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被貶為奴 (1)

我磕着頭,抖索着聲音道:“阿娘,媚煙是怕……媚煙是怕……”

阿娘眯着眼睛看着我,聲音冷的厲害:“說啊,你是怕什麽!”

我“砰砰”地又磕了兩個響頭,磕的頭都腫起來了,淚流滿面道:“媚煙是怕被阿娘責罰,怕阿娘惱怒之下會懲罰媚煙!”

“阿娘想要我被擡進公孫府,但媚煙沒做到,媚煙怕你不開心,惱了我把我賣給了別人,媚煙害怕,媚煙不敢告訴與你,心裏也期望着公孫府能回心轉意……”

我哽咽地将想法說了出來,但阿娘卻一語不發,只用那淩厲的目光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一陣心驚,仿佛我所有的心思都被看她給看穿了!

我心跳的厲害,不要慌,不要急,我在心裏不停重複着這幾個字,阿娘什麽都不清楚,不會知道是我主動要求不進門的。

只需要讓阿娘以為這一切都是公孫府唱的戲,全是公孫府在玩弄我們,敲打我們……

忽然,阿娘笑了,在我滿是啜泣的哭聲中,這笑聲是多麽的突兀刺耳。

她看着我道:“媚煙,你很聰明,可阿娘有時候啊,就是不喜歡聰明人。”

我心一緊,“砰砰砰”的磕頭聲就未斷過,“阿娘,你說的媚煙不明白,是那公孫府的人欺人太甚,阿娘,媚煙全沒瞞着你啊!阿娘……”

阿娘仿佛沒聽到我的哭聲,自言自語繼續道:“我為何不喜歡聰明人呢,因為聰明人聰明起來啊,會讓人害怕到心驚。”

她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我面前,親手把我扶了起來,力度大的不容我拒絕。

阿娘看着我。臉上一片笑意,眸子卻是冷酷無情:“媚煙,不管過程如何,這件事終究是你搞砸了,為了平息公孫府的怒火,我要把你貶為奴婢丫鬟,你可接受?”

我哭着搖頭,剛想說阿娘我冤枉,阿娘的手忽然重重地掐了我臂上一把,我不由痛呼了一聲:“啊!”

阿娘眉頭舒展了開來,“既然你都說好了,那就自動領罰脫下身上這身華貴衣裳,換上婢女所穿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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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愕地看着阿娘,被她身邊的丫鬟給死死抱住,眼睜睜地看着身上的衣裳一點點被她們脫下。

阿娘坐在主位上,端起一杯茶悠悠地喝了一口,丫鬟們把愣住的我給拉了出去,風雪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不由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我雙手抱了抱胳膊,抖索着身體拼命跑去李園,雪落在我身上,不一會兒就融化成水,我感覺身體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

可我的那顆心,卻是熱的厲害,砰咚砰咚地跳個不停!

我不甘心!

我細細回想了一遍與阿娘的對話,一切都是如此的天衣無縫,毫無錯處,為何阿娘還要懲罰于我,到底是哪裏不對?

我跑回了李園,成沁看見了我,趕緊拿了個銅爐讓我捂在手裏暖手,又給我打來一桶熱水讓我泡澡暖暖身子。

我讓整個身子都浸在水裏,又一次梳理了一遍事情。

阿娘說,她不喜歡聰明人,因為聰明人聰明起來,會讓人害怕到心驚……

忽然,我睜開了眼睛,讓頭從水裏出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明白了,因為我編制的一切都太過于完美,毫無錯處可言,才會讓阿娘生疑!

我恨恨地用手打着水面,濺起一地浪花,終日打雁反被雁啄,怎麽忽略這麽大的問題。

阿娘可能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她只要感覺不對勁,也是只需要這絲不對勁,就能把我多日以來的經營貶到一無所有。

我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讓自己情緒放平,不要急,不要慌……

等我穿好了衣服,忽然聽到堂內有說話的聲音,走過去一看,原是春花夏竹和秋月都過來了。

春花一看見我,就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嘴角輕勾,拉着我的手可惜道:

“媚煙,沒想你竟然被公孫府拒絕擡進府裏,真是太可惜了,你為何不早點說出來,我好給你參謀參謀啊。”

我心裏冷笑,好早點說出來讓你羞辱我麽?

