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言這學期的體育課沒有搶到游泳,選的是網球,雖然她一點也不會。像是想挑戰一下自己似的。
網球場在室外,所有同學先集合再練球。符言最近籠罩在低氣壓中,本來想趁體育課在運動中發洩下消極情緒,可不巧的是她的親戚來了。好吧,符言只能去老師那簽個到,然後say goodbye。
這是第一天,按照符言的大姨媽規律,發現少量血跡後三個小時內要痛起來了。她剛走到體育場,遠遠的看見網球班在集合,天突然下起了小雨。網球老師揮揮手,看到同學們散了。符言等到一個網球班的同學走近後問是不是這節課不上了,得到肯定答案後十分淡定轉身走。
符言沒帶傘,這雨并不大,但是現在畢竟冬春交際,并且她親戚來訪,淋雨總歸是不好的。權宜之計就是快快找到自己停在體育場外的自行車,飛快騎回宿舍。或者她找別人借傘?但這樣總是麻煩到了別人。稍微淋點雨沒什麽的吧?
符言加快腳步。按照這個雨下的程度,估計她看到自己的自行車的時候車座早就淋濕了。算了,血水本一家,相煎何太急。
但是看到自己的自行車的時候符言懵了。車座已經被一個塑料袋包好,估摸着是沒被淋濕的。符言沒帶傘,可是車前籃裏放着一把藍色格子的雨傘。不是女生的傘。
是……誰?
謝家朗?
那一瞬符言沒能控制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恍恍惚惚到了宿舍門口,自行車車胎有些沒氣了,符言下車到宿管阿姨那借打氣筒給車打了氣,一路腦子裏都是漿糊,完全沒了以前追求高效率高要求的模樣。
到了宿舍,符言發現阿倩正在寝室看劇。估計是翹了課,現在滿臉海藻泥,半夜把手機光打臉上沖人笑比貞子還恐怖的那種。
看到符言安安靜靜開了門,安安靜靜去找幹淨衣服換,阿倩随口問了句:“你剛剛幹神馬了?”
“打胎。”
“……!!”阿倩收到了驚吓,“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啊?”
“你剛剛幹神馬了?”
“給車胎打氣啊。”
“你之前回答的神馬你記得嘛?”
“不是打氣?”
“……”
符言沖阿倩翻了個白眼,就地脫下濕冷的外套。
阿倩不死心,“你最近有點不正常啊!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符言皺眉,罕見的沒有反駁阿倩的話。她剛剛不是說的打氣,那說的是什麽?
天吶果然藍顏禍水。
☆、長成了對方喜歡的模樣。
開學一個多月。
阿倩自然發現了符言這些天的不對勁,于是某天和陳林送一起去酒吧high的時候,她十分夠哥們的叫上了符言。
陳林送是愛玩會玩的人,從小到大呼朋喚友作惡多端,朋友圈子遍及大江南北。瞧不上清吧,以前在酒吧總是玩得最high的那種,不過自從和阿倩在一起後他便收斂了些,這天更甚,因為身邊還跟着一個一心做酒鬼的符言拖油瓶。
阿倩比陳林送還要無語。在剛告訴符言說跟他們去酒吧玩去的時候,符言一臉不屑說自己還差一篇書評。在阿倩撒嬌之後,符言一臉嫌棄說好吧好吧。在他們仨進酒吧後,符言一臉淡定說你們玩你們的我一個人坐一邊清醒下最近有點問題。在他倆跳完一曲回到吧臺後,符言已經喝了一瓶威士忌。阿倩的心情是崩潰的……
趕走了來搭讪的一個男人,阿倩在符言身邊坐下,深呼吸,想語重心長跟她說些話。符言突然來了句:“人怎麽能和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呢?”
