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

腳下坑窪不平,南宮謹稍一落下就趕緊跟上雲曦靠着她走。

還沒到墓室就被吓成這樣,再往深處去豈不要雲曦抱着走。

南宮謹瞪了眼一旁偷笑的筱冉,朝她哼了聲。現成炸好的大洞不肯走,非要走這陰濕彎曲的暗道,明知他膽子小,誠心吓他不是!

“派去陵曷谷的人回來沒?”

林詩佑搖搖頭道“恐怕還要兩三日”

筱冉皺了皺眉,沉吟道“回來就讓他們将東西送下來。”

“什麽東西呀”南宮謹想到之前陵曷谷裏遇到的那些黑蟲,一陣惡寒。

“蟲子啊”

本以為筱冉在逗他,但見林詩佑很認真的點了頭,南宮謹頓時毛骨悚然。

一陣輕微聲響後,前邊的通道裏燃起藍色的火焰。

南宮謹驚叫一聲緊緊抱住雲曦,後者将他拎到身後,淡聲道“慌什麽,我們都在呢”

“曦兒,那防箭衣你穿了沒”

見雲曦點頭,南宮謹才稍稍放了心。

“南宮謹,我怎麽沒有啊”

“時間緊,就來得及做一件,我自己也沒有”

承認自己重色輕友就是了,解釋什麽,筱冉淺笑着朝藍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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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詩佑一把拉住她,低問道“這個火焰沒問題嗎?”

筱冉搖頭湊近看了看“它應該是為我們指路的”

見筱冉撥動一番,火焰未有變動,南宮謹緊張道“這是冥火嗎”

筱冉突的做了鬼臉冒到他身前,将他吓了一跳。

越往深處走,火焰越是幽亮,每個人的臉都被映照成藍色。

幾尊石像立在兩側,筱冉朝它們仔細看去,疑惑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石像都有個特點”

南宮謹盯着看了半晌,搖頭道“石像都長這樣啊”

“沒有鼻子麽?”林詩佑開口道。

筱冉點點頭,卻是與雲曦對視一眼,後者皺眉沉寂良久,眼裏滿是不安。

一行人朝着石門走去,卻皆被一道光振的老遠,唯有筱冉還站在原地。

筱冉閉眸靜默,腦海竟不斷浮現千年前的各種場景,乾帝…是被他心愛的皇後下毒殺死的……

看着她魔怔似的走向石門,雲曦越發不安的朝她喊道“筱冉,快回來!這門先不要打開”

林詩佑也查出異樣,此刻他卻只想她平安,飛身要将她帶回,卻被猛地振倒在地,伏在地上捏緊了拳頭,低低叫了聲“姐姐”

筱冉将手貼到石門上,便有異光源源不斷的傳入她體內。雲曦見狀忙釋了體內的邪氣,想以此沖進去,卻被南宮謹緊緊抱住。

“放手”

“不要”

擡起的手卻終是沒落到他身上,原來,這邪氣自己本可控制,只是要她認清自己的心意,不然為何之前被邪氣所控的那段時日也未傷他分毫,最多不過推了他一下,換作他人怕是早沒命了,原來,他才是自己真正的救贖。

“松開吧,我不過去”就是想去,怕也入不了那個怪圈。

南宮謹仍搖頭抱緊了她,雲曦只覺剛剛釋出來的邪氣漸漸退去。

“南宮謹,若是能活着出去,我們就成親吧”

不是在做夢吧,南宮謹松開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疼的!也顧不得什麽事态場合,抱着她直喚“曦兒曦兒…”

帝後本伉俪情深,可奈何奸人挑撥讓皇後誤以為乾帝殺了她的至親,悲憤下離宮出走,卻中計習了邪功,竟連她體內的凝心訣都控不住!乾帝将她找回時并未多想,直到被她下毒所傷才知曉其中緣由。乾帝本可用胤觑訣将毒逼出,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如她所願,任毒素在體內蔓延,只是臨死前下令将那企圖篡位的奸人斬殺,把他的屍身困到石像裏跪立在他墓前。影像到了這裏便結束了,這應是乾帝意識裏的情景。筱冉擡手捂上心口,可是為何,她會這般心疼……

“冉冉”

是誰在叫她?那個蒼白清瘦的身影是誰?