秋月和夏竹也走了過來,一臉擔憂地看着我。

秋月道:“媚煙姐,阿娘很生氣,我們得知你的消息,一同跑去見阿娘給你求情,但阿娘說什麽也不肯恢複你的身份,還說把你——”

秋月話語一頓,臉上閃過一抹為難,春花笑呵呵地接下去:“還說把你貶為丫鬟過來伺候我。”

春花一副我們很要好的樣子把我給抱住,“媚煙,你放心,就算你當了我的丫鬟,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不讓你受絲毫委屈。”

“秋月和夏竹可以作證,我春花今日發誓,從此往後,絕對不欺壓媚煙,好好待她!”

我看着春花臉上的笑容,心裏是一萬個不信,春花如果真對我這麽好,也就不可能是春花了。

秋月和夏竹臉上也是明顯的不相信,她們面上應着好,眼睛卻是滿滿的懷疑。

我朝春花福了福身子,“謝謝你還如之前那般待我。”

春花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跟我說不用太客氣,不過怕阿娘看見了不好,以後就稱呼她為春花小姐吧。

我心一涼,就知道春花不會這麽容易放過我。

春花一直都是恨我的,即使近年夏竹吸引了她全部的火力,但我知道,她對啊大啊二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懷!

春花看着我,硬是要我給一句回答,我抿了抿唇,朝她福了福身子,艱澀開口:“是的,春花小姐。”

春花捂嘴偷笑,拉着我的手說:“今日諒你冒着風寒跑回了李園,我就不先讓你伺候了,等會兒我讓丫鬟給你送來春園那邊的奴仆衣,明日你再過來春園報道吧。”

秋月眼睛一瞪,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春花,你剛還說絕對不欺壓媚煙姐的!”

春花眉頭一挑,哼了一聲:“我是說過。也會做到,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欺壓媚煙了?”

她雙手還胸,走到秋月和夏竹面前,“媚煙現在是丫鬟身份,不再是什麽小姐了,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本分!”

“身為一位丫鬟,叫我一聲小姐有錯麽?在她是我丫鬟的時候,我保證,絕對不欺壓她做丫鬟不該做的事情。”

春花轉頭看我,勾唇一笑,“媚煙,你說對麽?”

我低着頭,平靜地說:“您說的沒錯,春花小姐。”

春花滿意一笑,擊掌回道:“這就對了,你看,媚煙自己都說沒錯。”

她轉頭看向秋月:“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秋月捏緊着拳頭,狠狠地瞪了春花一眼,一語不發地離開了。

春花嗤了一聲,撞開了擋道的夏竹,也跟着離開了。

夏竹踉跄地穩住了身子,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裏一片複雜,嘴唇微動:“媚煙,你……”

我疑惑地看着她,難道她也想向春花那般羞辱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夏竹小姐,您——”

夏竹趕緊拉着我手打斷了我說的話:“你我同是姐妹,不必這麽客氣,媚煙,你……好好保重……”

夏竹扔下這句話就立刻轉身離開,徒留我一個人皺眉地站在原地。

剛才夏竹,明顯是有話要說,半路又忽然改了口。

“小姐,這可怎麽辦啊?”成沁走到了我身邊,眼眶微紅低聲啜泣道。

溫明也從外面進來,走到成沁的旁邊,目光擔憂地看着我。

他們倆就像四年前我被貶為二等姑娘的時候,一個淚眼汪汪,一個故作堅強。

我對他們展顏一笑,“你們無需太過擔心。”

我擡頭看着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不小心栽了個跟頭,但和四年前一樣,阿娘沒把我的住處給收回去,我很快就回來的!”

我這話能瞞得過心思單純的成沁,卻瞞不過溫明。

成沁被我哄着去廚房做一道點心給我吃,溫明則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他道:“這次的處境比四年前還要危險,那時候小姐只是被貶為二等姑娘,努力一番也能升上一等姑娘,可小姐今日卻是直接被貶為奴,這其中的風險,小姐比我更清楚。”

溫明眉頭一皺,想不明白:“為何阿娘今日會發這麽大脾氣?”

我負手站立在窗邊,眸底一片薄涼:“阿娘已經懷疑我不想要進公孫府的門,這是在逼我就範!”

