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場戲 (1)

我看見洛公子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他咬着牙疾步走到這個男人面前,雙手上揚竟是當場打人了起來。

我和夏竹回過神來,趕緊把他們拉住勸架。

夏竹只是做做樣子在旁邊焦急地喊別打了,而我則是真的去拉洛公子,非常不幸地被甩到了桌上。

“砰!”地一聲,桌上和手上的酒壺全都被砸在地上,我的背部瞬間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就見春花躺在床上眸如春水,扭動着身子一個勁兒地喊熱……

我眼皮一跳,朝着洛公子吼道:“春花被下藥了,不要打了,快點去救她!”

我這一聲呼喚幹擾了洛公子的思緒,他一晃神,臉就正正被另一個男人打中了一拳,那男人得勢不饒人,邊打邊罵:

“他大爺的,我弄一個姑娘都要被人幹擾,這裏還是不是虞美人了,她們還要不要陪客了……”

洛公子忽然瞪着眼睛大喊:“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我立刻瞄了眼夏竹,夏竹的臉真是白的厲害,身子也抖得厲害。

我趕緊走過去扶着她,夏竹全身無力,趁勢靠在我身上,她雙手捂着肚子,失神喃喃:“不、不會是這樣的,怎麽可能,不會的……”

“你們這裏是在幹什麽!”

阿娘的聲音忽然傳來,我看過去,阿娘一臉寒光地站在門口看着我們,在她身後,還跟着兩位衣着華貴身材豐腴的婦人。

其中一位婦人年紀看着頗大,頭發上的銀絲被一絲不茍地梳了起來,那雙眼睛生的極為妩媚,像極了洛公子的桃花眼。

我怔了怔,悄悄扯了夏竹一把。

夏竹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也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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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的男子罵罵咧咧地穿上了衣服,“虞美人裏的媽媽,你們的姑娘不能接客就不要出來啊,我正在興頭上,這個男人忽然沖進來說床上那女人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放肆!”阿娘沒說話,那位老婦就先呵斥道了。

她淩厲的目光向洛公子射去,高聲道:“明洛,什麽未過門的妻子,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給你娶一位青樓女子當正妻了?!”

洛公子低垂着頭,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配合着被打腫的眼圈,莫名有種美人我見猶憐之感。

我惡寒地抖了抖身子,真是個妖孽……

老婦在另一個婦人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了明洛,厲聲道:“還不趕緊給我回去!”

洛公子像只木樁似的站着不動,老婦氣極反笑:“好啊,長大了,都敢跟阿娘對着幹了!”

她把手中的拐杖提起來狠狠地砸到洛公子身上,力道大的連我都能聽見一陣悶響,洛公子被打的身子直顫,擡起頭倔強地看着婦人。

這一打仿佛也打在了夏竹身上,我身旁的人陡然加重了依靠的力氣,我一時沒準備,摔倒在了地上。

夏竹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帕子掩口,蒼白的臉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我趕緊将她扶起來,她還是用帕子緊緊地捂住了嘴。

“嘔!”最後夏竹還是沒能捂住,吐了出來。

屋內陡然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夏竹。

我腦海靈光一閃,走到夏竹面前幫她拍了拍背部,嘀咕道:“夏竹,你沒有事吧,怎麽看上去像是懷孕了。”

聲音雖小,但在安靜的室內卻異常清晰。

除了神志不清的春花和搞不清楚狀況的外男,其他的人臉色都不由微微一變,洛公子也不例外,擡起頭震驚地看着夏竹。

氣氛頓時一片僵滞。

阿娘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道:“明家夫人,明家公子,不如這樣,我們換一個場合來聊聊?”

老婦回過神來,不屑地嗤了一聲:“坐在你們的凳子上,我還嫌髒了我的衣服!”

阿娘賠笑道:“是的,的确會髒了衣服,虞美人四樓有專門招待皇孫貴族的雅間,不如我們去雅間那坐坐,就連當朝皇上,年輕的時候也坐過我們的雅間呢。”

老婦沒有回話,她身旁的婦人笑着接道:“既然虞美人極力邀請,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阿娘看向搞事的男子,那男子眸中精光一閃,走着大搖大擺的八字步到阿娘面前。

我正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時,這男人竟是從阿娘身旁一撞,一溜煙蹿地就跑了出去!

