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關聞,你向來喜歡未雨綢缪。” 君老板敞開風衣的外套,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瑞士小軍刀把玩着,“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從來不給自己留後路?”

關聞勉強地笑,皺眉喝了一口酒,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君老板說的是哪裏的話。”

四十多歲的男人不動聲色地慢慢坐直,身體前傾,抓起關聞的手:“你我當年有默契,我也不曾懷疑過你會在暗地裏做什麽,關聞,我是不是錯了?”

鋒利的刀尖抵在關聞的食指上,一滴血花越來越大。

關聞的手冰冷,這把刀是長年累月不斷在磨的,不說肌膚,從骨頭裏都能感覺到它的無情和寒意。只要力道微微加重,自己的手指只怕當下便會削去一截。

“這跟我無關!” 關聞的冷汗冒出來,“我當時把錄像找到之後就給你了,這張照片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是嗎?”

君老板突然将他的手壓在桌上,舉刀的手淩空,突然間狠狠地插下去。關聞不知怎的發出一聲恐懼的叫聲,手掙紮不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痛,再低頭時,只見自己食指和中指之間插了一柄刀,入木半寸,緊擦着兩指之間的皮肉,割出一道半寸長的縫,紅色的血瞬間流出來。

“不是我,我不清楚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關聞的牙齒微微打戰。

他現在死也不能承認當年背地裏曾經想過背叛他。君老板并不肯定是他,沒有立刻下手就是最好的證據,現在死無對證,他必得堅持一口咬定不是自己。

君老板蛇般的目光盯着他,刀慢慢拔起來:“當年錄像只經過你的手。”

“不,不是!”

刀鋒切着他的手腕。

手腕上滲出血來,關聞渾身冷汗遍流,絞盡腦汁尋找着替罪羔羊:“錄像交給你之前,你身邊的範舟也看過,他敢背地裏睡你的女人,怎麽就不敢偷着留下你的證據?” 他見君老板不說話,急慌慌地又說:“我現在是什麽情況君老板又不是不知道,躲避當年的事還來不及,還要上趕着找君老板的麻煩?把照片發給君老板的人居心叵測,分明就是要離間你我的關系!”

他的面孔當真是情真意切。說謊這種事須得九分真,一分假,剛才所說的話除了矢口否認自己沒背叛他,其餘的竟然沒有一句是假話。說到最後越來越生氣,語氣也越發理直氣壯,君老板漠然盯着他的臉,慢慢把手裏的刀擡起來。

“君老板對付我有什麽意思,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現在的局勢這麽差,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事來,對君老板和我都不好。” 關聞咬着牙縮回自己的手,“這事我毫不知情,以我兒子女兒的性命做保,分明就是有人想搞出事情來。君老板想,我關聞怎麽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真的出了事對你我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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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老板拿出手帕來擦着自己的刀:“不是你,是誰?”

“當年知道這事的人不多。” 關聞壓低了聲音,“當年範舟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君老板想,會不會是他把錄像和照片給了什麽人?”

栽贓嫁禍,狠狠地栽贓嫁禍。範舟是個不相幹的人,是死是活與他無關,用來做替罪羔羊最好不過。君老板最好沿着這條線往下查,離他越遠越好。

“君老板,我關聞不是傻子,不要說當年沒做過背叛君老板的事,就算真的一時鬼迷心竅留下了照片,把它們留到現在做什麽,還不趕快銷毀?現在分明就是有人想渾水摸魚,置你我于死地。”

君老板将刀慢悠悠地收起來:“這事如果讓我查到什麽,你好自為之。”

“自然。” 關聞抹着額上的細汗,“我不是笨蛋,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君老板放心,這事我也會查下去,有了消息立刻讓君老板知道。”

他端起君老板的酒杯:“如何,嘗嘗我五十年的威士忌?”

男人不言不語,看着他驚吓過度又誠懇至極的面孔,轉過臉,終于将他手裏的酒杯拿起來:“也好,既然已經來了,不妨敘敘舊。”

關聞低着頭給他倒滿。

今天的危機暫時解除了,可是将來如何還難說得很。繡球花是誰他不知道,可是此人不除,他便一輩子不能安心。

不妨事,他現在已經知道該怎麽找他。

宋淮在黑暗裏看着自己的手表。

已經過了十四分鐘,還剩下六分鐘。這是他粗略估計的時間,可長可短,監控系統随時可以重新啓動。外面的長廊裏就有一個攝像頭,那時從這裏走出去勢必讓人拍到,關聞本來就疑心重,就算自己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也難免不會仔細檢查監控和警報。

桌上的電腦突然間開了起來,聲音逐漸變大。

“關錦鵬,加油!哦哦哦哦!進了!球進了!”

宋淮的眼皮微微一動。噪雜的聲音裏夾雜着混亂的歡呼,音頻的效果并不好,可是其中熱烈瘋狂的氣氛卻讓人聽得清楚。

“來了來了……起,跳,動作簡直完美!”