她讓我從虞美人裏的人上人淪為受人驅使的丫鬟,還把我放在了春花手下,要是我承受不了壓力去找阿娘哭訴,到時候阿娘想把我賣去哪裏,想要我接什麽客人,我都得心甘情願。

阿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你說人真是奇怪,我說要一輩子留在虞美人裏吧,個個口上說着信,心裏卻不信。但當我真的履行承諾要一輩子留在虞美人裏,她們就一個兩個地要把我給逼出去。”

“小姐,人心都是複雜的。”半晌,溫明開口。

我冷笑:“那從今天開始,我就玩弄這個人心!”

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別漫長,過了年之後,天氣依然寒冷,已經連續飄雪三日了。

我早早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成沁含着淚伺候我去洗漱,給我穿上春園的丫鬟服,又給我梳了個普通的發髻。

她問我要不要打點粉?

我對着銅鏡看了看,鏡子裏的人肌膚吹彈可破,一雙剪水秋眸仿佛會說話一樣,随意一瞥,就勾得人一陣心癢難耐。

我這眸子太媚,會壞事。

我叫成沁給我打了點暗色的粉,把整個肌膚的顏色都調暗了下來,這才離開春園急忙跑向春花的李園。

守門的奴仆早早得了消息,給我開了門。

一進入,門內已有一個打扮靓麗的丫鬟在等着我了。

丫鬟先是上下掃了我一眼,眼裏夾着嫉妒和隐隐的敵意。道:“雖然沒有遲到,但春園事務繁忙,所有丫鬟都要比規定時間提早一刻鐘到春園,下次記住了。”

我點了點頭。

丫鬟領着我去了一間房子,将門給關上,看向我:“現在,把衣服給脫了。”

我愣了愣。

丫鬟眉頭一皺,語氣不善:“還愣着幹嘛,趕緊把衣服給脫了,難道還要我來伺候你脫衣不成?”

我裝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将準備好的一顆珍珠塞入到丫鬟手裏,“這位姐姐,為什麽要脫衣服啊?”

丫鬟眸裏閃過一抹喜悅,将珠子給收好,不屑道:“真是做習慣了小姐,連奴仆的規矩都不懂。”

“春園規矩,早上奴仆集合,必須得集體脫衣,讓人檢查衣物裏有沒有夾帶匕首等物,所穿衣服是否合格。”

我這才放下心來,心想春花能将一個青樓女活成大家小姐的樣子。還真是天賦異禀。

這時窗外的一扇窗不小心打開了,我冷的身子直打顫。

丫鬟過去關窗戶,關的時間非常漫長,當我實在忍不住想要穿上衣服時,她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這件,這件,還有那件。”她邊說邊把衣服給挑了出來,“春園規矩,什麽樣的身份穿什麽樣的衣服,你我同是丫鬟,只能穿丫鬟服,不得私穿別的衣服。”

我看着這個丫鬟把早上成沁特意給我挑的,穿在裏面不打眼又暖和的棉服給拿走,放進櫃子裏鎖着。

又看到這丫鬟細細地搜了我的衣服,搜出了五顆金豆子,她拿走了三顆,搜出了十顆珍珠,她拿走了五顆,其他碎銀等物,可能數額太小她不屑于拿,原封不動。

“好了。趕緊穿上衣服。”丫鬟催促道,“晨會就要開始了。”

我面無表情地穿上了衣服,跟她跑到了一處空曠的地方,幾十個男仆丫鬟成列排開,一位嬷嬷站在最前面講話,說所有人今日的任務。

我看了看,之前搜我身的丫鬟被安排去膳房看火,等嬷嬷說完了,其他人理應都該散了,但那些奴仆丫鬟并沒有離開,而是全都看着我。

嬷嬷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才道:“媚煙小姐,春花小姐提前跟老身說了,不要給你安排粗重的活計。”

“我想來想去,不如這樣,你就專門負責倒春花小姐的夜香如何?”嬷嬷走個過場詢問道。

只負責一個人的夜香?呵呵,這個活計還真是輕啊,真輕……

我勾了勾嘴角,朝嬷嬷福了福身:“媚煙任憑嬷嬷差遣。”

我這笑容似乎晃花了嬷嬷的眼,她愣了下。趕緊把我扶起來,好心地指點我倒夜香是去哪條路。

嬷嬷還沒說完,停下嘴瞪了圍觀的奴仆:“還不快去辦事?!”