就像風兒那般迅速。

我忙着跑去扶被撞倒在地的阿娘,阿娘氣的的臉都微微有些扭曲,我們走出去一看,魚龍混雜的虞美人離早就找不到這男人的身影了。

阿娘深吸了一口氣,扯開了我的手低喝道:“還不趕緊給春花穿上衣服!”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滿着警告,我抖索了下身子,跑去給春花穿上衣服,阿娘則是賠笑着讓明家一行人去四樓天字號雅間。

夏竹沒有跟着離開,而是留下來同我一起幫春花穿衣。

春花身上燙極了,一碰到我冰涼的手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來,我們費着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出了雅間。

一出雅間,就聽見了秋月的叫聲,我看過去,她和夏侯冽剛從最偏的包廂裏出來。

我瞥了眼夏侯冽,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夏竹簡略說了下情況,秋月歉意地看了夏侯冽一眼,“五皇子,對不起,秋月得去幫忙一下。”

夏侯冽這時表現的極有風度,他微微颔首:“情況緊急,秋月小姐離開便是。”

秋月臉頰一紅,扶着春花走時,還總是欲語還羞地回頭看着他。

去到四樓天字號雅間,我還沒來得及感嘆這裏的奢侈和華麗,就看見女大夫已坐在椅上等候了。

阿娘坐在旁邊,老婦和洛公子沒有出現,想來是他們是去了另外一個包間。

我們把春花扶去了床上,正打算喚大夫過來看看,沒想阿娘卻先開口喚了夏竹過去。

夏竹緊緊地抓着我的手,身子微顫。

我見她臉上慌張的神情不似假裝,忽然明白她肚子裏孩兒的暴露可能不在她編織的戲裏面,可能就連明家一行人的出現,也沒在夏竹預料到的範圍內。

我低了低頭嘴角輕勾,這場戲是越來越好看了。

阿娘眉頭一挑,冷峻道:“夏竹,還不快給我過來!”

夏竹神情驚恐地看着阿娘,眼角噙着淚水,小聲道:“阿娘,我擔心春花姐的安全,還是先讓春花檢查吧。”

“砰!”阿娘一掌拍向桌子,桌上的茶杯都往上蹦了一蹦。

她眉頭一豎,盯着夏竹緩緩道:“夏竹,我讓你過來。”

平靜的聲音裏壓抑着洶湧的怒氣。夏竹的身子更加抖了,就像風吹過田裏的麥子一樣,左右晃動的厲害。

她嘴唇動了動,雙手捂着肚子還是不敢過去,我站在她身後,悄悄伸出手狠狠地在她腰間掐了一把。

夏竹猛然回過神來,吞了吞喉嚨一步步走向了阿娘,她走的極慢,仿佛是去赴刑場的路上,路走着走着,終有到的那一天。

夏竹與阿娘的距離并不遠,很快,她就來到阿娘身邊。

“阿娘,我……”夏竹剛要說些什麽,阿娘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扯過她的身子,将其推向了坐在旁邊的女大夫懷裏。

阿娘聲音微冷:“快幫她看看,她的身子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夏竹趕緊搖頭,掙紮着想要從大夫懷裏離開,“阿娘,夏竹的身子沒有任何問題,夏竹無事,還是給春花看吧……”

她的話語是最蒼白的辯解,無論她怎麽掙紮,都掙不開大夫的禁锢,手腕被大夫抓住,不消片刻,大夫就将她的身體情況診斷出七七八八。

女大夫松開反抗激烈的夏竹,夏竹一時不察,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我趕緊走過去扶她起來。

剛把她扶起來,就聽見大夫躬身向阿娘禀報:“阿娘,夏竹小姐已懷孕二月有餘。”

夏竹聽見,雙腿一個趔趄,要不是我趕緊扶住,她又要摔倒在地上了。

阿娘的手緊緊捏着茶盞,目光像箭般射向了夏竹:“這個孩子是誰的?”

夏竹低頭,身子抖得厲害,卻是一句話都不肯說。

阿娘又一次拍向了桌子,這次茶杯直接被拍飛到地上碎裂成幾瓣,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夏竹,這個孩兒究竟是誰的?!”

