怎麽也走不完這條街，也怎麽擺脫不了心裏的魔鬼。

總之，她有些興味索然，只是跟在功一後面亦步亦趨。

對比他的興致勃勃，她簡直是無心投入。

已經是黃昏時刻，城市的燈火漸漸亮了起來。即使是古都，也有了些現代化的氣息，看起來不再那麽不食人間煙火。

功一提議去看鴨川附近的夜景，于是他們把行李放到事先找好的民宿後，一同出行至了河邊。

從四條大橋而下，沿着河道一直走，七月的眼睛被璀璨的燈火所染。

晚風涼涼的，吹動着她的黑色長發，然後風從露出來的光潔脖頸，一直灌到了她的衣服最裏面。

“很美吧。”功一看着河對岸的美景，由衷地贊嘆。

“嗯。”她咬着牙關，聲音卻還是微微顫抖了。

聽出了七月聲音裏的不對勁，功一扭過頭，發現了她的異樣，好看的眉心揪了起來。他趕緊脫下自己的圍巾，走了兩步，在她面前站定，然後将圍巾圍在了她的脖子上。

“還冷麽？”他接着替她搓了搓手，問。

都快四月了呢，為什麽天氣偶爾還是會這麽招人厭呢？

“很暖和。”七月笑了笑，壯了壯膽往功一那邊靠近。

“那繼續往前走吧。”就在七月快要挨着他的時候，他邁開了步子，沿着河道繼續走。

“你知道麽？在京都是不可以不說話的。”七月重重地吐了口氣，跟上了他的腳步。

“為什麽？”功一扭過頭來，好奇地問。他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說法呢。

“因為，這是被神眷顧的一片土地啊，我們在神面前都習慣沉默的話，那就太遜了。”七月大方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這一次，她捋了捋自己的頭發。這些，是她亂扯的。

“你說的好像有道理。那我們說說話吧。”功一點頭，退後了一步，與七月肩并肩。

其實，他們從剛才，就一直在說話啊。

兩個人停在了一個爵士酒吧的前面。背後是溫情的音樂，眼前是緩緩流淌着的鴨川河水。

“說些什麽好呢？”七月喃喃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褐色的眸子裏迸發出了晶亮的光芒。

“你聽說過嗎？”七月說，“鴨川河的水是甜的。”

“哈？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诶。”功一愣了愣神，繼續問，“是真的嗎？”

七月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很久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是什麽樣的故事呢？”功一突然笑了，“你喜歡看書的事還是頭一回聽說呢。”

許是見他笑了，七月也微微笑了起來。她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看着那石子掉進水裏，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主人公在同伴的慫恿下，在飄着雪的一月，脫了衣服鞋子，跑去喝了鴨川河冰涼的水。”

“難道是男孩們的惡作劇？那後來呢？”

“不是那麽簡單啦。”七月開始放空，她的眼神有些游移，那燈火看起來像是點綴在磚瓦上的星辰。她想了想，繼續說：“是為了讓在冷戰中的同伴再次展顏歡笑而打的賭。然後他發現，河水是甜的，因而銘記了很久。”

“原來如此啊。聽起來是很不錯的故事。”功一說，“那我需要嘗嘗鴨川河的水麽？”

“可是，我也沒有在生氣啊？”準确地說，他們沒有冷戰。七月錯愕了幾秒，轉頭看向他。

他的側臉，依舊是那麽溫柔，那麽迷人，在光影交彙裏。

“有啊，我察覺到了。”他說，“你從坐上火車的那一刻開始就魂不守舍，一直到現在。”

“說吧，到底在生什麽悶氣？”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七月抿着嘴唇，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說話。

“就像你說的，在京都，我們是不可以不說話的。”功一活學活用，指了指繁星點點的天空，“我們得誠懇，神在聽着呢。”

聽他這麽說，七月覺得又窩心又委屈。她小聲地嘟囔了幾句，用自己都快要聽不到的聲音。

“大聲點，我聽不到。”功一輕輕地彎腰，身子弓起一個弧度，柔聲地對她說道。

“我說，我很想知道，關于昨天靜奈問你的那個問題，你的答案究竟是什麽意思？”七月放大了聲音，這讓她聽起來像個怨婦似的。

“哪個問題？”功一茫然了。

“你知道的，那個唯一可能與我有關的問題。”七月含糊不清地說着，嘴巴裏像是被塞了一根胡蘿蔔。

她笨拙地在問，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誠懇的答案。

“傻瓜！”功一低吼了一聲，看着七月無辜的樣子，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

他主動靠近七月，一把攬過了她的肩膀，将她的上半身拽了過來。

她的頭緊緊地貼着他的左胸口。

“你聽到了嗎？”他看着河水裏倒影的璀璨燈火，迷人的雙眸裏似乎也一并倒映了一整片深邃的星空。頭頂有片片淡粉色的櫻花飄落，在這黑夜裏，如同從空中飄來的雪花。

是的，她聽到了，他的心髒怦怦怦跳動的聲音，有力而沉穩。

“傻瓜，你聽到了嗎？這是我心跳的聲音。”功一說，“我的心告訴我，我要另外守護的那個人，我未來的生命裏将要守護的那個人，她就在我的面前，她此刻聽到了我的心聲。”

“那個人，就是你啊。你這個笨蛋。”

從始至終，他的語氣都很平緩，帶着特有的溫柔。他沒有歇斯底裏或是怒不可遏，只是很優雅地講完這段話，然後輕輕地松開了七月。

這下子，兩人是真的陷入了沉默裏。

三月的尾巴，城市燈光熠熠的夜裏，春櫻如雪。七月看着緩緩流動着的鴨川河水，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她笑了，又搬弄說了幾遍的梗。

“你知道的，在京都是不可以不說話的。”

功一贊同地點了點頭，一下子忘掉了剛才短暫的尴尬。他指了指頭頂的櫻花，平靜地說：“吶，你看，以秒速五厘米落下來的櫻花，像不像是一月裏突然落下的雪花？”

像一月裏的雪花嗎？七月正擡頭想去看，忽然身前有一道陰影覆蓋了下來。

他的臉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沒有看到如雪的櫻花，只是看到了某人幹淨清澈的眼眸。

“你犯規了啊。”七月在心裏小聲地嘀咕，最後選擇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鴨川河的水是不是甜的，可是她清楚地明白，他的吻，是溫柔而甜蜜的。

作者有話要說：

PS:作者腦細胞已陣亡。

沒錯，這是傳說中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