奴仆頓時哄地一散。

嬷嬷看着我,猶豫道:“媚煙小姐,我看阿娘也是略作懲罰你,一兩天後你去跟她服個軟,阿娘就會恢複你地位的。”

我微愕,從懷裏拿出了一顆珍珠塞到嬷嬷懷裏,“謝謝嬷嬷指點,但媚煙什麽錯都沒有,為什麽要去服軟?”

嬷嬷把珍珠推回來給我:“我老了,這東西對我沒用,媚煙小姐,聽老身一句勸,好好去服個軟吧!”

嬷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手裏拿着被她塞回來的珍珠,若有所思。

只伺候春花一個人的夜香,是真的輕松,春花有專用如廁,我打開桶一看,連三分之一的桶身都沒達到。

只是這桶個頭大有些重,我還得雙手用力一提才能提起來。

周圍的丫鬟看見我,紛紛掩面低語,我走着走着,忽然忘了去倒夜香的路,把桶放下,回頭走了幾步想要問人。

“啧啧,媚煙小姐長得也不過如此嘛,身上真臭!”

“她手裏拿着的可是小姐的夜香啊,能不臭麽?”

“怪不得會被阿娘貶為丫鬟,這四大美人的稱號名不副實,性子傲長得又醜,活該被罰去倒夜香!”

我深吸一口氣,笑着插入到她們之中:“各位姐姐好,我想問問去倒夜香是哪條路子?”

幾個議論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個丫鬟抖索着手指了一條路:“這、是這個方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道了聲謝。

提起不遠處的木桶,我步履蹒跚地一步步往前走,足足走了一個時辰,身體冷的都要沒知覺了,才看到倒夜香的地方。

我用盡全力把桶往下倒,這時身後擠來了一個丫鬟。“哎,讓讓,讓讓啊!”

我手一個抖索,桶拿不穩“咚!”地一聲砸在了地上,臭氣熏天的糞便倒在了我的腳邊,一抹黃漬沾染上了我的衣裙。

丫鬟啐了我一口,“真是晦氣,害我差點也跟着沾上了!”

我用力捏緊着拳頭,竭力抑制住身體的顫抖,深呼吸幾口氣,提起還算幹淨的桶柄,繼續倒夜香。

等我倒完後往回走,後邊擠在我身後的丫鬟也倒完了,她一手提着一個桶,走到我面前道:“哎,你是新來的啊?不知道那個位置是我姑奶奶一直倒着的位置嗎?”

我沒理她,繼續往前走,這丫鬟锲而不舍地說:“新來的,你是啞巴了嗎?怎麽不說話啊?啧,你身上真臭,桶外還沾上了夜香,回去後一定會被嬷嬷罵的……”

我忽然停下了腳步,偏頭看了看這個皮膚粗黑身材健碩的丫鬟,笑了笑:

“這位姐姐,剛剛是小妹對不住了,不知道那是你的地盤,小妹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這丫環愣了愣,有些無措地回道:“這、不……你倒是不用這麽客氣,我每天卯時過來倒夜香,只要你在那個時辰段不占着我位置就行了。”

我朝她點了點頭,繼續拖着木桶往前走,這丫鬟又從後面跟了上來,“看你樣子生的如此漂亮,不會是因為長相太過姣好,所以被小姐罰來做這粗重活計吧?”

我沒理她,繼續往前走。

那丫鬟又道:“哎,你走這條路幹嘛啊,這是最遠的路啊!”

我停下了身子,“最遠的路?”

丫鬟點了點頭:“是啊,這一條是最遠的路,而且走了這條路,就一定會經過各個園子。”

她往旁指了指:“這條是去媚煙小姐李園的路,這條是去春花小姐春園的,這條是阿娘冷心樓裏的……”

我認真地聽着,當她說完之後,塞了一顆珍珠到她手裏,“謝謝你!”我誠懇地道謝。

丫鬟一手摸了摸腦袋,另一手捏了下手上的珍珠,疑惑道:“這是什麽珠子,拿來玩的嗎?”

我哭笑不得,想了想,又給了她一顆金豆子,“這顆珠子不是拿來玩的,你可以拿來将它磨碎成粉混着水喝,能養顏美容。”

丫鬟看到手裏的金豆子,吓得一個激靈,趕緊把金豆子和珍珠推回給我:“這可使不得,金子太珍貴了,珠子也太稀罕了!”