陳林送嘴角抽搐了下。
符言說完又悶頭喝了一杯酒,接着說,“從小到大,我身邊的愛情故事結局沒幾對happy ending(美好結局)。随機抽樣概率太小,這樣的投資風險性太大。”而我沒有勇氣嘗試。
阿倩低下頭,看不清表情。她穩下情緒後看向陳林送,用眼神告訴他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陳林送點點頭,表示接收到阿倩的訊號,然後去了洗手間。
謝家朗的情緒可不像符言那樣受打擾,反正路是明确的,前途是光明的,他擔心個甚?符言平常聰明得緊,思考人生大事時反而陷入死胡同,庸人自擾。
反正符言就在那,他是不會放棄的。
雖說一開始聽到符言說她不喜歡他他倆不會在一起時,他的心情就跟懷着忐忑的心等着打開盒子發現貓死了時一樣難過。對,謝家朗喜歡貓,他一直覺得薛定谔的貓實驗是十分不貓權的。
他這邊眼裏心裏都是她,腦海裏百轉千回想到了二人銀發相陪,兒孫繞膝的場景。她那邊不僅沒接收到頻率,還壓根就沒準備有傳送裝置。
但是經過一個寒假,經過和爺爺一塊兒釣魚、練字——老人的确給了他很多情操的陶冶和人生的指引,經過自己再三确認,謝家朗就跟當年堅持選物理一樣,堅持要喜歡符言。站在寵物狗的角度來說,便是“我就細要乃做我的主人嘛!”站在男生的角度來說,便是“我要和你困覺!一輩子!”
是不是愛情的另一個奇妙之處,就是我們生活在一片天空下,君在長江尾,妾在長江頭。但在漫漫悠長沒有遇見彼此的歲月裏,卻長成了對方喜歡的模樣。
心思豁然開朗,謝家朗哼着小曲打開了電腦。陳林送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來……
謝家朗到酒吧的時候符言已經處于喝趴下胡言亂語的狀态。這人的酒品真不怎麽樣。
謝家朗急急忙忙跑過去,手想摸摸符言的頭,卻又像想到什麽,收回。看到坐在一旁的阿倩,問:“符言怎麽了?怎麽喝成這樣?喝了多少?”
阿倩:“我也不太清楚,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來了也好,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謝家朗點點頭,“幫我謝謝林送學長。我帶符言先走了吧。”
“啊?好吧,你……你們注意安全啊。”
這邊符言還在胡言亂語中,整個人不知所言。看到謝家朗了特別開心,“啊謝家朗!我喝多了就能看到謝家朗诶!”雙手捧住謝家朗的臉,謝家朗手扶着東倒西歪的符言,一時之間不知怎麽處理。溫香軟玉不要來的太突然啊喂。
阿倩一臉頓悟,明白了這段時間符言的異常來源。因為來酒吧玩,阿倩的臉上畫着淡妝,紫色眼影襯托得她的臉有些妖嬈。平常總給人言情女主角的感覺,年少不識愁滋味,此時在閃爍的燈光下,她像是突然長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紀,看着符言和謝家朗,想到自己和陳林送,只覺得愛情這東西簡直……如和了□□的精美點心,上了瘾,戒不斷。
“謝家朗!”符言抱住謝家朗的腰,竟然開始嘤嘤哭泣。
謝家朗當時一愣,似乎發現自己的決策出現了點戰略性失誤。阿倩也愣了,這什麽情況啊,平常不是這樣的……問世間情為何物!
“我帶符言先回去,她現在這樣在酒吧不好。”
阿倩點頭如搗蒜。
謝家朗先是拖着後來幹脆抱着符言走出了人聲嘈雜的high吧,把符言放下來去攔的士的時候她突然鬧騰了,嚷嚷着要走路要散步不要坐車。謝家朗無奈,背着符言沿着路走。
可是從這酒吧走到學校……得多久啊……
符言在謝家朗的背上手舞足蹈,大聲吟誦着: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謝家朗笑笑:“嗯,你是四月天,你是我的小太陽。”
然而壹市四月的夜晚,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卻沒有暖的感覺。
冷風吹啊吹。(您的好友【鼓風機】已上線。)
符言被風吹後腦子稍微清楚了點,精神頭一好,又開啓了“胡言亂語”模式。“為你我受冷風吹,寂寞時候流眼淚~”
謝家朗疑惑,“這首歌我沒聽過呢。”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這首歌也沒聽過呢。”
符言拍謝家朗的頭,“哼,你聽過什麽歌?”
