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有沒有心 (1)
夏竹在秋月和春花回來前就離開了。紫you閣
我看着她一個人在風雪中如履蹒跚的走着,誰能想到,那厚重的襖子之下,竟然還遮着一個剛開始孕育出來的小生命。
我就這麽站在門口直視着前方,不知站了多久,秋月和春花也回來了。
秋月連忙把我拉入了明晨閣內,問我身體是否還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
我搖頭說不用,春花見我們互動,冷哼了一聲,也沒多說一句話。
看來她倆被阿娘嚴厲敲打了一番,竟然難得和諧共處了起來。
臨走時,我又坐上了來時的那頂轎子,秋月與我一同回去,也跟着坐上了轎子。
在轎子就要擡起時,外面的春花忽然把轎子的簾子掀開,看向我道:“媚煙,給你一句忠告,好好看看身邊的人,別讓以前的感情給弄瞎了眼。”
秋月怒視着她:“春花,你這是什麽意思,你——”
我伸手按住了激動的要下去找春花的秋月,看向春花道:“謝謝提醒,春花,我也給你句忠告,洛公子并非良人。”
春花的臉色瞬間變為一片青紫。
秋月輕輕地笑了,這笑聲似嘲似諷,讓春花徹底爆發了開來:“媚煙,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我!我在怎麽樣,也好過你這個連公孫府都進不去的女人!”
秋月反諷了一句:“說的自己好像就能進入洛公子府裏似的,同樣都是為人妾侍,有什麽好比的,有本事就讓人明媒正娶擡進正門!”
轎子緩緩擡了起來,我坐在溫暖的轎內,依稀還能聽到春花惱羞成怒的喊叫。
我低垂着頭,嘴角輕勾,莫名想到了春花氣的跳腳的樣子。
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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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拉着我的手,興奮地說個不停:“媚煙姐。你看當時春花那臉色,別提多好看了,果然,還是只有你治得了春花,什麽洛公子,我看……”
她跟我分享着看春花笑話的喜悅,我也跟着笑了起來,只是在秋月看不見的地方,眸底卻是一片薄涼。
呵……生活就是一場戲,演的最好的人,才能活到最後。
接下來幾天,我都坐着轎子去春花的春園,幾乎所有園子的丫鬟奴仆都知道那頂轎子是阿娘賞賜給我的。
他們都明白,我名義是春花的奴仆,但實際上還是阿娘看中的姑娘。
連帶着我去春園的待遇也越來越高,每當轎子走過,春園的丫鬟奴仆都會跪下,說一句媚煙小姐好。
我知道這是春花的主意,她始終怕我去向阿娘告狀,我是在她這裏出事的,阿娘想怎麽責罰都不為過,如果上次被責罰了也好,偏偏她被我給救下來了。
阿娘的心裏就會一直惦記着這件事,而我過後還得待在她的園子裏,一旦我有什麽不順心的借故去阿娘那裏發作,春花要面臨的怒火只會比上次更多。
我去了明晨閣,命丫鬟叫春花過來。
春園現在求神拜佛似的供着我,就連春花,也是對我多般忍讓,不一會兒,她就來到了明晨閣。
我揮退了丫鬟,笑吟吟地對她說:“春花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向你保證,你把那位嬷嬷給我,我絕對不會去找阿娘。”
春花臉色難看了起來,咬着牙說:“嬷嬷絕對不會給你的,她是我——”
“我知道她是你好不容易求來的!”我打斷道,眨着無辜的眼睛看向她:“但怎麽辦呀,我也好想要一位精通醫術又會管理的嬷嬷。”
春花盯着我,“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去向阿娘為你求一個過來。”
我趕緊搖了搖頭:“去向阿娘求一個多麻煩啊,我就想要你這個,你這位嬷嬷合我眼緣。”
沒等春花開口,我繼續道:“唉,如果你不肯給我,那我就只能告訴給阿娘聽了。”
我擡頭四處看了看,“你這明晨閣啊,的确如春花所說的那般,灰塵又多氣味又臭,連老鼠都不願住下去呢。”
春花狠狠瞪着我,兩只手緊握成拳,“媚煙,你在威脅我?”
我對她展顏一笑:“春花姐,媚煙的要求這麽簡單,怎麽能算是威脅呢?”