真是淳樸。

我露齒一笑:“不金貴,就當我交你這個朋友。”

我把金豆子和珍珠都推回去,“你收着吧,以後我還有要仰仗你的地方。”

我這一番誇耀讓丫鬟更加不好意思了,連連拍胸脯說有什麽事就找她。她是在阿娘冷心樓裏當的丫鬟,叫鐵娘。

鐵娘還想幫我把桶擦幹淨,我連忙拒絕,依着來時的路線繼續往回走,鐵娘疑惑地問我:“為什麽不走近路?”

我道:“小姐讓我走哪裏,我就走哪裏。”

天空上又飄起雪了,零星地墜在我的頭上,臉上,肩上……遠遠看去我就像是一個雪人。

辰時一到,各個園子裏的主子開始蘇醒,丫鬟奴仆也更加忙碌了起來。

四處走動的丫鬟很多,她們看見我冒着大雪提着一個桶,那桶真是臭啊,那人也是臭啊,她們紛紛掩面,等我走進了,不由有丫鬟驚呼:

“竟然是媚煙小姐!”

我沒管這些人,一步步提着夜香桶,身子冷的刺骨,走動間都帶着一股鈍鈍的疼。

我的身子在冰水裏泡過,本就受不得寒。今日在來這麽一出……漸漸的,我的眼睛一片模糊,倒在了路上。

“砰!”一陣茶盞扔在地上破碎的尖銳聲把我給吵醒,我茫然地睜開了眼睛,耳邊傳來阿娘的怒罵聲:

“春花,你是怎麽辦事的!我只不過是讓媚煙貶為奴隸伺候在你身邊,你竟然讓她冒着下雪天去外面倒夜香!”

“媚煙墜入過冰湖之中,身體受不得寒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可好,她以後冬天全身都會又麻又癢,連門都出不了了,你開心了吧?!”

我吃力地動了動頭,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一醒來就感到渾身酥癢難耐,從骨子就冒出了癢。

春花哽咽的聲音傳來:“阿娘,春花冤枉啊,春花從沒讓媚煙姐去倒夜香,是那些奴婢曲解了我的意思,阿娘,我冤枉啊……”

我冷笑,全都把責任推給丫鬟奴婢,當阿娘是傻的嗎?

果不其然,下一秒又傳來了幾聲哐當聲,随後是阿娘的惱羞成怒聲:“來人,将春花給我拖下去,包藏禍心故意讓妹妹身體致殘,罰三十大板!”

我強撐着身子踉跄地走了出去,虛弱道:“阿娘,萬萬不可!”

有丫鬟趕緊過來扶我,我身上就穿着一件單衣,推開了丫鬟直接跪在了地上。

“阿娘,媚煙已經被貶為春花小姐的奴隸了,春花小姐沒有做任何陷害我的事情,身為一個丫鬟,倒夜香,聽從小姐的安排是本分,是媚煙不中用,身子孱弱!”

我哽咽地說道,朝着阿娘的方向磕頭:“阿娘,求不要懲罰春花小姐,一切都是媚煙的錯,一切都是媚煙的錯……”

阿娘盯着我。緩緩道:“媚煙,你這是在怪我?”

我哭着搖頭:“媚煙怎敢怪阿娘,是阿娘給了我另一個生活,媚煙感激還來不及呢,阿娘,是我不好,不關春花小姐的事情……”

阿娘狠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抖着臉道:“好,很好,一個兩個翅膀硬了,都學會用阿娘的話來反駁阿娘了!”

沒錯,我就是故意要膈應阿娘,故意要替春花求情。

是阿娘讓我成為了春花的奴婢任由人辱罵,現在我的身子被她們弄得不好了,阿娘恨恨的要懲罰春花,但錯已經造成了,要如何掩飾?

我用自己的身體做賭注,賭的就是讓阿娘後悔!

她不是想要我被擡進公孫府過上好日子嗎?她不是想要折辱我讓我去求她,好任我由她擺布嗎?

好啊,那就來折辱我啊。我幹脆把自己的身子給弄廢,看阿娘還要不要繼續折辱我!