“我是真的愛你。”頓了頓,“李宗盛唱的。”
“就讓我随你去,讓我随你去~我是真的愛你~~”
“你漏歌詞了呀。”
“用別人的調,唱我的詞,你管我?!”
謝家朗這時才發現原來符言喝醉後還會開啓“刁蠻”模式,或許她本來性格就有這因子?她以後會在他面前這樣嗎?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一路走一路唱歌。符言一會兒用別人的調自己的詞,一會兒用別人的詞自己的調,謝家朗整個是哭笑不得。
突然,符言安靜了。
“嗚……謝家朗……”
謝家朗嬌軀一震,以為符言酒醒了在叫他,沒等他想好怎麽回應,脖子上有熱熱的液體滑過。是她的眼淚。
“對不起……嗚嗚……我讨厭愛情……”
謝家朗把符言往上提了提,繼續穩穩往前走着。
“我好像也,喜歡……你……嗚嗚。”
謝家朗轉換了方向,果斷把符言背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謝家朗的想法,很單純。
他并不是想趁機把符言圈圈叉叉,叉叉圈圈之類。只是他覺得符言比較傳統,不如推一把。和一個男生在酒店共處一室,何況是兩情相悅的人,說不定就成了。
不過……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謝家朗真的走不動了……負重90斤,從這麽遠的酒吧走到學校對他這身板簡直不可能。
謝家朗好不容易把符言馱到了标間,符言在玄關處直接就……吐了……對,吐在了謝家朗的外套上。謝家朗好不可憐,忍着身上的臭氣,給符言打水漱口,水還差點被她喝進去。
符言倒頭就睡,謝家朗也沒有辦法,只得給她蓋好被子,然後自己默默去廁所洗澡,胡七八糟搓一下衣服。
謝家朗只穿着一件短T恤,蹲在一旁看符言的睡顏,心裏美滋滋的。他想做一件很邪惡的事情,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為與不為的界定還得看時間場合。雖然符言剛剛吐過,但是他一點也不嫌棄。
他慢慢慢慢低下身子。心跳得越來越快。
夜晚兩人共處一室給了他靠近的勇氣。符言因為醉了酒而嫣紅的臉像磁石吸引另一極一般拉着他。她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在迎接他的到來。
謝家朗輕輕的,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她的上。
軟軟的,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卻有觸電般的感覺。
符言蘇醒的時候已經是淩晨3點多,自己一身酒味,枕頭上還吐了一些,真惡心。她沒有開燈,看到對面床上模模糊糊一團,想着阿倩還挺夠義氣。還是頭暈,身上也臭臭的,符言搖搖晃晃去衛生間整理一下。
還是頭暈,洗澡後似乎更迷糊了(待考證)。洗完之後想到枕頭被子上自己吐過,符言決定去隔壁床湊合湊合,反正以前和阿倩一塊兒出去旅游都是睡大床房。阿倩有的她也有,不過袖珍一點罷了。
符言鑽進被子時,謝家朗睡得正沉。到她的腿壓在他腿上時,他才漸漸轉醒。謝家朗一個激靈就要坐起來,但大腦先于肌肉醒來(俗稱鬼壓床……),他睜開眼睛仰望天花板。
謝家祖墳冒青煙了!觀音菩薩如來佛祖,謝謝你們!不對我明明是追求科學反對迷信的祖國四好青年……那感謝笛卡爾感謝愛因斯坦感謝墨菲!
謝家朗心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最終他得出的結論是,他最應該感謝哮天犬,感謝他作為狗王為自己的犬子犬孫謀福祉!可是大王,他好想舔舔符言怎麽破!
這時符言不安的動了動,似乎在睡夢中感覺到了枕邊人的不懷好意。
謝家朗清空了大腦中不安分的想法,改仰卧為側躺,符言順勢靠近了謝家朗。他身子一僵,腦海中噼裏啪啦放的不知是煙火還是鞭炮,跟小時候在院子裏看大人們放時的場景一模一樣,玉樹銀花。
他摟住了懷中的女孩,閉上了眼睛。
*林徽因,《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很喜歡這篇文……講真!!