春花忽然笑了,眼底一片森寒:“好,很好,既然你如此想要這個嬷嬷,我就成全你。”
我把手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春花姐,嬷嬷身體差,記得讓她多挑幾件衣服過來李園,我見不慣身體太差的,更見不慣血。我啊,一看見血,又會暈了。”
我這是在警告她,如果嬷嬷被她折磨了,缺胳膊斷腿地送過來,我還是會去阿娘那邊告狀。
春花目光閃爍了一下,當場甩袖離去,聲音遠遠傳來:“我春花自然不會做如此小人之事,給你就給你個完完整整的!”
當晚回去李園,随行的還有一位嬷嬷和一位眼角有傷疤的丫鬟。
我見到這丫鬟,眉頭微蹙,有些熟悉。
丫鬟主動跪下,多謝我的救命之恩。
我這才想起來,原來這丫鬟是那位被秋月實施拶刑的丫鬟。
我淡淡地看着她:“起來罷,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說起來,你會弄到毀容甚至差點眼瞎,有一半都是因為我。”
丫鬟瑟瑟發抖,身子在冷風的吹拂下仿佛都要被風給刮走,“奴婢絕無這種想法,奴婢清楚的記得,媚煙小姐原本是不想懲罰我的,是秋月小姐,硬要讓奴婢——嗚!”
這小丫鬟再也說不下去,只有哽咽。
我擡起她的頭,從她的眸子裏看到了一股恨,這股恨意雖小,卻埋在心裏紮了根。
我問道:“你恨秋月?”
丫鬟眼神閃爍了幾下,不敢看向我,畏畏縮縮道:“奴婢不敢,奴婢絕對不敢怨恨小姐……”
“我允許你怨恨她!”我打斷她的話,親手将她扶了起來。“好好替我做事,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受到的痛苦全都還給你想要還的人。”
丫鬟的身子更加抖了,她不顧我的攙扶再次跪了下來,頭往地板上重重一磕——
“奴婢願意為小姐做任何事!”
嬷嬷站在我身後一語不發,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用膳時分,我揮退了丫鬟單獨跟嬷嬷用膳,嬷嬷堅持主仆身份,不肯在我對面坐下,我無奈給她在旁賜了個小飯桌。
吃到一半,我還沒提起話題,嬷嬷就先放下了碗筷,看着我說道:“小姐今日急躁了。”
我也跟着放下碗筷,“怎麽說?”
嬷嬷道:“那個丫鬟心底未嘗沒有怨恨小姐的心思,你太快将她收為己用了。”
我笑吟吟地看着嬷嬷:“我自是信得過嬷嬷看人的目光,如果這個小丫鬟對我懷有怨恨,嬷嬷也不可能過來的時候還帶着她。”
嬷嬷臉色微變,擡起頭來細細打量着我的眉眼:“小姐果然聰慧。”
我站起來走到嬷嬷身邊,“嬷嬷,春花不懂你的價值,既然我從春花那邊要了你過來,自然會好好待你,嬷嬷可放下心來在李園裏常住。”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虞美人裏阿娘一手遮天,我事先叫溫明查探過,能在虞美人裏活了将近二十年之久的嬷嬷,只有眼前這一個。
嬷嬷如果是阿娘的人,阿娘肯定不會放她離去冷心樓,畢竟嬷嬷在虞美人裏待了這麽久,知道很多陳年秘聞,但她偏偏不是阿娘的人,還被阿娘不在意的送給了春花。
可見嬷嬷平日都低調行事,一點都沒引起阿娘的注意,是個有本事的。
嬷嬷垂了垂眸子,面上無悲無喜:“老身入了李園,自然就是媚煙小姐的人了。”
很老油條的說法,我也不在意。
這位嬷嬷既然已經入了李園,我有的是時間讓她心向于我,再說了,就算得不到她的忠心,她的醫術和管理能力也足以解決李園許多問題。
如果之前全是我的猜測,那第二日我醒來,在李園裏走了走,卻是切切實實體會到了有一個經驗老道嬷嬷的好處。
園中破敗的枯枝雜草被嬷嬷指使着丫鬟男仆給拔掉,種上了鮮嫩的花卉,我四處看了看,不僅這一處,就連室內多個擺件也變動了布局位置。
在房內走動間,給人感覺更加寬敞,我平日裏不喜熏香,卻在房間內聞到一縷幽香,找了找,原來是成沁給我摘了臘梅放進了瓶子裏。
我心情大好,中午特意從春園趕回了李園,打算跟奴仆們一起用膳。
嬷嬷阻止了我,說禮不可廢,主子就是主子,仆人就是仆人,萬萬不可在一個席子上吃飯。