“阿裳,殺了他,回來我身邊”心裏不斷響起那熟悉的聲音。

“阿俨”

見筱冉呢喃的喚着旁人名字,傅傾言輕輕将她擁住,低喚道“冉冉,是我”

無法進入怪圈內的衆人只得焦急候在外圍。

筱冉擡頭朝那蒼白的俊顏看去,不是她的阿俨呢。用力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就聽阿俨熟悉的聲音不斷叫她殺了他。

殺了他,阿俨就能回來了麽…

看着那個按住胸口費力低喘的人,筱冉慢慢朝他走去,手心的異光越發強盛,正要朝他揮去,就見他擡眸望向她,眼底一抹痛色。

林筱冉突的停了動作,低低喚了聲“夫君…”而後便被擁入滿是藥香的懷裏。

身後的石門突然開啓,衆人皆被振遠了去,唯有他們二人被吸入墓室之中。

墓室內太過沉悶,筱冉未去管身後費力咳喘的那人,而是徑直走上臺階,朝着那桌案上發着幽藍暗光的鐵券走去。

傅傾言抵住暈眩伸手去拉她,卻被用力揮開。撫額緩了緩,低喘道“冉冉,過來”

就見那嬌小身影頓了頓,又繼續朝前走去。傅傾言欲向她走去,胸口卻猛地刺痛,虛軟的倚在壁上,顫抖着将藥瓶拿出,卻被一陣勁風掃落在地。擡眸就看到朝他揮袖施了風力的筱冉。

“冉冉…藥…”

一如當初她假裝醉酒氣傷他又将他藥瓶扔了的場景。

腦中不斷閃現着“他死了,阿俨就會回來了”的聲音,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的跑下去撿起藥瓶将藥喂進他嘴裏。

“阿裳…阿裳…”腦海裏一聲聲哀怨的呼喚,筱冉捂着頭退坐到地上,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

“阿裳…你不想我回來麽”

“啊……”筱冉猛地起身朝那石棺吼道“我不是她!”

“阿裳…”

“她若真的愛你,必不舍得傷你!”

“不愛麽…”

“不愛!”

墓室裏一陣震動,供于桌案上的鐵券向她飛來。傅傾言将她護在懷中,伸手接過鐵券,就見原本石塊模樣的鐵券一點一點現出青銅來,石棺打開,不斷有陰影從裏邊飛出,有騎馬的,有舉着盾的,還有拿着劍的。

筱冉往那懷裏縮了縮,許是察覺到她的恐懼,傅傾言輕拍了拍她後背,低啞道“沒事,我在”

“夫君…”

“嗯”

“我好想你”

輕輕吻上她的額,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聽一陣大笑。

而後無臉人竟從石門外走了進來。

“傅傾言,你以為憑着崆明老兒的幾個陣法就能困住我了麽,可惜可惜,你這王妃當真尋到鐵券了,我自是不會再被你所困”

剛剛看到門口的幾尊石像,筱冉便與雲曦知曉此事怕是入了無臉人的套了,因為那些石像皆少了鼻孔,而無臉人臉上唯剩了鼻孔,想到他一身怪力邪氣,恐怕是從此處溜出的邪靈,經年累月修成了人形,他剛剛說的崆明老兒應該是之前将他困在人世的人,只不過還是讓他溜了去。上次在南山聽到師父與那人的對話,他應該之後也耗力将他困住,卻因身體原因只困了一半。

思慮間就聽頭頂傳來低啞的聲音“是麽”

“怎麽?你如今病弱成這樣還想對付我?待我放出流汞,讓這天下盡毀,乾帝怕是死也不能安息了哈哈哈哈”

傅傾言将筱冉拉至一旁石壁下,交代道“待在這裏等我,別亂跑”

筱冉不安的拉住他,低喚道“夫君…”

将她擁進懷裏,輕拍後背安撫道“冉冉,別怕”

他總讓她別怕,可是她最怕的,從來都只是失去他……

“我不要你走”