☆、一個巨瑪麗蘇的早晨!
這是一個巨瑪麗蘇的早晨!
這一切都源于符言醒來時想起的巨瑪麗蘇的那句話!
并且茁壯成長于符言脫口而出了心中想的話!
“阿倩,你睡覺就睡覺幹嘛在被子裏放根棍子?”
話語剛畢,符言感覺到“阿倩”的身體明顯僵硬了,棍子以肉體可感覺到的速度變小。她直覺不對勁,雖然隐約有睡意,這時也全消了。大腦高速運轉思考前情提要,心中有了個不好的念頭……
她不會是……昨天酒後失身了吧!?
符言睜開雙眼,最先看到的是上下滾動的喉結……然後明顯泛紅的臉……
謝家朗!
啊啊啊啊!
不如醒在陌生人的床上呢!
不對不對……還好是謝家朗……第一次給了他這種男生她也不虧……
“hi,謝家朗。”符言強裝鎮定,心裏暗暗怪自己最近閨中寂寞看了太多瑪麗蘇總裁文才說出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hi...”
“早上好,好久不見了,見到你很開心。”符言胡言亂語着,準備掀開被子看看有沒有落紅。這時她意識到,自己昨晚洗澡後只穿了T恤和內褲……并沒有穿內衣和牛仔褲……廢話睡覺穿那些幹嘛!而對方,好像抱着一樣的想法,能感覺到他光裸的腿和……腿毛……符言像燒着一樣挪開。
謝家朗面色微赧,心裏怪自己壞了姑娘的清譽,眼睛裏卻浮現委屈之色。
在兩人在一起一段時間後,符言才知道謝家朗這厮最擅長扮豬吃老虎,并且擅長裝委屈加賣萌來獲取她的同情,就算她心中清楚他是一條心機狗,依然抵擋不住敵方火力。
可是此時的符言不知道。她眼睛幾轉,先感覺自己的下面并不像春風一度過,算他是個正人君子。然後思考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還能記得的就是自己在酒吧在阿倩和陳林送面前借酒澆愁,喝到醉喝到吐,記憶斷斷續續,謝家朗來接自己了吧好像,然後他是不是背她了?再然後呢?怎麽就到一張床上了呢?
“我們……嗯你能不能先出去穿個衣服再回避一下我再穿個衣服然後再說別的。”
“好……”
“你放心我不會看的。”符言說着緊緊閉上了眼睛。
一陣衣衫唏嗦的聲音。“我去洗漱,你安心換衣服。”謝家朗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符言飛快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回過頭看了看床上,果然沒有落紅,對面也只有簡單的睡過的痕跡和吐過的痕跡。她提高聲音,“我好了。”
謝家朗過了會兒出來,臉上還有水漬。符言微微笑,說:“我也去洗漱一下。”
在洗手間符言簡單刷牙洗臉後,只覺得不想出去面對。想她符言,從小到大,有問題就解決問題,迎難而上從不逃避,難道一世清譽要毀于一旦了嗎?沒想到會陰溝裏翻了船,同志,這個可是作風問題!
又磨蹭了一會兒,符言才出去。謝家朗端端正正坐在一邊床沿上,被子枕頭都已經擺放好,整整齊齊。
符言走到另一邊坐下,兩人相顧無言。心裏淚千行。
“不管怎麽樣,昨天真是謝謝你。”符言斟酌了下,“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學校了。”看到謝家朗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又胡亂說了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在我們沒發生過分的事,我不需要你負責。”說完落荒而逃。
身後傳來謝家朗的聲音,“可是你要對我負責啊……”
符言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謝家朗的厚顏無恥程度直到在一起一段時間後才深入符言心,讓她忍不住想,難道古今中外男神男渣都無法擺脫猥瑣的怪圈嗎?