夏竹眼淚簌簌落下,“阿娘,這個孩子是夏竹的,沒有人,沒有……”

我裝作沒好氣地瞪着夏竹:“夏竹,既然已有孩子你就別替洛公子遮掩了,你整日跟洛公子在一起,這個孩子不是洛公子的,還能是誰的?”

夏竹緊抿着唇不肯說,只一個勁兒地搖頭和流淚。

阿娘冷厲地看着夏竹:“這個孩子,是不是洛公子的?”

我拉着夏竹,“到現在你還想瞞多久?夏竹,這孩子的生父除了洛公子還有誰,難道你除了洛公子還有別的男人?”

夏竹嘴唇微動:“我沒有別的男人……”

我看向阿娘:“阿娘,那夏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阿娘還未回話,一道粗犷的聲音就先插了進來:“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洛公子出現在房裏,那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此刻顯得殘忍無情,他看着夏竹道:“夏竹,這個孩子不是我的,你把孩子打掉吧。”

夏竹震驚地退後了幾步,雙手捂着肚子,臉色比死人入棺還要白上三分!

她死死地盯着洛公子,似是想要辨認他話語裏的真實性。

洛公子偏了偏頭,沒有與夏竹的眼神對視。

半晌,夏竹勾了勾嘴角,竟是呵呵地笑了起來,“既然我肚子裏的不是你孩兒,你有什麽權力讓我打掉他?”

洛公子倏地轉頭看向夏竹,我見他放在身側的手狠狠捏緊,他步履堅定地走到夏竹面前,一字一句道:“這個孩子,必須打掉!”

我冷嘲地看着這一幕,兩個女人争了這麽多年,争得要死要活,就為了這麽一個男人懦弱沒擔當的男人,值得嗎?

哦。不對,春花是值得的,夏竹完全是自造孽……

“夏竹,我答應過春花,我的第一個孩子必須由她來生……”洛公子的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深吸一口氣道:“我可以做出補償,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哈……哈哈……”夏竹又是笑了,神情凄楚地笑了,這笑裏飽含着自嘲和絕望。

只聽她道:“明洛,我要的,你給不起,我要的,就是春花想要的。”

洛公子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他緊抓着夏竹的手,“你跟我走,今天就把孩子給打掉。”

“孩子不能打掉!”一道威嚴的女聲插了進來,擡頭看去,老婦在別人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她站在明洛面前。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擊在地面發出“咚!”的一聲。

我趕緊上前一步扶着夏竹,怕她吓着了,結果一扶才發現她的全身都是顫抖的。

老婦淩厲的目光掃了夏竹一眼,特意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會兒,再看向女大夫:“确定是懷有身孕二月有餘?”

女大夫顫巍巍地回道:“根據她的脈象來看,的确如此。”

老婦又把目光掃向了明洛:“這個女子就是跟你糾纏的女子?你前幾天跟我說,想要擡進府裏做妾侍的是她?”

明洛趕緊道:“阿娘,不是她,我要的妾侍是她!”他的手指向了春花。

“混賬!”老婦怒的又把手中的拐杖砸到了地上,“我們明王府絕對不會接受一個身子已失的青樓女子進入府裏。明洛,你是明王唯一的兒子,身上負擔着王府重任,怎可在感情事上三心二意!”

明洛不甘道:“阿娘,我與春花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果不是身份問題,我絕對是要娶她的!”

“混賬!”老婦臉皮一顫,手中的拐杖直直朝明洛扔去!

我趕緊運用巧勁把夏竹往前一推,夏竹這時也知道我想法。毫不畏懼地迎着那根拐杖。

“砰!”拐杖最後砸到了夏竹的背上。

洛公子趕緊蹲身扶着夏竹,緊張道:“夏竹,你怎麽樣了,你沒事吧?”

夏竹推開明洛攙扶的手,咬牙道:“好歹我與你也有一段情,今日替你擋掉這一杖,我們就算兩清,日後我們互不相見!”

