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你撒嬌
十分鐘屏蔽監控器的時間到了,何如歌意猶未盡地結束互動,他看着28點的好感度,心情再次愉悅起來。
主線任務要求第六個實驗結束後起碼刷到60點好感度,及格線貌似很容易就能達到,現在才第一個實驗,也許第三個實驗,他就能刷到90點好感度了?
前景似乎一片光明,可是何如歌卻覺得隐隐有哪裏不對,作為一個寫手,他知道寫文的大忌是太早把魚餌給讀者吃。
游戲也應該同理,應該把奶酪掰碎了一點點灑在身後,誘導玩家們興高采烈一路跑。
不等何如歌細想,B6房間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個全副武裝,戴着面具和手套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沖何如歌招手,如果不是标志性的黃發,何如歌差點認不出來對方。
他記得這個NPC,是游戲開頭劇情裏拎着小白虎的工作人員。
游戲中的自己走上前去,和這位工作人員一起站在走廊上,鼠标點擊對方,蹦出來了對話欄。
黃鼬:
【今天我要記錄實驗體的數據,你把面具和手套戴上,當我打開隔間測量數據時,你去清理貓砂盆,記住不要發出聲音】
【每日任務:
清理貓砂盆(0/20)】
何如歌默默看着黃鼬的道具——充斥着黑科技的迷你金屬頭盔,他又沉默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和貓砂鏟。
難以言喻的落差感彌漫在心頭。
黃鼬走在前面,他打開了1號隔間的門,門內的住戶是一只黃色的小奶狗,小奶狗看到全副武裝的黃鼬和何如歌,沒有多少懼怕之色,黑葡萄似的眼裏全是靈動的好奇。
他屁颠屁颠從小棉窩裏站起來,開心地沖到黃鼬的腳邊,小尾巴搖得很歡,也許是想要對大人撒嬌,他的兩只小爪子扒住了黃鼬的褲腳,哼哼唧唧地叫了起來。
這個游戲的音效做的很好,逼真極了,何如歌甚至能通過聲音來推測小動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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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機裏傳來尖細的幼崽聲音,讓何如歌的心都要化了,他的笑容剛剛浮現,下一秒就凝固了——
黃鼬粗暴地用鞋尖踹向小奶狗柔軟的腹部,稚嫩的汪嗚聲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尖銳,尖銳得像是鐵具劃過玻璃發出的刺耳聲響,又像是受驚鳥雀的鳴叫。
房間裏其他幼崽喃喃自語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他們好像集體受到了驚吓。
小奶狗被一腳踹在地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強有力的大手掐住脖頸,冰冷的金屬頭盔罩在了他的頭上。
何如歌微微睜大眼睛,看着黃鼬對着頭盔上的紅色按鍵随意一摁,頭盔內部刺眼的白光隐約洩露出來,随之而來的就是小奶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他好像在遭受極大的痛苦,全身都抽搐起來。
急促的叫聲包含着驚恐,他拼命想要擺脫這一切,可是絕對的武力壓制鎮壓了他的反抗。
金屬頭盔在此刻好像一個行刑道具,作為施刑人的黃鼬卻沒有一絲憐憫之心,他擡起頭看向何如歌,用眼神示意何如歌清理貓砂盆。
【新手指引:
點擊粑粑,用貓砂鏟将粑粑放入袋中】
游戲太過逼真,聲音極具感染力,何如歌怔愣地圍觀測量數據的過程,在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痛苦的哀嚎聲像背景音樂持續響起,移動鼠标的手有些沉重。
【每日任務:
清理貓砂盆(1/20)】
與此同時,黃鼬也結束了測量,他将頭盔取了下來,那只小奶狗癱在地上不停地顫抖、哆嗦。
當隔間的門被重新關上時,那只小奶狗都沒有擡起過頭。
在一片死寂中,2號隔間的鐵門緩緩推開,棉窩倒扣在地,隔間內沒有幼崽的身影。
黃鼬在棉窩前停了下來,他饒有興趣地圍着棉窩轉了幾圈,最後幹脆趴在地上,将臉貼近棉窩的邊緣,再将倒扣的棉窩慢慢地掀起——
和縮成一團的小狐貍無聲對視。
“嘎——!”