即使是萌得猥瑣……或者猥瑣得萌……
某年月日。
【謝家朗:言言言言,呼叫言言~】
【符言:幹啥……】
【謝家朗:言言你在幹嘛】
【符言:剛剛在看小說現在在和你聊天】
【謝家朗:噢/可愛】
這厮怎麽又在賣萌?!而且感覺他越來越蠢了……蠢萌?!以前沒覺得啊……好吧還是稍微回應一下他。
符言就像養了只寵物一樣,不理它不行,賣萌撒潑順手拈來,高貴冷豔鮮為她見。
【符言:你呢】
【謝家朗:我躺在床上打滾~~】
符言的表情是= =。
【符言:你怎麽這麽喜歡躺着……】
【謝家朗:(*^__^*) 嘻嘻,就跟你喜歡收拾衣服一樣~】
【符言:……】
然後——
時間: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地點:從逸夫樓到女生宿舍的路上
人物:剛剛自習完的男豬女主
謝家朗:“言言,你相信我以後會成為一個工作狂咩?”
符言想了想謝家朗埋頭于工作胡子拉碴的模樣,點頭。
謝家朗:“我覺得我會是個工作狂,然後努力掙錢養家。”
符言:“為什麽啊?”
謝家朗:“男生養家不是應該的麽?”
符言:“我說你為什麽覺得你會是工作狂……”
謝家朗:“做自己喜歡的事肯定很投入呀。”
“嗯,做自己喜歡的事……你喜歡躺着,能讓你整天躺着的工作……”符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謝家朗和她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彼此心裏的想法。心有靈犀一點通,竟然在此刻出奇的合(he)适(xie)。
謝家朗扭扭捏捏說:“那個工作,也不是整天躺着的呀,也很累的呀。”
符言:“哪有,小說裏面的男主都很享受的,一點也不累。”
謝家朗:“從生理學角度來看,服務對象只有一個當然很享受。問題是服務對象不止一個呀……可能有很多個呀……”
符言:“……你很懂的樣子。”
而此時的謝家朗之于符言就如同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此男有毒,會壞了她的大業,她的詩和遠方。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
符言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麽。偶爾午夜夢回,想到自己以為早已忘卻的兒時的記憶,只覺得冷汗涔涔。
家長可能從來不會知道自己不經意間的行為會給孩子帶去多大的影響。至今符言都記得飯桌上閑談時,符爸符媽曾經當白話說的小區裏一對夫妻的故事。雙方均出軌,在酒店開房時遇到了。
那時符言讀初中。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看過的書,讓她覺得這樣的關系很惡心。顏如玉和黃金屋是騙人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幌子,金屋之中藏的嬌走了有下一個衛,衛走了有下一個李。為什麽大人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符言腦海中默念着薩岡寫給薩特的信的最後一段:
“這個世紀瘋狂,沒人性,腐敗。您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願上天保佑您。”
謝家朗,你是那個人嗎?
大概是發生上錯床事件的一周後。
符言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了。她從床上坐起身子,睡眼朦胧的瞟了一眼對面床上正在玩手機的阿倩。
阿倩見符言已經醒來,提高嗓子說:“發生大事了!”
符言歪了歪頭,側耳傾聽。
“我們輔導員要結婚了!”
文學系這屆的輔導員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壹大研究生畢業,長發及腰,講話輕聲細語的,甚是溫柔。
“你知道她的對象是誰咩!”
符言幹脆倒下去閉着眼睛繼續聽阿倩叨叨。
“她結婚對象就是物理系的輔導員!就是那個高高壯壯喜歡踢足球的那個!”
物理系……謝家朗……上帝啊……
什麽時候物理系和文學系對上味了?