老婦人掃了她們一眼,再次轉頭看向了那位女大夫,“另一姑娘身體情況如何,還不趕緊去看看。”

女大夫立刻替春花查看了起來。

阿娘走到她面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女大夫點了點頭,開始把春花的衣服給脫下。

當着我們所有的面,她當衆檢查了起來。

幾秒過後,女大夫臉色微微蒼白地擡起頭來,看着我們神情猶豫。

阿娘緊緊抓着她:“還不快快說出病情,春花身子怎麽樣了?”

女大夫唯唯諾諾道:“這位夫人,這位姑娘今日并沒有失去清白。”

我悄悄擡起頭掃了周圍的人一眼,所有人臉色不盡相同。唯有洛公子這個人是一臉喜色。

洛公子朝着他的阿娘興奮道:“阿娘,既然春花無事,那擡她進府的事情——”

“可是……”女大夫開口打斷了洛公子說的話,朝他躬了躬身:“這位公子,春花姑娘很早就被破身了。”

倒在地上的夏竹眼中驟然迸射出了一抹亮光。

老夫人高聲道:“什麽時候的事?”

女大夫道:“我觀其傷口,年歲太過久遠,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可以看到,春花姑娘幾日前跟其他人發生過關系,有……”

這下輪到洛公子驚得倒退了幾步,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就連那雙動人妩媚的眸子都黯淡了下來。

他不相信地喃喃:“不,不可能的,春花答應過我的,她只會把身子留給我,不……”

夏竹再次被我攙扶起來,這一次我看見她低垂着頭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的确是應該開心,我前天聽她說過,洛公子這幾日都在外面辦事,要幾天後才回來,也就是說,這幾天洛公子都沒有跟春花聯系。

但春花卻被查出這幾日與別的男子有染……

老婦手中的拐杖在地面狠狠一敲,一錘定音道:“明洛,我答應你,你不是有個從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姑娘想要擡進府嗎,你給我記住了,這個姑娘的名字叫做夏竹。”

她銳利的眼神射向夏竹:“她肚子裏有我們明家的骨血,你可要好待她,若有差池,你們一個兩個都跑不了家法伺候!”

這句話是說給明洛聽,更是說給夏竹聽,這是在警告她,如果孩子不是洛公子的,她面臨的會是明王府沖天的怒火……

明洛臉上一片怔然,呆滞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夏竹則眼睛一亮,高興全都展現在了臉上,我再次掐了她一把,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

這一日夏竹與我就像是最親密的閨蜜。我每次暗示她的東西她都能猜到。

很快,夏竹将臉上的開心收斂起來,無悲無喜淡淡道:

“老夫人,我肚子裏懷的不是明洛的骨血,它是我的孩兒,我一個人的孩兒,他的父親已經去了,只留我和孩兒兩——”

“啪!”夏竹被阿娘忽然扇了一巴掌,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阿娘彎着身子對老婦谄媚道:“夫人,我保證夏竹從小到大只有洛公子一個男人,我記得前兩個月,夏竹還跑來跟我說要和洛公子去湘湖游玩呢,那個月只有夏竹陪在洛公子身邊。”

“夫人,不如我們移步聊聊,把夏竹擡進公孫府的禮費?”阿娘笑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身,率先轉身離開。

阿娘臨走前特意看了我一眼,聲音微冷:“媚煙,記得照顧好夏竹。”

我趕緊點頭應是。

所有人都忽略了還在不停喊熱的春花,明明這一幕戲她是主角,但她卻是被所有人抛棄的那一個。

夏竹被我扶着離開,她好幾次都回頭看了看洛公子,眼眸含憂,似是想要留下來陪她。

我當即大聲道:“夏竹,這種男子有什麽值得挂念的,和你在一起有了孩子又不願意負責,沒有擔當,軟弱無能!連親生骨肉都願意舍棄,簡直不配當男人!”

我邊說邊用眼角瞅了瞅洛公子,發現他緩緩擡起頭來看着夏竹的方向。

我趕緊把夏竹推着前進,讓洛公子只能看到她一個背影。

我把夏竹送回了夏園,沒有與她多說,就趕回到了李園。

一回到李園,我躺在床上細細回想着整件事,心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今日夏竹和夏侯冽共同安排的這一場戲,真是極好,比年度大戲還要精彩。

玩弄人于鼓掌之間的謀術深深印刻在我心中,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我開始培育這株名為野心的植物。

既然出身卑微無法改變,那我便用計謀,便用人心,活生生地踩出一條路來!