我也不生氣,溫和道:“那我給你們特別賜坐,在我旁邊的桌子上賜下一張小桌子,你們坐在那邊吃。”
嬷嬷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答應。
其實我很喜歡這種平淡悠閑的日子,嬷嬷說李園人少,建議我添點人手,我嘆了口氣,拒絕了嬷嬷的提議。
這人一多啊,就容易出亂子,也容易被人鑽空子。
嬷嬷似是明白我的考量,跟我說:“現在我們幾人還能應付得來,但往後可就不行了。”
我擡頭看着窗外:“嬷嬷,往後……往後的日子我都沒有着落,還是先顧着現在吧。”
嬷嬷安慰我:“媚煙小姐,日子都是人過着出來的,你想要過得好。自然就會越過越好。”
我正要說些什麽,成沁忽然在外喊道:“小姐,阿娘的大丫鬟有事來找您。”
我心一凜,讓阿娘的丫鬟進來。
丫鬟跟我說,有客人指名道姓要我去伺候,如果不去,就要大鬧虞美人。
那位客人身份頗大,阿娘也拒絕不了,要我快去準備過去一趟。
丫鬟走了,成沁趕緊進來給我梳妝打扮。
我臉上一片愁容,眉頭緊緊皺着,阿娘說過只有公孫府的怒火消了,才會恢複我姑娘的身份,怎麽現在又讓我以姑娘的身份出去接客?
嬷嬷想了想,道:“媚煙小姐,你仔細想想,阿娘把你貶為丫鬟,是因為什麽,現在讓你出去接客。肯定是跟你被貶的那件事有關。”
我眼睛一亮,朝嬷嬷福了福身,“謝謝嬷嬷指點。”
去到了虞美人裏,我本以為阿娘會讓我見公孫晧,心裏正想着要如何應對過去,沒想去到了四季閣,接待的人竟然是那位周大人!
阿娘正賠笑着坐在周大人身邊,一雙豐腴柔柔地蹭來蹭去,我看了心底微微泛起惡心,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幾年不見,這位周大人肥的更加厲害了,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座人型肉山,眼睛小的只剩下一條縫,但那肚子卻比懷胎十月的孕婦還要大兩倍。
阿娘見到我,趕緊揮手讓我過來:“媚煙,快點來,這位是正五品大官周大人,你還有印象不,四年前你曾招待過他。”
阿娘重重咬着正五品這三個字。為的就是提醒我不可得罪他。
我嬌笑地坐到周大人另一邊,谄媚道:“周大人生的英俊潇灑,媚煙自然是記得的。”
周大人如縫隙一般的小眼睛看着我,意味深長道:“沒想媚煙小姐竟然記得我,我還以為我會成為你一生的夢魇呢。”
阿娘笑着錘了錘周大人的胸脯,“啪啪”兩聲似是打在肉團上發出悶悶的響,“周大人真愛說笑,你怎麽會成為媚煙的夢魇呢?”
“是啊,媚煙不僅記着你,還總是在夢裏夢見您呢。”我趕緊接下去,心不由跳快了起來。
周大人看着我,“哦,你竟然還會夢着我,沒想你這小賤人竟然喜歡那種口味,啧,要不我今日就——”
“哦,對了,媚煙記起來了,當日招待周大人和王公子的時候。公孫小姐還曾女扮男裝過來虞美人裏溜達呢。”
我打斷他的話,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周大人可有印象?”
阿娘察覺氣氛不對,眼神在我們兩人之間掃來掃去。
我的手微微捏緊,手心裏都出滿了汗,四年前公孫穎能讓周大人閉嘴,四年後我提起她的名頭,不知對周大人還有沒有用。
過了半晌,周大人緩緩開口:“哦,公孫家的小姐,我記起來了,的确是有這麽一回事。”
“四年前的事情那麽遠,人哪能記得這麽清楚?”阿娘笑着打圓場,拿起了一杯酒遞給我,“媚煙,周大人從京城趕來,特意來虞美人找你敘舊,你可要好生招待。”
我接過阿娘的酒,朝周大人抛了個媚眼,柔柔道:“周大人,媚煙向您敬一杯,祝您步步高升嬌妻美眷入懷。”
我一口喝完,又趕緊倒了一杯酒給周大人,我能感覺到他陰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但當着阿娘的面,他還是接過了這杯酒,一口飲盡。
阿娘笑着起身離開,說把地方讓給我們,再次叮囑我要好生招待這位客人,我笑着應是。
等阿娘走後,我的熱情立刻淡了下來,隔着周大人好幾步落座。
周大人嗤笑一聲,“果然是個小賤人,真後悔那天沒有直接弄了你!”