“一會就回來,乖”說着将鐵券交到她手裏。

筱冉拿着鐵券對那些黑影說道“去将那無臉人的魂魄取了”

他們嵬然不動,傅傾言撫了撫她腦袋,低柔道“我一定回來”

原來他們都被騙了,乾帝墓室裏的陰兵是真的,鐵券也是真的,可是鐵券卻操控不了陰兵!他們等候千年只一個目的,就是等到能将墓室石門打開的那個人,将她帶入地下去陪伴乾帝,唯有皇後輾轉千年的靈體才可開啓的了墓室,而那靈體,便是所謂的天眼之人。

那邊傅傾言已飛身去與無臉人獨戰,卻止不了他放開閘門放出流汞,那本是乾帝墓室暗河中流質,積累千年已毒深極致,流汞所過之地皆被腐蝕。

墓室外靜候的衆人就見裏邊突然噴射出一股怪味流汞,南宮謹忙拉了雲曦朝外跑去,其他人也趕緊跑了出來。

筱冉看着那些流汞,眼裏一片死寂,當真挽救不了了麽…

上前走了幾步,發現那些陰影非但沒有傷害她,反而對她很是尊敬,于是大膽的走到為首那個黑影面前,仰頭問“你們可以阻止它嗎”

沒有回應,可是他們卻統一恭敬的朝她做些請的姿勢。

指了指那座石棺,筱冉不确定道“我若同你們進去,是不是就可以阻了這流汞?”

沒想到那為首的陰影竟點頭了,筱冉不舍的朝遠處決戰的傅傾言看去,我也好想陪你到最後,可是,你在意的天下大義,我替你守住,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一步步朝着石棺走去,不能回頭,她怕多看一眼便忍不住朝他跑去,跳入石棺的那一刻,她聽到一聲沉痛的嘶吼“冉冉…”

夫君…再也不能守着燭火等你了…衣服也未替你做過完整的一件…是我不好…不曾好好去愛你……

她看到他飛撲過來,卻未拉的住她,眼見黑影朝他攻去,筱冉大叫道“不準傷他!”

黑影果然收手,依次飛入石棺。

筱冉只覺身體不斷下沉,耳邊又響起了腦海深處的那道聲音。

“阿裳…當真不愛我麽…”

筱冉抹了抹眼角的酸澀,沉聲道“你不也一樣不愛她麽”

“阿裳,我這般待你,怎會不愛…”

“是麽,所以你放任她對你的傷害直到離世…你以為這是她想要的麽,她若沒有随你而去,必是負罪過活一輩子,這就是你說的愛麽!”

“不是的,我只是想滿足她一切要求”

“那她快樂麽,笑了麽”

那道聲音停頓片刻,又問道“你…愛他麽”

筱冉撫上手腕上那串珠鏈,堅定到“愛的…我很愛他”

下沉的身體突然頓住,耳畔傳來那道聲音“是我錯了…”

“或許你也沒有錯,只不過用錯了方式罷了…”

身體突然騰空升起,然後她看到那無臉人尖叫着被吸進石棺。

爬出石棺的那一刻,看着撐住棺壁費力咳喘的那人,筱冉哭着撲進他懷裏,頭頂傳來他不确定的低啞嗓音“冉冉…”

“夫君…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傅傾言低嘆一聲“你每次都這般說,卻次次…”說着竟捂着胸口痛出汗來。

“夫君…”

“無妨…緩緩就好”

“我以後再不惹你生氣了…”說着墊腳吻上他側臉。

傅傾言緩了緩,撫着她腦袋低啞道“走吧”

只是還未走出墓室便激烈的咳喘起來,不待筱冉反應竟傾身吐出血來。幸而流汞退潮後,百裏暮與雲曦一衆又下來尋他們。

事後,每當說起那一日,南宮謹都忍不住要調侃她那天的狼狽,那是第一次,她那般放任自己哭鼻子,臉上混着泥土和淚水,一個勁的抓着傅傾言手臂叫“夫君”,就算百裏暮再三保證他沒事,她仍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不知道她是有多怕失去他。那日傅傾言醒來看着哭花了臉的小丫頭,也只點了點她鼻頭,柔聲道“別怕,我一直都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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