宋淮閉上眼。那是關錦鵬的輝煌,每個人多少都有讓自己自豪的事,關錦鵬的便是如此。

他聽到一聲含糊不清的哽咽,緊接着幾聲巨響,桌上的東西全部被他推到地上,關錦鵬憤怒地站起來,将自己的椅子狠狠地往地上摔。摔完了還是無法洩憤,關錦鵬嘴裏喃喃叫着“王八蛋”,将衣櫃裏的東西拉出來,傾箱倒櫃似的翻着。

衣櫃裏的籃球跌落在地上,向着床滾了幾滾,緊接着,床邊突然間有人彎下腰來。

宋淮的心劇烈地跳動,眼睜睜地看着十幾厘米開外的手撿起地上的籃球。已經是沒有辦法了,關錦鵬持續在房間裏發瘋,他的時間也已經到了盡頭,這樣下去遲早讓人發覺,如今只能兵行險着。

關錦鵬将籃球用力地扔到牆壁和書架上,書本散落,灑了一地。籃球飛回來,他跳着上接,落下時膝蓋不小心撞上書櫃的一角,登時臉色發白。

身後似乎有些動靜,他回頭,忽然間發覺床邊站了一個不知從哪裏出現的人。

“宋淮?” 關錦鵬皺眉,“你怎麽在這兒?”

宋淮看着他發紅的雙眼和雜亂的頭發,笑了笑:“我無意間上來的,想看看你的房間。”

關錦鵬的牙關緊閉,慢慢站起來。

宋淮的目光落在他的籃球上:“我記得你當年籃球打得很好。”

桌邊的男人突然靠近,一拳冷不丁地飛出,打在他的肚子上。宋淮忍着痛彎下腰,笑了笑:“關大公子竟然躲在自己房間裏哭,真是少見。”

一拳又打在他的背上。

宋淮的嘴唇忍不住咬出血來:“還在看當年的比賽錄像啊?現在還能三步上籃?”

關錦鵬的喉嚨裏發出一聲不知是什麽的吼聲,情緒突然間失控,拳頭像是雨點似的落下來。宋淮任他發洩着,在混亂中斷續說道:“我不敢了,不敢了……”

“你是找死?” 關錦鵬喘着粗氣。

“……不是。” 宋淮的嘴角流血,微垂着頭,“我不敢了……”

關錦鵬拉着他的衣領,雙眼血紅:“不許讓人知道你今晚來我的房間,不然我打死你。”

宋淮咽着口水。彼此彼此,你不想讓人知道我來你的房間,我也不想讓人知道。

“知不知道!”

宋淮咬着唇輕輕點頭。

“滾。” 關錦鵬把他扔在地上。

宋淮慢慢站起來。自己身上已經到處都是傷痕,這樣出去不免要引人注意……他望一眼衣櫃旁邊的窗。

對面小閣樓裏的燈還在亮着,可是幾個模糊的人影卻已經站了起來。看樣子已經來不及了,君老板已經談完事情要走了,他現在不走不成。

“你想讓我這麽下去被人看到?” 宋淮道,“我要怎麽解釋身上的傷,看到你的秘密被你揍了?”

關錦鵬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忽然間拉起他的衣領往外拽,宋淮被他拖着蹒跚前行,沿着小樓梯走到樓下廚房的後門,身體被他往外一推:“滾。”

四周黑漆漆的,背後遠遠傳來音樂的聲音,這是關家宅子的小後院。

正前方不遠處就是個送蔬果的小門,宋淮的目光掃過宅子旁邊的小閣樓,關聞和那君老板已經從閣樓裏走了出來,眼看就要到正門口。關錦鵬把他推出去就把門關了上去,宋淮将帽子遮住臉,低着頭迅速往後院的小門走着。

二十米、十米、五米……後院的小門要到了,出去了就沒事。

身後遠遠傳來關聞滿是怒氣的聲音:“監控給我開了,讓關錦鵬把他的音樂給我停了!”

“那個人是誰?誰讓他出去的,把他給我拉住!”

宋淮的手搭在門把上,身體微微僵硬,眼角的餘光掃過頭頂的攝像頭。紅光已經開始忽閃,再過一兩秒,自己的模樣便會被鏡頭捕捉到。

手下的喊聲傳來:“說的就是你,穿裙子的那個!停下!還跑?”

