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逃荒
“娘, 大哥。”賈赦毫無心理壓力的開口喚了一聲。
聽得這底氣十足的一聲呼喚,賈李氏和賈源互相對視一眼,黝黑的臉上露出了激動無比的笑來。終于熬過這劫了,老二若是再高燒不退,恐怕他們便也得放棄了。因為他們在逃荒路上。
“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賈李氏嚯得上前幾步, 拉着賈赦看了又看,又伸手探了探人腦袋:“真……老大,你來摸摸, 真退下去了。”
“退了。”賈赦還沒來得及躲開賈李氏,又迎來的賈演的一爪,眉頭緊緊蹙了蹙—這簡直黑熊爪!但當賈赦看着兩人眼中的擔憂與欣喜之色,默默籲出一口氣, 壓下心裏的不适。他幾輩子歷劫,哪個不把他養得白白嫩嫩的, 就算被排擠到馬棚的前半生,也從來沒有那麽髒的手往他額頭碰過。
但只有親身經歷過了,才懂憶苦思甜這個四個字背後的血汗。
小時候,他坐在祖父膝蓋上聽人說古, 完完全全不懂辛酸苦楚,如今想來那真真是何不食肉糜。
現如今,他才知曉那言語的訴說,無法真真實實反應出苦一詞。
因為大旱, 全村都在逃荒,豈料賈源斜風入體,高燒不退,賈李氏和賈源不想把人抛棄,讓人生死有天,便就此尋了個荒無人煙的村莊一間青磚房住了下來。求神拜佛,用盡了辦法,賈源更是連爬了幾座山,才尋到了一點能吃的野菜。
拿着筷子夾着那火烤出來的野菜。沒有任何的調理,還帶着煙熏的味道,賈赦看着賈李氏和賈演希冀的眼神,垂首咬着菜葉,努力吞咽了下去,同時把眼淚也往肚子裏吞回去。
雖然打臉煽這系統毫無卵用,但是他到底還是多活了那麽多年,肯定有辦法讓家人過得很好一些的。
“娘,大哥,我飽了,你們吃。”賈赦忍着不适,吞下兩根不知什麽東西的野菜後,将破碗朝賈李氏和賈演遞了過去。
“我……”賈演憨厚的笑了笑,“你和娘吃,我之前去挖菜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真的,我進了深山,老天保佑,還打到了一只山雞。”
哪怕山雞也餓,但終究還是他力氣大。
“等尋到了水,熬雞湯,給我們都補一補。”
“小二,你還病着,多吃一些才有力氣。”賈李氏将碗推了回去:“沒聽你大哥說的?只有你們兩個有力氣,活得好好的,娘才能活着啊。”
聽到這話,賈赦心中一顫,看了看灰頭土臉都快看不出面色的賈李氏,望着人眼中的毅然決然,不容置喙的模樣,心裏隐隐有些敬畏之情。的确如今,倒不是互相謙讓的時候,雖然這樣在情理上很令人唏噓。但身在亂世,只有他們活得下去,才能找到更多的糧食更多的物資養活賈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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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用完之後,拉着賈李氏和賈源問了些現狀,知曉如今正處于前朝最為黑暗的幾年,思前想後,暗下決心先走老路發家。
不管怎麽樣,得先把外敵打跑了,才有功夫收拾內賊。
“大哥,我們進城去。”賈赦看着賈演腳踝處那青腫,心下生疼,想了想,開口道:“不管如何,這富貴人家大都還是有點糧食的。我們兄弟兩就算賣力氣,也能有口飯吃。等到了明年,沒準老天爺就開恩風調雨順呢。”
只要進了城,他去賭坊裏賭,都能想辦法撈點銀子出來。
“現在我們已經跟村裏族人的隊伍失散的了,若是路上遇到占山為王的打劫的,肯定無法抵抗,還不如進城,有手有腳的,怎麽也能活得下來。”
“好!”賈演點點頭。他之前農閑的時候也入城打過短工,由于他力大,在碼頭抗包運貨,雖然有點累,但掙來的錢都能供弟弟在鎮上私塾外邊聽個課。