我對他露齒一笑:“多年不見,周大人滿口葷話更勝從前。”
周大人眼睛微眯,本就小的眼睛更加小了,仿佛是肉臉上的兩個小點,他大手一伸,就把我的衣服給拽住。“小賤人,你真以為我不敢弄了你?!”
我裝作鎮定道:“周大人年紀大了,可能忘了當日還有公孫小姐在場了,舊事重提,不知公孫家族你打算如何應對?”
周大人哈哈大笑,狠戾道:“賤人,誰說我要舊事重提,那件事過去就過去了,死了一個王二,換來了我的高升,你真當以為公孫家能只手遮天?!”
他惡狠狠地盯着我:“今日不提以前之事,你一個虞美人姑娘,當衆拒絕客人的要求,若是傳出去,別人會如何看待虞美人?”
他把我拽了起來,力氣大的我根本反抗,我的頭發被他抓住,頭“砰”地一聲砸在了桌上,“今日這酒,你不喝也得喝,不想陪也得陪,別妄想有人會救你!”
他滿臉肥肉的臉貼到我面前,我第一次看見了他那雙小眼睛裏的情緒,陰狠殘暴,“你的好阿娘還沒告訴你吧,她已經答應把你賣給我了。”
我心重重一跳,大腦瞬時一片空白,阿娘答應把我賣給了他?!
怎麽可能……不,不會的……我明明還有更大的價值,賣給周大人阿娘可是虧了……
“四年前我沒玩死你,今日看還有誰能救你!”他怒喝道,将一壺壺酒倒在我的臉上,辛辣的酒液灌入了我的嘴中、鼻中,我近乎窒息的不能呼吸。
我身體拼命掙紮着,不顧頭發被撕扯着的痛苦,逃,使勁兒逃!
我要逃出這個地方,不能落在周大人這畜生手裏!
我的激烈反抗讓周大人一時不察松了手,我臉上一喜,用盡全身力氣跑去門口。
我要把門打開,卻絕望的發現這門竟然上鎖了,我用盡全身力氣去撞門,但門紋絲不動。
周大人詭谲的笑聲從身後響起:“嘿嘿,沒有用的,你逃不了的,你的好阿娘真是識趣,不僅幫我把門給鎖了,還提前準備好了藥!”
我身子重重一顫,一股無法抑制的熱意此時從心頭竄起,蔓延到身體的各個角落。
我哆嗦着身子靠在門邊,絕望道:“不,不是這樣的,阿娘不會如此待我,不……”
周大人一步步向我走來,他笑的特別興奮,就連眼睛都閃爍着一股異樣的光。
他拽着我,把我扔到了房裏的一張粉色鴛鴦床前。自己則坐在了床上,一點點地褪下衣衫。
“賤人,這藥真是猛,你不是要當貞潔烈女麽,你不是不想伺候我麽?我就坐在這裏,看你還能撐多久!”
周大人大聲地笑道,最後說的話在我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蕩——“我要你親自爬上床求我!”
又有一股火從心頭竄起,燒的我全身酥麻難耐,我神志不清地看向周大人的方向,那肥豬般的身體出現了一個重影,裏面竟然是五皇子夏侯冽的模樣。
我的思想拼命遏制我不要往前走,但我的身體卻不受控制,一步、一步地朝床上那人走去。
某一瞬間,我狠狠地咬了咬舌頭,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我恢複了一絲清明,抱着渾身都在抖的身體趕緊跑到最角落去。
不要過去、不要過去、不要過去……
思緒漸漸又混沌了起來,一股性感要命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媚煙,過來我這裏。媚煙,快點過來我這裏……”
我似着了魔一般,循着聲音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之前被我費了好大力氣放在路上的椅子,一個又一個地撞在了我的膝蓋上被我踢向另一邊。
一個酒杯被我踩到腳下,我摔倒在了地上,床上那人的呼喚聲更加急促了,我想要站起來,身體卻軟軟的沒有力氣,就動了動腿一點點地爬過去。
“來啊,快點來啊……”
我的手按到了地上的簪子,簪子劃破了我的肌膚,那抹刺痛僅僅只是讓我停了一下,随後我又繼續往前爬。
終于,我的手觸摸到了床,摸到了床上那人。
周大人興奮地叫着:“我讓你當貞潔烈女,我讓你矜持,真該打開門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有多麽的sao浪!”