宋淮閉上眼,拉開門鎖往外一推,低着頭一刻不停地往外跑出去。好險,好險……今天的運氣好,平安無事地出了門,否則剛才被關聞逮到……

快步在街上走着,汽車飛馳的聲音突然間自遠而近地傳來,速度快得讓人躲避不及。他連忙後退,腳下被石頭絆倒,不小心摔在地上。

身後的車急急剎住,一道強光打在他的身上。

宋淮唯一擡頭,只聽見不遠處一個男人冷冰冰的聲音:“讓開。”

三輛黑色轎車停在他面前幾米的遠處,黑暗裏什麽也看不清楚,只是覺得那說話的聲音很是冷靜可怕。宋淮連忙諾諾地爬起來後退幾步,在街旁站着低着頭,晃了晃腿,慢慢沿着街道而行。

後面的車開上來,越過了宋淮十幾米,卻又不知怎的放慢了速度。宋淮只覺得不對勁,心中暗暗說着不妙,拉了拉自己的帽沿。前面的車停下來,門一開,剛才那男人又開門走出來:“你是不是受傷了?你過來一下,我們老板有事問你。”

不行,他此刻萬萬不能正面同君老板接觸。

他輕輕咬着牙,“嗯”了一聲,懦弱地往前走了幾步。那男人冷冰冰地看着他,宋淮輕咽口水,突然間一個轉身,朝着旁邊黑暗的小道沖進去。

“追!” 身後那聲音道。

街道極其狹窄,車開不進來,只聽見身後雜亂的腳步聲。宋淮不敢回頭,用盡生平的力氣拼了命地奔馳着。這時候他已經不能再想什麽,有路便跑,有空便鑽,随手把兩旁堆着的東西往地上推倒,只是躲着背後的腳步聲。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突然間沖出了錯綜複雜的巷子,氣喘籲籲,怔怔地站在一條燈火通明的街上。

他用了兩秒鐘才認清楚自己究竟站在哪裏。

這是高端消費的地方,有餐館有酒店,高樓林立,這時候街上的人已經不多,再也隐藏不住他的蹤跡。宋淮輕輕喘着氣,臉色泛白,再回到小巷裏已經是來不及,往前跑卻又沒有路,他該怎麽辦?

跟随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怎麽辦,就這麽功虧一篑麽?

他的目光突然間停在正從酒店裏走出來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暗色系的風衣,黑色長褲,側着臉正在同身邊的人說話。“祁總,明天上午的會議8點準時開始。” 黃宇打開記事簿,邊走邊道,“還要準備什麽?”

“那間公司所有中層的資料打出來,明天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他走下臺階,聲音突然間停下來,看着不知何時擠到自己身邊的年輕男人。

黃宇的眼皮一動。這……這是宋淮?

宋淮垂着頭:“祁總,救我。”

祁楊的目光掃過他的身後,瞄一眼從小巷裏沖出來的幾個黑衣男人,突然間脫下自己的風衣,将他的身體緊緊罩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他摟着宋淮靠在自己的懷裏,将他的臉完全遮住,“嘴角怎麽有血?”

“沒事……”

“笑幾聲。” 祁楊在他的耳邊輕聲道,“要過來了。”

他的嘴唇在宋淮的頸上輕吻,宋淮不得已輕聲笑着。

“親我,做得像一點。”

“不,別……”

唇在他嘴角吻着,輕輕撬開他的牙關,舌頭鑽進來,宋淮一下子忽又意志不太堅定。舌尖一下一下地吻,酥酥麻麻,忽聽得祁楊在他的耳邊說:“已經走了,還想親啊?”

“不是……” 宋淮恨不得把自己打死,後退一步笑道,“謝謝祁總,耽誤祁總的事。”

“不耽誤。”

“祁總還有事要忙,我先走一步。” 他望着早已經跑遠的幾個男人,轉過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他的手被祁楊拉住:“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

那幾個男人跑了許久見不到人影,又在街道的盡頭轉過頭來看着他們,宋淮一陣心驚膽跳,低着頭道:“祁總……”

“嗯?” 祁楊看着他。

“祁總能不能送我回家?” 他笑着。

“我帶你回家,我有什麽好處?”

“車上……車上。”

祁楊摟着他的肩膀走到街邊停着的車旁,打開門讓他坐進去。宋淮坐在他的身邊,看了他一眼,松開自己的風衣來,又緩緩解開襯衫的扣子。

“開車。” 祁楊啞聲吩咐司機。

車子緩緩啓動,遮擋的間隔也滑下來,宋淮紅了臉,渾身發熱坐在祁楊的腿上,輕輕含住他的嘴:“謝謝祁總……”

“誰把你打傷的?“ 他的聲音暗啞。

宋淮低着頭不敢出聲,用嘴唇輕輕咬開祁楊襯衫上的扣子:“小事……多謝祁總救我。”

祁楊緊緊握住他的腰:“宋淮。”

“嗯?” 不規矩的手輕輕拉開祁楊的皮帶。

祁楊深吸一口氣,将他壓在椅座上,用力扯下他的褲子:“……腿分開。”

宋淮用手背捂住雙眼。

“我這次有幾天沒見你?”

“不、不知道……” 他輕聲喘息,“七八天?”

祁楊吻着他的唇,把舌狠狠頂進他的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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