賈赦帶着兩人開始朝官道往縣城而去,他倒是怕又遇到強行征軍一事,路上忍着口幹舌燥,努力的朝賈演和賈李氏灌輸些從軍的好處來,又唯恐與上輩子一般,導致母子分別,除了想辦法鼓勵不管發生什麽時候都得好好活着,努力尋找些錢財給賈李氏傍身。
三人走走停停了八天,餓狠了,賈赦別說回想從前了,徒手刨地挖蟲子也學會了。在災難面前,為了活着,身上那點富貴病,都沒了。等來到了縣城,三人便見城門大開,城門口上挂着兩具穿着光袍的屍體。
“造孽啊!”賈李氏感嘆了一句。
賈赦眉頭蹙了蹙,見此情景,恐怕這縣城都沒幾乎人家了,但是他不光沒有白聽賈家發家的故事,在蹲木材裏修煉時也沒白看那些傳奇小說的,後世那些喪屍文都能在廢棄的屋子裏扒拉到吃的。
更別提如今,也有囤食習慣的。
“二弟,都來到這了,你和娘在外面等着,我進去碰碰運氣找些吃的。”賈演張着起皮的嘴,率先開口說道。
“大哥,我們一起去,多一個人也好多一份力量。”賈赦沉聲道。他的大祖父賈源真是早年受苦太多,才以致于封國公後,沒享幾年富,便走了。現如今換到他來了,都大概知曉後事了,自然不能事事讓大哥擔着。
不過有哥哥寵着,也真是一種幸福。
賈赦想着,感覺頓時喝了一水缸的水,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哪怕他替身胤礽的時候,也有個哥。但是胤褆待他,還是有點身份疏離感的。
“老大,小二說得沒錯,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一起去。”賈李氏道:“多個人多分力。拿着跟木棍,好歹防個身。”
“恩。”
三人尋了木棒當武器,又靜等了一會觀測城門,随後緩緩靠近。賈赦嗅着空氣中還未散去的一絲血腥氣,板着臉引着兩人往城南而去。這城內的規劃都差不多,東貴西富南貧北賤。這城內發生了暴、亂,那些人自然會洗劫富貴人家,沒準還會派人留守在那邊。雖說富貴險中求,可如今餓着肚子,自然還是先求個穩妥。
城裏的平民,也是相比較農村富貴那麽一點點的。這些人就算舉家搬遷,把所有糧食都搬走了,但是院子裏也會種個大蔥大蒜之類的。
他瞄準的便是這些東西。
連續翻了六家,賈赦等人終于在一家發現了葉子有些枯黃的韭菜,還有一塊已經發黴的豆腐。
看着那臭豆腐,賈赦苦中作樂的回想着自己看到過的油炸臭豆腐的形容,倒也沒膽張口吃進去。
正回想着,賈赦聽着身邊響起的吞咽聲,一手拉着一個把人硬從廚房拉走:“娘,大哥,我們再繼續找一找。這東西不能吃。我們不能因此病倒下去。”
“我,我知道。”賈演和賈李氏依依不舍的移開目光,繼續踏上尋食之路。
等把城南翻了個遍,小心翼翼避開幾戶不願離開的家庭,賈赦揣着尋到的一些糙米口糧,說動了賈演和賈李氏兩人改了路徑,往西北而去。
“娘,大哥,那邊雖然在打仗,有風險,可是我和大哥要是從軍,就有軍饷可以給你了。你……”
“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那邊要不要洗衣洗菜的婆子。”賈李氏聞言,忙接了一句,“娘懂的,娘不會給你們拖後腿。”
“娘,我們一定會讓您吃飽的。”賈演跪下,沉聲發誓着:“我一定會護好你和小二。”
“娘,大哥,我……”賈赦忍着用手背擦淚,也跪下,一字一頓,铿锵有力道:“我也會用行動證明的。”
賈李氏哽咽了一聲:“我當然相信你們了,走吧。”
又行了大半月,終于見到了點零星的綠意。三人見此眼眸都冒出了精光。人惡狠了,別說草根樹皮,便是茅坑裏那白白的巨蟲,都能火烤了吃。所以但凡災荒之處,是見不到綠色的。
現如今能看到綠,就表明有了活着的希望。
終于賈赦在餓成皮包骨之前,終于見到了稍微繁華的府城。他們三人唯一的銀兩買了半斤的米,終于打了牙祭—一碗米湯。養精蓄銳過後,賈赦瞅瞅将近一月沒洗漱的身體,擰了擰眉頭,揪着頭上的虱子,琢磨起吃飽喝足了。
他哪怕沒錢,但自身也很有實力,有很多特長—能說會唱,鑒賞古玩,還當過三十三年打工皇帝,這簡歷牛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