我承認我現在的心情是偏激的,要擱在平時我絕對不會如此行事,可能是腦子發燒的緣故,我就是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看誰比誰更狠。

很顯然,我賭贏了。

阿娘撤掉了對春花的處罰,看也不看我,命丫鬟把我送回了李園。

成沁看見蒼白虛弱的我,不一會兒就哭得稀裏嘩啦。

她哽咽地說道:“小姐,明明早上的時候你還是好好的啊,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笑了笑,聲音嘶啞:“成沁,這不好嗎,我以後都不用去春園當丫鬟了。”

成沁搖頭流淚:“小姐,這樣不好,這樣一點都不好……”

我有些感動,在這殘酷的古代中,起碼也有一兩個人是真心對我好的,讓我感受到了一絲溫情。

腦袋越來越昏沉。我又一次暈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是被渴醒的,我擡了擡手,嘶啞地說:“水、給我水……”

不一會兒,一個茶杯遞到了我的嘴邊,我趕緊喝過,喝完之後才發現,遞給我茶杯的手修長有力,這是一雙男人的手。

擡起頭一看,夏侯冽平靜淡漠地看着我。

是不是身體變差了,就連心也格外脆弱了,遇到親近的人就會忍不住撒嬌。

我吃力地躺了起來,仰頭努力看着夏侯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怕自己下一秒死了,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夏侯冽也一直在看着我,我們兩互相凝視了半晌,夏侯冽終于開口道:“媚煙……”

低沉的嗓音還是如此性感的要命,我喉嚨一噎,雙手一伸,抱住了夏侯冽。

夏侯冽身子一僵。随後緩緩放松了下來,用手撫着我的頭發,輕輕地拍着,就像哄小孩那樣。

我啞聲道:“夏侯冽,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嗯。”

“阿娘真是讨厭,竟然讓我成為春花的奴婢折辱我。”

“嗯。”

“不過我也沒讓阿娘好過,她想要把抹掉我的傲氣,讓我好好地聽她差遣,我就幹脆弄廢了我的身子,給她一個沒有用的廢人。”

“嗯。”

夏侯冽聽着我的碎碎念,每句短短的回應都讓我感到溫暖無比。

他聽我抱怨完,捏了捏我的臉頰,一點點地替我分析:“流莺留你還有用處,她絕對不會讓你死,你猜的很正确。”

“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想要如她的意,但你這種方式太過偏激,傷人傷己,卻傷不到流莺,流莺肯定不會任由你這樣下去的,你要小心……”

“媚煙,你下次布局要調查清楚人物關系,素心下毒那件事我替你掃清了手尾。”

他就像一個先生,在教我布局籌謀之道,我認真地聽着,不懂就問。

夜色漫長,話總會有說完的時候。

我抱着他,不肯松手,夏侯冽出奇的什麽都沒說,任由我抱着。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我聽到他說:“你睡罷,我會一直都在這裏守着你。”

聞言,我眼睛一閉,徹底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已是下午時分,我一睜開眼睛就左右看了看,心裏閃過一抹遺憾,還說不會離開,還不是趁我睡着的時候離開了……

就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麽。

忽然,我在枕頭邊看到了一個白瓷瓶,我拿起來,看見了一張紙條,大意是一天服用三次,能有效緩解我身上的寒症。

我心裏一暖,緊緊地捏着這個白瓷瓶,将它藏了起來,喚了成沁。

成沁趕緊去打熱水給我洗漱,溫明則走進來說道:“春花小姐今日來李園已經三次了。”

我動作一頓,“她來幹什麽?”

溫明道:“不清楚,每次來都問你為何沒有醒來,似是很擔心你的身體健康。”

我冷哼,“原來是這樣,也是,若是我的身體再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她怎麽也少不了杖責。”

說曹操曹操到,剛聊到她,屋外就傳來春花的聲音——

“媚煙,你醒了嗎?”

我向成沁點了點頭,成沁走過去開門。

春花只披了一件襖子,內裏是一身薄薄的春衫,她特意站在珠簾外把沾滿了雪花的襖子脫掉,才走進來看我。

“媚煙,身體如何,可有大礙?”

我自嘲一笑,“謝謝春花小姐的關心,媚煙死不了。”

春花話語一噎,拉着我的手道:“媚煙,是我不好,我真不知道那群奴仆竟然會這般欺負你,我已經懲罰她們過一頓了,你要是氣還不消,我把她們全都送過來任由你處置。”

我推脫了幾次,語氣淡淡,春花見我這樣,急了,直接說道:“媚煙,害你變成這樣是我不對,可我已經敲打過奴仆了啊,你可千萬不要再去阿娘那裏告我的狀!”

