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東宮逢良師益友

四月的天總是陰雨綿綿,上林苑山頂有些花才盛開。桃花林的花,稀稀落落凋謝得所剩無幾。我看着那計算着時刻的沙漏,陷入了惆悵。連瑾禮離開已經月餘,也不知他現在如何。後宮除了夾竹桃案,也沒有別的生氣。那天,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得人愁緒滿腸。宓鳶輕聲道:“霍更衣沒了。”我擡了眼色,是那個有幾分像顧芊芊的霍水。

院子裏的雛菊已經一片嫩綠,我每日的悉心照料,它似乎比想象中長得好。溟兒已經将近五歲,雖說每日有奶娘照料,我畢竟還是會用心些。我穿了一身湖水藍的曲裾,随意梳了墜馬髻,只配了兩支金質喜鵲登梅簪,個幾支簡單的步搖,毓音在一旁道:“娘娘這也太素了些。”我自嘲道:“他不在,穿了也沒人看。就這樣吧。”

我撐了一把青的油紙傘,提着做好的食盒,冒着蒙蒙細雨,踏在溜溜滑滑的青石板上,一路往東宮去。到東宮時,奶娘只說溟兒在溫書。我把食盒遞給當值宮女,收了傘,在東宮偏殿等候溟兒。良久,午時将至,我出了偏殿往書房去。隔着珠簾,隐隐約約見到一穿着月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和一穿着銀色深衣的孩童,仔細一聽,竟是:

“ 為君者,将良将,友蒼黎,任忠賢,歸興國。”男子讀一句,孩童跟着頌一句。我不由得嘆道,溟兒不過五歲孩兒,竟然已經在學《廿二史劄記》。只聽到男子道:“這幾句乃何意?”溟兒答道:“這是說,君王當知人善用,親忠賢者,才能安邦興國。”

良久,終于等到溟兒下學。我掀了珠簾,輕聲道:“溟兒,來母妃這。”

溟兒看到我時,小小的身影迎了上來。撲在我懷裏好一會,才道:“溟兒今日學了‘為君者’,老師教導溟兒當任人唯賢。”聽到他奶聲奶氣的聲音,我不禁有些嘆息,他小小年紀就在學習為君之道。比起同齡孩童,他顯得卻是成熟了不少。我笑着道:“溟兒真厲害。母妃給你做了桃花羹,快去嘗嘗。”他嗯了一聲,屁颠屁颠的跑出了書房。

溟兒離開後,我才擡首看那男子。他恭敬有禮道:“臣雪景參見娘娘。”我揚手令他起,又自己尋處落坐後,才問道:“本宮聽過你,雪景,字逸塵,是大夏有名的學士。若未記錯,大人應該號‘兮塵居士’。”

“微名不足挂齒。”雪景沒有多餘言語。只行為舉止間,到多了幾分潇灑出塵的氣度。我邀他落坐,吩咐了婢女上茶,柔聲道:“常聞學士不喜廟堂功利,不知大人為何甘為溟兒先生?”

“娘娘所言甚是。然陛下當年多番相邀,臣為其誠意所動。若臣的學問能讓太子殿下将來成為明君,那也乃大夏之福,臣之幸。”雪景言語得當,周身那不愛權力的氣度卻是顯露無疑。我不由得想起當初,玄德三顧草廬拜相孔明一典故。思量間,随口道:“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

“娘娘這句出自《孟子.梁惠王》,其中喻人以忠孝先,方能修得忠義仁孝之君。娘娘這句,其意為,沒有見過懷仁心的人而抛棄親人的人,也沒有見過講義氣之人而反他的君王的人。”雪景一字不落的解說,我聽得卻也是趣味幾分。俄而,聽他道:“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臣卻不知娘娘如此博學。”

“逸塵今日能遇娘娘此等才女,乃三生有幸也。”雪景眉眼間都展露出笑意,或是一去二來熟悉的緣故,他滔滔不絕道:“聞名不如一見,昔日倒是微臣斷章取義,有失偏頗。”

我擡眸,柔聲道:“大人從前也以為本宮為前朝所出,茍且到宣仁,有違婦德?”

“不敢不敢。”

我看着天色,雨不見停,彼時未時已過。我才道:“今日與大人一番暢談,是本宮之幸。多謝大人對本宮公正以待。”

“天依舊細雨綿綿,只怕大人回府不便。”說着,我在殿外取了那把油紙傘,彼時看他已經走出。望着陰雨綿綿的天空,我将那傘遞他道:“希望這傘能救大人之急。”

他連忙叩首婉言謝絕着:“使不得。不過細雨,老臣無妨。”

他話音一落,連忙往那正殿門口而去。彼時,蒙蒙細雨中,我隐約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跑過:“先生……”

待得回頭,只見旁邊的油紙傘已經不見。我看那一大一小身影,也不知說了什麽,只見雪景撐着那把青色的油紙傘漸行漸遠。溟兒回來時,咯咯笑道:“母妃的傘,等溟兒改日還給母妃。”

我和溟兒閑話了一會兒,又陪着他溫書了一回,這才在東宮拿了一把傘回傾櫻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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