“讓人看看,你這sao女如此饑渴,用腿爬都要爬上我的床!”
我在心裏拼命怒吼着不要過去,但身體一點都不受控制,眼睜睜看着自己攀附在那肥豬的身上,我閉上了眼睛,眼角劃過一抹淚水。
“砰!”關鍵時刻,門被人砸了開來。
“媚煙,你是不是出事了?”公孫晧緊張的聲音傳來,我被吓得身體一抖,擡頭看過去,看見夏侯冽在公孫晧身後站着。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朝他無聲的張嘴:救我……
公孫晧讀懂了我的唇語,在我思緒混沌間,身上這男人被他一掌拍暈。
我抖着身子從床上滾落,廢了好大的勁兒也站不起來,公孫晧想要伸手扶我,我用盡全力出聲:“走、走開……不、不要碰、碰我……”
公孫晧身子一僵,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在地上苦苦掙紮。
熱,真熱……
我想要将衣服給脫下。手抖索個半天也找不準扣子,只能用手撓着頸間。
公孫晧這下也意識到我不對勁了,想要把我抱起來。
不!我不要任何男人碰我!他們一碰我,我的身子就會不受控制地攀附在他們身上……
腦袋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我的身子就被騰空,我吃力地擡起頭看了看,見是夏侯冽,我莫名的松了口氣。
夏侯冽沒抱着我走多久,直接把我扔在了放在房裏正中間的假山池塘擺件中。
房裏的微型假山比我還要高,池塘做的也很大,裏面養了幾條小魚,我一進入,魚兒撲騰着水花拍打在了我的臉上。
忽如其來的冰爽感讓我忍不住舒服地嘆了一句!
身體又竄起了一股火,跟寒冷的水互相對峙。
在這忽冷忽熱的情況下,我的大腦奇異的清楚了起來,細細講今天發生的事情過了一遍。
為何我喝的酒被人下藥了?為何周大人說阿娘已經将我賣給他了?為何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公孫晧就趕到了……
腦海裏閃過阿娘喜笑顏開的把酒遞給我,要我好生招待周大人的畫面,我忽然将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線。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夏侯冽将我抱了起來,問道:“感覺好點了嗎?”
我拼命搖着頭,手無可抑制的攀附在他的身上,喃喃道:“熱、夏侯冽、我好熱啊……”
夏侯冽看着我眼神微閃,他轉頭看了看眉頭緊皺的公孫晧,下一刻竟是把我扔到了公孫晧的懷中!
公孫晧驚慌地把我接過,我結結實實地落入他的胸膛之中。
為什麽不肯抱我,為什麽要把我給扔走……他是,嫌我髒麽……
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眼淚自然而然就出來了,公孫晧有些着急:“媚煙,你別哭啊,沒事的,我帶你去解藥,沒事的——”
“砰!”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公孫晧說的話,阿娘一臉着急地走進來,瞪大着眼睛看向我們。
“公孫公子,你和媚煙……”她遲疑地問道。
公孫晧沒好氣地說道:“媚煙被人下藥了,我要帶她去見大夫。”
“好啊!”
“不可!”
阿娘和夏侯冽同時開口。
夏侯冽瞥了阿娘一眼。攔在公孫晧面前,“你這樣抱人家姑娘出去,把公孫府的臉面置于何地,又把這姑娘的臉面置于何地?”