當天晚上,我正要睡去時,忽然聽到一陣風聲吹來,擡頭一看,發現屋內的窗戶被風給吹開了,我走過去關窗。

窗關好一轉身,我就撞上了一堵結結實實的肉牆,“嘶——”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伸手揉了揉被撞疼了的鼻子。

我瞪着他,小聲道:“夏侯冽,你能不能每次出場都不要那麽吓人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孤魂野鬼呢!”

夏侯冽慢條斯理道:“野鬼?有我如此英俊潇灑的鬼麽?”

我呸了一聲,嘀咕了一句不要臉,側過身子要走,哪知夏侯冽也跟着側了側身子。擋住了我的路。

我繼續側着身子,夏侯冽緊追不舍,繼續擋路,弄了好一會兒,我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擡起頭看他:“你要幹什麽?”

夏侯冽細細打量着我,道:“媚煙,你成熟了。”

我愣了愣,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身體:“為什麽這麽說?”

腦袋被人不輕不重地揉了揉,“笨蛋,我是說你心智成熟了。”

我這下反應了過來,夏侯冽是在擔心我嗎?擔心他下午對春花說的那番話對我造成影響,擾亂我的思緒?

我呵呵一笑,目光微涼:“夏侯冽,每個人都會成熟長大的,我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難道你以為我聽到你說你不喜歡我時,會難過到傷心欲絕嗎?”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主動轉身在我床上坐了下來。“在以往,我都是這麽認為的。”

我自嘲一笑,夏侯冽,你可知道,當時聽你說出這句話,我感覺自己的心都是碎的。

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你與我若即若離,你與我只是利用關系,你想要讓我成為能與你并肩一起的夥伴,你從來都沒對我有過別的想法……

“放心,以後我都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給弄傷心了。”我裝作無所謂地說道,用不在意來掩飾所有情緒。

“夏侯冽,我一直都記得,我們之間是由什麽關系開始的。”我看着他,認真道。

夏侯冽同樣擡起頭來看着我,清冷的話語裏帶着一股嘲弄:“那我是不是該感謝你,感謝你一直都記着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忽如其來的陰陽怪氣弄得我有些無措,我想不明白,我時時刻刻記着自己的身份,不對他擁有別的想法,對于他來說不是更加輕松嗎?

人心,夏侯冽比我更會玩弄。

如果我真的把心中的愛意像秋月那樣表達出來,估計明天,我就會成為第二個秋月,甚至是成為第二個秋竹。

我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我才不要變成這種人,面對夏侯冽時,絕對不能被他看出些什麽!

我沒有理睬他,直接爬上了床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用行動表明我的态度。

夏侯冽背對着我,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差點睡着時,他幽幽道:“媚煙,今日我與秋月說的話九真一假,聰慧如你,說說看哪些話是真,哪些是假。”

我身體打了一個激靈,心悄悄地提了上來。反問:“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認出來有什麽用嗎?”

夏侯冽道:“當然有用,以後在許多場合,你和我都要互相說着違心的話,萬一被有心人利用造成我們誤解,會讓運籌帷幄的事情出現弊端,讓人有機可乘。”

聽着是這麽個理,可我卻不相信夏侯冽是在好心好意地教我權謀之道,他一定是在試探我,試探我有沒有因今日之事擾亂心神……

我的确被他擾亂了,當時聽着,恨不得沖進去殺他的心都有了,這個人渣,欺騙了我這麽多年的感情,還離間我和秋月的感情!

我長長地吐了口氣,将思緒掩埋在心底,給夏侯冽一個想要聽到的答案。

“待在你身邊很危險是真,其餘的。全是假話。”

夏侯冽回頭看我,冷峻的側臉在月光的照耀下潇灑如天上仙人。

他輕輕一笑:“媚煙,你果然很聰慧。”

我扯了扯嘴角,“夏侯冽,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的人生由你來制定,我自然會活成你想要的樣子。”

夏侯冽眉頭一挑,黑黝黝的眸子忽然轉冷,他并身躺了下來,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衣帶上,嘲諷道:

“既然你那麽努力活成我想要的媚煙,那你現在肯定也懂我心中的想法吧?”