再?真好笑,我什麽時候有告過她的狀。

春花站了起來,“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我特意讓這些奴仆也跟着過來了,你好生看看,我是真的有道歉誠意的。”

話一說完,春花就朝外面大喊,“把人都擡進來!”

一具具背後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被男仆擡了進來,裏面有要脫我衣服的丫鬟,有在背後議論我的丫鬟……

她們就像一條條死狗那樣趴着,如果不是身體微弱起伏的呼吸,我真以為她們全死了。

春花驕傲得意地看着我,說:“媚煙,你看,這樣子的結果你滿意嗎?如果還不滿意,我可以繼續叫人打下去,打到你心中消氣為止。”

我微微眯着眼睛,忽然眼睛一瞪,從這群人中找到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鐵娘!

我的怒火提了上來,胸中的那口氣沒順過去,眼睛一閉,就暈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成沁正給我擦汗,我急忙問道:“那群人呢?”

成沁愣了愣:“小姐,什麽人?”

“就是那群被春花懲罰過的奴仆。”

成沁趕忙道:“當時春花小姐把奴仆送過來之後,太過血腥把你直接給吓暈了。阿娘聞訊而來,請來了大夫給你看了看,并命春花将這群晦氣的奴仆全都扔到亂葬崗。”

我長長地吸了口氣,身子顫抖着,竭力穩住呼吸,成沁見我表情不對,趕緊過來拍了拍我的背,急得都快要哭了:

“小姐,你不要又暈過去啊,都是成沁不好,成沁不該說這些晦氣事讓你聽到的,大夫也說了要讓你心平氣和,勿大喜大悲,成沁腦袋笨,怎麽總是記不住呢……”

過了好一會兒,我喘過氣來,“快,成沁,讓溫明去亂葬崗裏把鐵娘救回來,那是一位好姑娘,皮膚黝黑身材健碩。她幫過我,我不想讓她死!”

如果不是身子不便,我現在就恨不得飛奔過去。

“快點,快!”

成沁趕緊點頭,跑出去叫了溫明。

“媚煙妹妹,你沒事吧?”春花又走來了李園,沒有丫鬟阻擋,她直接推開了我的房門。

我警惕地看着她:“春花姐姐,這裏只有媚煙一個,你不會想說些恐怖的事又讓我暈過去吧?”

春花癟了癟嘴,一臉冤枉,“媚煙,我是看你不順眼,但也不會趁你虛弱至極的時候對你落井下石,這次害你暈過去真的是一個意外!”

我冷笑:“那我在你這裏發生的意外真是太多了,意外被你的奴仆欺負,又意外被你給吓暈。”

春花撇過嘴,嘀咕道:“我怎麽知道你不能看血腥的東西,還不是阿娘讓我這麽做的……”

我眉頭一豎,聲音挑高着問:“什麽,是阿娘讓你給我看這些東西的?”

春花趕緊搖頭。“不是,你聽錯了,阿娘沒有讓我打那些奴仆,呸,不是,媚煙,你別多想!”

我強撐着身子要下來,手根本用不上力,眼看頭就要往地上栽下去,春花趕緊上前來扶着我,我趁勢死死地握住她的手。

“你給我說清楚,這些奴仆是不是阿娘讓你打的!”

可能是我此時的臉色太過難看吓人,春花難得也被我吓到了:“我說,我說就是了,你這次聽了可不要暈倒啊。”

“你離開後,阿娘又找了我,說就算你被貶為我的丫鬟,但好歹曾經也是同窗姐妹,我不應該把你害成這樣,我不是如何是好,就問阿娘要怎麽取得你原諒。”

“阿娘說,先把欺壓你的丫鬟全都杖責,親自擡給你看等候你發落,才能顯示出我的誠意足夠。”

我喘息聲不斷加重,眼睛睜的極大,春花更加着急了:“媚煙,我也不想的,我沒辦法啊,我不能不聽阿娘的,你別吓我啊……”

我用手撫着胸口,腦海裏閃過夏侯冽昨晚跟我說的話——流莺不會放任你這樣下去的,你要小心,她會有別的招數,你反抗的了一兩次,卻反抗不了第二第三次……

阿娘夠狠!

“我沒有事,剛剛聽你這麽一說不經又想起昨天那些畫面,呼吸一時之間有些急促。”我喘過氣來,對她笑着道。

春花見我沒事,松了口氣,趕緊将手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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