自從上次“同床共枕”之後,符言開始躲着謝家朗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過擦破了他的衣服,導致現在謝家朗不僅在符言心中陰魂不散,在眼前也要時不時晃悠了。
之前她躲着他,效果相當好,倆人能一個月見面的次數堪比她和大姨媽見面的次數。現在,不論她去哪都能發現謝家朗的身影。更慘的是,就算她哪都不去,呆在宿舍或是女廁所,腦海中謝家朗的影子依然揮之不去。與之相伴的還有謝家朗的那一句“可是你要對我負責啊……”
你要對我負責啊……
對我負責啊……
負責啊……
啊……
更更重要的是,符言和美女輔導員的關系一向是好的跟姐們兒似的。導員幫符言解決了好多個問題,倆人經常交流對魏晉南北朝時期文人墨客的看法,評價花間派詞人。偶爾符言跑步的時候還會碰見她,甜美的微笑之後是一陣淡淡的幸福感。
她們是美女輔導員帶的第一屆本科生,嚴格與親切的度把握得相當好,基本上整個系的學生都很喜歡她。
前一個月整個人文院都在傳導員的八卦,幸運的還能碰巧看見兩位輔導員的約會。據不明人士八卦,一周前曾看見他倆出入宜家,一臉甜蜜,婚期将至。八卦紛纭,只有符言這段時間一直被自己的事困擾,蒙在鼓裏。
第二天美女輔導員就給大家發了請柬,以示對學生的尊重。請柬是由導員自己寫的蠅頭小楷,紙面顏色淡紅,墨梅朵朵花開,古樸大方。
婚禮定在下個月初,到那時天氣逐漸暖和起來,導員可以穿上美美的婚紗,與自己愛的男人組建一個家庭。真幸福啊。
符言想着婚禮的場景,心裏逐漸明朗了。忘記謝家朗吧,幸福是別人的,她要做個不婚主義者。
到了婚禮當天符言才發現,結婚真是一件太辛苦的事了!
她更堅定了以後不要結婚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愚人節不愚人!辛辛苦苦碼字換來第二更!
今天第一更戳《夜》!啦啦啦~
☆、一只小刺猬。
幾乎所有的女生都會有這樣的時候。
你是一只小刺猬。
身上的刺就如同變色龍的保護色,如同壁虎的斷尾。這是你對紛繁複雜的外界的保護屏障,無意傷害他人。
為了不讓自己受傷,也不傷害到別人,你用石頭搭了一座不至于與世隔絕的小圍牆。
一次又一次加固,用米粒、砂石、水泥。
你想,這樣好了,別人進不來了。
獨自一人度過暖春仲夏涼秋寒冬。在朝陽升起時的霧氣裏追尋,在暮色四合的餘晖裏等待。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他說他跋山涉水,走了遙遠而崎岖的路,來到了你的牆下。
他衣衫褴褛,卻面帶微笑,像是帶來了整個盎然的春天。
他為你歌唱,歌聲繞梁,如同黃莺出谷。
你真的好想接近他,觸碰他。
而你不能。
你用語言傷害他,說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你們不合适。
他走了。
帶着所有的生機與溫度。
你悵然若失,卻不知如何出這圍牆。
這時,他出現在了你的面前,沾染着塵灰的臉上是真摯的笑容。
他說:“那邊有個狗洞,我鑽進來啦!”
……
以上,就是符言最新的夢。
醒來時涕泗橫流。
符言睡覺的時候習慣手機關機,她摁開了機,現在是淩晨2:36,再過快五個小時她們就要起床。
長長的籲出一口氣,記得夢裏跌宕起伏的心潮,絕望與狂喜并重,讓她的心髒幾乎承受不住了。到現在還能感受到明顯的脈搏。
但再回憶詳細情節,卻是不能了。
符言關了手機屏幕的光。揉了揉太陽穴,把手機關機。久久才入睡。
一大早,符言被阿倩叫醒,說是要去文學系輔導員住的宿舍樓下去看熱鬧。再過一個小時新郎就要去接新娘子了。
于是符言只能在阿倩要殺人的目光中飛快爬起床,烏七八糟洗漱整理儀容儀表,而阿倩在符言起床的時候已經在往臉上抹瓶瓶罐罐裏的東西了,嘴裏還恨鐵不成鋼地念叨着:“昨晚叫你定個鬧鐘你說你能自然醒,可我叫了你三遍你才醒,你要是自然醒酒席都結束啦!”