阿娘笑的一臉讪讪,“五皇子說得對,公孫公子這樣做的确不好。”
她試探地問道:“而且媚煙還是虞美人的姑娘,公孫公子是以什麽身份抱她出去?若是被人看見,不說清楚,有辱公孫府的名聲。”
公孫晧臉色一陣難看,似是在權衡着什麽,室內一片寂靜,我在這時微弱出聲:“把我放下來,公孫公子,媚煙沒事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我面前,阿娘的眼神尤為冷酷淡漠。
我的心已徹底冷了,阿娘從來都沒把我當成一個人看,我只是她精心培養的一件物品,任由她買賣打罵,就跟小時候的教訓嬷嬷一樣。
媚煙。你早該看透的,從阿娘叫你來與虞美人這裏,你就已踏入了她的謀劃當中……
然而,再怎麽精心布置的計劃,始終都會出現一絲纰漏,五皇子,是我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垂了垂眸,強忍着身體上的酥癢,弱弱道:“周大人已經說了,阿娘把我賣給了他,我的藥是他下的,媚煙無話可說,就算要解,也要得到周大人的吩咐才能解。”
公孫晧眉頭一皺,看向阿娘:“可有此事?”
阿娘再次讪讪一笑,眼裏精光一閃:“公孫公子,周大人的确跟我提過這事,我當時沒有回答,可能周大人以為我默認了。”
“媚煙是我虞美人的姑娘,周大人給的價錢也不錯,如果沒有別的恩客出價更高,估計媚煙就會是他的了……”
公孫晧眉頭一挑,怒聲道:“你們虞美人也不幫姑娘想看下恩客的嗎?周大這種喜歡虐待女人的禽獸,你也要把媚煙賣個他?!”
阿娘驚恐地跪了下來:“公孫公子,虞美人裏的姑娘都是價高者得,從不管得者何人,其他姑娘也是如此,不單單是媚煙啊。”
公孫晧一片沉默。
阿娘又道:“公孫公子既然憐惜媚煙,不如出更高的價格将媚煙買下?”
我看到公孫晧眼裏閃爍的光,明白他是真的動了心思。
可是我不要!
如果他答應了,我在阿娘面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我所受到的侮辱都白白受了,我還得面對公孫家族對我的明槍暗箭!
我和夏侯冽也會……
我絕對不能被公孫晧買走!
我在阿娘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用最大的手勁掐了公孫晧一把。
公孫晧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沒有看向阿娘而是看着夏侯冽:
“我頗為欣賞媚煙小姐的才華,不忍她所賣非人,但我家中不同意要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不如我把銀子給你,你替我買下?”
我心頓時一松。
夏侯冽緩緩開口:“就算我幫你把她買下,你要如何安置,難道是在外養個外室?”
公孫晧趕緊搖頭:“不不不,我與媚煙小姐只有朋友之情,互相惺惺相惜罷了,我從沒對她動過這等想法,買下來後媚煙要如何由她選擇。”
聽到這話,我忽然又有些期待夏侯冽能把我給買下來了,外面有我向往的自由……
夏侯冽還沒開口,阿娘就不甘心道:“公孫公子,媚煙才貌雙絕,從小被嬌慣着養大,你把她買下又不管她,她得如何謀生啊?”
公孫晧無奈地看着阿娘:“可是我家族也不肯接受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流莺姐,你說要我如何?”
阿娘被他這麽一說,反倒沒有開口說話了。
她眼神閃爍不定地看着我,我擡起頭對她柔柔一笑。
我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一定想不明白公孫晧為什麽一定要我當個丫鬟奴仆,而不能當個妾侍。
枉你千般算計,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半晌,阿娘開口道:“過半年再議吧,媚煙現在還是我們虞美人的姑娘,沒到恩客梳攏的年紀,到時候各位公子若有打算,可盡管來虞美人出價。”
我的身子忽然又癢了起來,寒症的癢和被下藥的熱交織在了一起,可謂是難受至極,我擡起手不停地撓着臉頰、脖子、手臂,腿……
夏侯冽發現我不對勁,第一時間把我給打暈了。
暈過去前,我聽到了阿娘最後一句話,“公孫公子,你可知,媚煙是心悅于你的……”
—
再次醒來時,是成沁擡着我的頭給我喂水喝。
她喂的足夠小心了,可還是不小心嗆到了我,我由此醒了過來。
成沁眼眶紅紅地看着我:“小姐,你怎麽就這麽——”
她話語一頓,苦巴巴地看着我似是在絞盡腦汁尋找着詞彙:“這般命苦啊!”
我“噗嗤”地笑出聲,“成沁,命苦可不是這個意思,我這頂多是災禍纏身。”
我低頭一看,發現全身都被白布裹了起來,就像一個木乃伊,問道:“我的身體怎麽了?”