……
當測量的幼崽過半數時,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出現,已經被測量過的幼崽沒有發出太大聲響,像屍體般鎖在隔間,而那些恐懼未知的幼崽們崩潰地啜泣着,原本死寂的房間哭聲此起彼伏。
體驗感就像玩恐怖游戲一樣刺激,指腹不斷摩挲鏡框,何如歌把音量調到最低,目不斜視地專注鏟屎,仿佛自欺欺人的縮頭烏龜,只要把頭縮進殼裏,周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然而當畫面跳轉到20號隔間時,摩挲鏡框的手停了下來,何如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屏幕的目光忽然犀利。
有什麽事都沖着我來,不許碰掉我家小白虎一根毛!
何如歌的精神高度集中,牢牢盯着鐵門。
黃鼬站在前面打開鐵門,鐵門還未被完全打開時,猶如雪崩降臨般,一只小雪球呼嘯着沖了出來,結結實實砸在黃鼬的腹部。
黃鼬吃痛地弓起身。
驚人的彈跳力完全不像吃奶的幼崽,他好像天生就擅長攀爬,小爪子勾着衣料蹭蹭蹭就從腹部爬到了胸口,沖着黃鼬全身上下最薄弱的眼睛兇狠一抓!
熟悉的寒光閃現!
鮮血噴湧而出,灑在黃鼬的面具上,黃鼬痛苦地捂住眼睛,伸出手想要将身上的小白虎摔出去,沒想到小白虎在這之前,居然靈活地跳到何如歌的懷裏。
在飛躍而來時,目之所及的一切變成了慢動作播放,小白虎粉嫩嫩的小爪子,和白軟軟的肚皮暴露在半空中,尾巴微微搖晃着,他堅定地朝何如歌撲來——
就像夢寐以求的小可愛從天而降。
何如歌:“……?!”
這、這這小白虎對我投懷送抱了?!
懷裏的小白虎四只小爪子牢牢扒住何如歌的手臂,他扭過小腦袋看向黃鼬,毛炸了起來,藍眸裏全是擇人欲噬的戾氣,龇牙咧嘴發出示威的低吼聲,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奶團子竟然有了百獸之王的煞氣。
黃鼬半跪在地上,一邊哀嚎着,一邊從懷裏拿出噴霧,顫抖着對着右眼一噴,過了一會兒,鮮血漸漸止住,但眼白被染成血紅色,看起來格外瘆人。
哪怕面具遮住了臉,只露出黃鼬的雙眸,眼中的怨毒都恨不得爬出來。黃鼬看向何如歌,咬牙切齒道:“把他給我,我要殺了他!!!”
小白虎死死縮在何如歌懷裏,只露出了小腦袋,他王之蔑視般俯視着黃鼬,冷冷地吼了一聲,吼完後轉過頭看向何如歌。
一直是臭臉的小白虎此刻難得放柔了表情,小爪子伸了出來,軟綿綿地搭在何如歌的肩頭,那雙藍眸裏浮現一絲迷惘,但是很快,小白虎英勇就義般湊近何如歌,不太熟練地、別別扭扭地蹭了一下何如歌的面具。
何如歌:“!!!”
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可愛啊啊啊啊啊!!!