我身子輕輕一顫,我不懂,我一點都不懂他的想法……

我閉上了雙眼,手一點點解開他的衣服,整個人都湊了過去。

忽然,夏侯冽抓住了我的雙手,不在讓我繼續動作下去,我睜開眼睛。他的眼睛也正盯着我。

我心重重一跳,整個腦海裏只有夏侯冽這雙燦若繁星的眸子。

只聽他聲音緩緩傳來:“媚煙,待在我身邊會很危險,非常的危險,我必須要你快速成長起來,否則的話,我寧願讓你永遠待在虞美人裏。”

“比起外面的刀光劍影,虞美人這個溫柔鄉起碼能讓你安度一生。”

“我不需要!”我瞪大着眼睛怒視着他,“夏侯冽,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他眼眸中的冷意讓我陌生的害怕,這一刻,我明白夏侯冽是認真的,如果我沒有成長起來,夏侯冽會毫不猶豫的舍棄我,讓我一輩子都待在虞美人裏。

我忍不住恐懼的顫抖了起來,雙眸泛着一抹水光和委屈,緊緊地抱着他:

“夏侯冽,我已經在努力了,我控制住了夏竹。讓她成功成了明洛的妾侍,我已經在努力……”

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比阿娘更能控制我。

我自認為能逃出阿娘的控制,卻絕對逃不出這個比我狠一百倍男人的手掌心!

如果連他都要把我永遠的打入虞美人裏,我就絕對不可能逃出去!

我哽咽地搖頭,“夏侯冽,我已經在努力了,你不要放棄我……”

夏侯冽輕輕回擁着我,淡淡道:“媚煙,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要更加努力,才能到我的身邊來。”

我深吸一口氣,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夏侯冽,為了活下去,我會比你想象中的做的更好!”

夏侯冽挑眉,淡漠道:“你既然那麽想要待在我身邊,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價值。”

我顧不得他偷換概念,心中被滿滿的喜悅包圍着,夏侯冽還沒放棄我,我不是他的棄子……

臨走前,夏侯冽忽然問我:“秋月是你在虞美人裏唯一的朋友,如果你不想要秋月受到任何傷害,我可以再也不去找她。”

我心一凜,夏侯冽什麽時候這麽好人過了?不一會兒,我就明白他這是對我的試探。

“不需要。”我淡淡地說着,擡頭看着窗外粼粼月光,眸底一片薄涼:“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無權插手,還有——”

我話一頓,“我的朋友從來都不是秋月。”

夏侯冽輕輕地笑了,“媚煙,你今日真是令我驚喜。”

他轉過身來走到我面前,将我擁入了懷裏,撫着我的長發道:“記住,不要輕信任何一個人,今日對你好的人,明日可能就會給你捅刀子。”

我懵懂地點頭,反問:“包括你嗎?”

夏侯冽嘴角輕勾,涼涼地看着我:“包括我。”

第二日,我尋嬷嬷特意給我找幾本醫書,嬷嬷是個有本事的,特意給我找來了幾本關于花草和有毒之物的醫書。

這些都是我所需要的,嬷嬷叫我不僅要好好看,還得把藥性全都背下來。

溫明這時風塵仆仆地向我趕來,我看了嬷嬷一眼,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溫明被我叫去調查消息,連着好幾天都在外面風餐露宿。

我本想叫成沁端一壺熱茶來,但溫明卻搖頭道:“小姐,要是更緊。”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讓我打聽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我心一凜,沒有回話,任由溫明繼續說下去。

“二十年前,虞美人曾經出了一位聲名遠揚的花魁,此花魁名為南萱,不僅唱歌跳舞了得,更重要的是,此人是個才女,還是個——”

溫明話語一頓,看了我一眼:“詩詞雙絕的才女。”

我手狠狠一握,喃喃道:“她也是詩詞雙絕?不可能啊……”

“南萱的确是詩詞雙絕,但不知為何在晉州我找不到一首名為南萱所作的詩,我特意跑到了與晉州相鄰的望洲,在那裏才找到了她的詩詞。”

溫明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了一本詞譜:“我四處打聽,從一位年輕時在晉州待過的人聽到,這位南宣才情極高,就連當今聖上聽聞都贊嘆不已,有意納她入後宮,後來不知怎麽不了了之。”

“那人還說,南萱還有一名親生姐姐,叫流莺,這對姐妹花當時簡直是稱霸了越國的青樓界,給所有紅塵女子都豎立了榜樣。”

流莺、禁地裏住着一位絕世花魁、南萱、姐妹……我心一震,禁地裏那間茅草屋,以前曾住着的人便是南萱!