成沁回道:“大夫過來看了,說你是寒症和熱毒攻心,造成了毒症,身上長了許多小疹子,會很癢,特命我們把你皮膚給包起來,不要讓你撓到。”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感覺全身酥癢,仿佛有蟲在啃着我的骨頭,真是難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成沁驚得将我的手給抱住:“小姐,千萬不要去撓了。不然真的會破相的!”
我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可是癢一發作,我就是忍不住。
溫明走進來,特意拿了幾條白布,把我的雙手給綁在一起,讓我受束縛撓不到。
夏竹過來找我,見我這般樣子吓了一跳。
我面上随意地應着她的問題,心裏想夏竹來找我的目的。
應付了好一會兒,夏竹看着我,試探地問:“媚煙,那蠱蟲,你是從而來的?”
怕我想多,她連忙說了幾句:“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擔心身體裏的那條蟲子會忽然——哎,你懂得。”
懂,當然懂,身體裏有條蟲子,萬一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誰不憂心?
我笑了笑:“夏竹。我自然有買到蠱蟲的渠道,你不用擔心,別人幫我親自調配的蠱蟲非常安全,只要按時吃藥,它永遠都不會發作。”
夏竹臉色微白,手下意識護住了肚子:“媚煙,這蠱蟲會不會把我的孩兒給……”
我安撫着她:“當然不會,你的孩兒若有什麽問題,絕對不是蠱蟲在作怪,放心。”
夏竹看上去還有些不信,“那蠱蟲是何時發作的,發作時會是什麽樣子,我、我還能不能把它給解開……”
我面上微冷,回道:“你最近是否感覺嘴唇幹澀,癢?”
夏竹愣了愣,緩緩點了點頭。
“最近是否感覺身體比以前的冬天還要幹燥,皮膚總是脫皮?”
夏竹手緊了緊,再次點了點頭。
我瞥了她緊張的神情一眼,幽幽道:“是否感覺嗜睡。但有時又會半夜驚醒,而且時不時會心絞痛?”
夏竹臉色一變,抖着聲音道:“是。”
她緊緊抓着我的手臂:“媚煙,這一切是不是肚子裏的蠱蟲在作怪?媚煙,我的孩兒會不會有事?”
我可憐地看着她,愚昧人無知,這就是信息交流閉塞的悲哀,我所說的,只不過是冬天時人們再平常不過的症狀了。
我平靜道:“這的确是蠱蟲在作怪,夏竹,如果你查過醫書,應該知道蠱蟲是會蠕動的吧。”
夏竹身子狠狠一顫,雙目乞求地看着我:“媚煙,我一定會聽你的話,你把蟲子從我身上拿開好不好,我擔心我的孩兒……”
我在心中冷笑,什麽擔心孩兒,是擔心自己的性命吧!
“蠱蟲一旦下了,再也拿不出來,如果硬要剖開肌膚拿出,蠱蟲就會在你身體裏亂咬一通,與你一同走向死亡。”
我将她的手重重扯開,眸底涼薄:“夏竹,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路一旦選擇了,就算跪着走完也不能後悔。”
我從懷裏拿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了一粒藥丸出來,“以後半月都要跟我拿一顆抑制蠱蟲的解藥,服用三個月後,可變成一月一顆。”
夏竹顫巍巍地接過藥丸,盯着它半晌,忽然回過神來,趕緊把藥丸吞下。
等她離去後,我則在數着白瓷瓶裏的藥丸數量,也給自己服下了一顆。
入口溫涼,身上的酥癢很快就壓住了下來,夏侯冽給的果然是稀罕藥。
我有些肉疼,下次叫溫明給我買點普通的藥丸回來。用這些來當解藥太奢侈了。
“做的不錯。”一道聲音忽然從房內冒出,我吓得身子一抖,手中的瓶子差點摔在了地上。
夏侯冽不知從哪兒冒出,坐在了我的床前,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怎麽讓她相信這要是蠱蟲的解藥?”
我長長地呼了口氣,心中有些沉悶,“夏侯冽,你知道這世界上最為狠毒、鬼魅、猜不透的東西是什麽嗎?”
夏侯冽眉頭一皺,思忖不語。
我繼續道:“最毒是人心,最難猜也是人心。”
夏侯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