*
嘴裏的糖還沒吃完,眼前人就離去,席歸璨不知為何,心裏有點失落,當小白虎反應過來心中的情緒時,他趕緊甩頭,把這種軟弱又毫無意義的情緒甩到九霄雲外。
在他還是一個幼崽時,就決心要割舍這些情緒。
對于星海孤兒院的幼崽而言,他們活着唯一的價值就是做實驗體。哭泣只會遭來打罵,所謂同人不同命,莫過于此。
席歸璨不想在這個游戲中呆太久,沒有何如歌在的時間裏,過于逼真的游戲會喚醒太多不美好的記憶。
他本來想要下線,舌尖上的甜味讓席歸璨遲疑了一下。
這顆糖……還沒有吃完。
在等待一顆糖吃完的時間中,席歸璨忽然聽到了熟悉的慘叫聲,充斥着恐懼和無助的哀嚎,原本惬意趴在棉窩的身軀一僵,席歸璨驟然站了起來。
牙齒咔嚓咔嚓咬碎糖果,席歸璨面無表情地咽下,耳邊傳來的哀嚎越響,藍眸便越冷,冷到好似不化的寒冰。
僅僅聽着聲音,他就可以勾勒出最清晰的畫面,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拿着精神識海刺激器,将“刑具”套在幼崽的頭上。
據說最優秀的星際人,精神識海也只被開發了20%,于是聯邦研究院的人就研發出精神識海刺激器。
一個能刺激精神識海開發的儀器。
刺激的強度越大,帶來的痛感就越大。如果刺激的強度太小,就不會帶來什麽改變。
而一個人精神識海開發的黃金時期,是他的幼兒期,大部分人不願意讓自己的幼崽承受過大的痛苦,有極少數父母,他們自願參加新型儀器的測試。
而結局是,那些幼崽全部死亡。
對神秘的精神識海,所有人都在探索,沒有人知道多大的刺激程度,是最适合幼崽的強度。
這些數據必定要經過長期的反複實驗才能得到。
幾乎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幼崽送死,當初轟動一時的精神識海刺激器,最後湮沒無聞。
然而當利益足夠動人心,一切法律和良知都能被踐踏。在星戰結束後,作為主戰場的十七星的遺孤衆多,本該停止的實驗……再一次啓動了。
寒冰計劃,其實是要驗證一個猜想:
絕望是否比希望,更能刺激精神識海。
人吶,能在一個沒有希望的環境裏活多久?席歸璨不知道,也許很早之前,他就死在了寒冰計劃中,此刻活着的,是已被扭曲掉的靈魂。
耳畔邊盡是哭聲,其實只要閉上眼,星海孤兒院和戰場沒有什麽區別。
一樣的哀鴻遍野。
到處是荒骨,四周皆亡靈,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當鐵門被打開時,席歸璨沖了出去,就像他無數次沖鋒陷陣般,風馳電掣地撲向敵人,掌心觸碰到粘稠的鮮血,席歸璨在敵人暴起之前,已經選好了自己的落腳點和戰時避身所——
明顯在狀況外的何如歌。
這是游戲給他的專屬戀人,是他別無選擇能夠信任的對象。
青年戴了面具,只露出通透的黑瞳,像是水洗過的夜空,分外幹淨,幹淨到與這污濁的一切格格不入。
當他撲向對方時,那個人下意識地就對他張開了雙臂,毫不避諱地将眼睛暴露在他的面前。
怎麽這麽傻?
沒看到他剛剛抓了他同事的眼睛嗎?這個人就不怕受到同樣的傷害嗎?
張開的雙臂溫柔地将他抱住,鼻尖嗅到了淺香,他喜歡這種柔軟的香味,不是腥臭的血,不是冰冷的鐵,更不是在狹窄角落裏慢慢腐朽的臭味。
這是讓他安心的,近乎于蠱惑的香味。溺于這種氣味中,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下來,刺痛的大腦感到久違的舒緩。
席歸璨閉上了眼,四只爪子勾住對方的衣服,勾得那樣緊,好似生怕下一秒就會被抛棄。
你……就是我的專屬戀人。
可什麽是戀人呢?
小白虎遲疑地将爪子放在那個人的肩上,沾了血的肉墊,在工作服上落下血色的梅花印。
你會永遠對我好嗎?
席歸璨仰起頭,湛藍的眼眸浮現出困惑,這讓他有點像只迷途的羔羊。他就這樣小心翼翼地,憋着一股氣,用他對世間僅有的信任,輕輕蹭了蹭冰冷的面具。
……你會不顧一切地保護我,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席歸璨:這不是撒嬌,是生活所迫
生活: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