“那後來這個南萱呢,為什麽又消失了,她是怎麽死的,又有什麽愛人?”我回過神來趕緊問道。

溫明眉頭一皺,“外界似乎有人封了關于南萱的任何一切信息,又因為是二十年前,我并沒有查到這些,從那人嘴裏聽到,說是南萱二十年前本已放出消息對外召集恩客,可最後沒有舉辦成功。”

“從那以後,他們就鮮少有南萱的消息,仿佛這個人消失了一樣。”

我低頭看了看詞譜,微微握緊,“繼續去打聽,除了望洲,與晉州相鄰的州縣都能去問問,包括是晉州內部,肯定有許多人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溫明低頭應是。

我想了想,走去一個櫃子将裏面藏着的東西拿出來。遞給溫明:“你去望洲路途甚遠,盤纏消耗巨大,去大廳也要花費,這是銀票,你拿走可去錢莊取錢。”

溫明連忙推拒:“小姐,這些銀子還是你留着吧。”

我眉頭一豎,硬是塞到他懷裏,呵斥道:“溫明,你給我記着了,這些銀子不是白給你的,是我給你的盤纏,你好好幫我打聽南萱這件事。”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透露一點風聲,低低地說:“溫明,南萱這個人對我非常重要,很有可能是我離開虞美人的關鍵,你務必要小心謹慎,做到最好!”

溫明臉上表情一肅,緩緩點了點頭。

等溫明離去後。我看了看手中拿着的詞譜,眼裏一片深思。

成沁忽然匆忙跑進來喊道:“小姐,不好啦,春花小姐和夏竹小姐在李園外鬧起來了。”

我眉頭一皺,趕緊将詞譜鎖在了一個櫃子裏,跟着成沁走了出去。

李園外,春花拉扯着夏竹罵道:“你跟我一起去找媚煙,我們當面對峙,昨天一定是你這個賤人故意陷害我的!”

夏竹泫然欲泣地搖了搖頭:“春花,不是的,我沒有……”

春花反手扇了夏竹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利落,我腳步一頓,比原先更快的速度跑過去。

夏竹正捂着嘴巴蹲在地上,什麽話也不說,只在那默默流淚。

春花瞪着她道:“夏竹,你別以為你懷了洛公子的孩子,就能夠爬到我頭上了。洛公子曾經答應過我,一定會把我擡進府邸的!”

我擋在她們中間,“春花,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快停下來,夏竹已經是明老夫人預定的妾侍了,這是不争的事實!”

春花眼睛紅紅一片,我發現有些腫了,她搖着頭不相信這個事實,尖叫道:“媚煙,昨日你也在場,你告訴我,是不是夏竹故意引着洛公子去那間房子的!”

我平靜道:“春花,我看到是洛公子過來找你,夏竹去問了丫鬟,知道了你在哪裏,所以就帶洛公子去找你了。”

“呸!”春花朝夏竹方向淬了一口唾沫,看向夏竹的目光就像殺父仇人:“你明明知道洛公子不喜歡我招待客人,為何你還把他引過來,往日,你都會先自己上來跟我說的!昨日我一定是被你陷害的!”

夏竹低垂着頭身子輕顫:“春花,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要陷害你的意思,我是叫洛公子先等等,是他自己對外歸來想要見你,來不及等了,要我帶他上樓的……”

“你這個賤人!”春花又忍不住上前來擡手打夏竹,被我攔了下來。

我的手緊緊抓着她的手,怒喝道:“春花,你鬧夠了沒有!這裏是李園,不是你的春園!”

我将她的手狠狠一甩,春花猝不及防下倒退了好幾步,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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