符言滿口泡沫,想着昨晚的夢,零碎的情節漂浮在腦海中。有些事情,似乎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她換了支手拿牙刷,張開右手看自己崎岖的愛情線。看不懂那明顯的三條線的走向代表着什麽,但愛情線斷了一截,大概是不好的預示。
胸口心跳又加速了。不是因為情動,是因為害怕。
“罪莫大于可欲,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天知道為什麽,她真的害怕愛情。
符言阿倩二人還是晚了一步,符言怪從女生宿舍到人文院輔導員的宿舍不論是直線距離還是曲線距離都太遠,阿倩歸因為符言的懶床不起和動作磨蹭。兩人一路打打鬧鬧,真真是懷春恨嫁的少女。
只見鐵門外已經圍了一圈,有陌生的有熟悉的面孔,不僅僅是文學系和物理系的學生,符言看到了好幾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院系的學生也來湊熱鬧。
物理系的漢子們像女生節當天那樣,拉着兩條橫幅,只見左邊寫着:
“娶賢妻嫁郎君不忘壹大成長恩。”
右邊寫着:
“結良緣立家業常念文理學生情。”
他們的壯漢輔導員抱着美嬌娘出來時,幾個物理系的漢子起哄,說:“大熊(物理系輔導員的外號),你們結婚後是不是得給我們和文學的美女們來個聯誼啊!”
符言看到起哄的人裏面有她認識的陳遠,光棍柔情。他也看到了她,隔着一群人沖她吹了聲口哨,被春心萌動的氛圍帶動得大膽起來。
物理系的男女比例一向是一對情侶三對基,這樣心急也情有可原。
前兩天被文藝部拉去和陳遠一起主持了校園歌手大賽,臺上臺下他對她百般照顧,她不是感受不到。只是,這份感情注定給不了回應。
這一屆物理系的一對常年績點排名第一第二的學霸情侶就站在符言的前方,手拉手靜靜看着這一切,符言給他倆的配音是:“凡夫俗子,我們就靜靜看着你們裝×。”
這時男生扭過頭,說:“等到我們本科畢業時,也這樣結婚好了。”聲音不大,但是女生和後面聽牆腳的阿倩、符言能聽清。
這……這算是目睹了一次求婚!!?
阿倩和符言目瞪口呆。說好的鮮花呢,戒指呢,下跪呢,燭光晚餐呢!
女生說:“好。”
後面兩人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果然物理系學霸的思維我們這等凡夫俗子不懂,想來想去你想不明白。什麽都可以以最迅捷的方式來解決,不去考慮滾滾紅塵的紛紛擾擾。這樣也挺好的。
符言看着前方的兩位。柔和的光灑在他們身上,他們穿着簡單,不潮不引人注目,長相中等。放在人群中是那麽普通,如果用挑剔的眼光來看外形,男生有點微胖,女生個子偏矮。
他們的大腦高速運轉,思緒在浩渺無際的宇宙中徜徉。一路走來,IQ水平令無數人側目。而現在,就在一個朝陽的光輝還未遍及整個神州大地的早晨,一個簡單的對話,他們決定了自己之後的一生——如果不是說着玩玩的話。
符言對物理系那群高智商的,肅然起敬。阿倩今天給自己畫了個一字眉,此時她也陷入沉思,微微皺着眉頭,有別樣的風采。
陳林送過來拉住了阿倩的手,兩人成功會合,持續如膠似漆。
符言翻了個白眼,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壯漢和美女之上。
壯漢抱着美女一路走得很穩,果然常常運動就是不一樣。伴随着同學們的尖叫,直到走到……一排自行車面前,誰叫校園內不能随意行駛機動車。上面裝飾得很漂亮,前方車籃裏放着一大束玫瑰,車身也纏繞着絲帶和花朵,應該就是他們的“婚車”了。
美女輔導員抱着一束花,坐在後座。壯漢和他的物理系挑選出的西裝革履的男神天團騎着自行車,一群人浩浩蕩蕩向東南門出發。
符言給這一幕起名為“進擊的物理系”。
一路尖叫和注目。
婚禮現場。
一張桌子大概能坐12人。
符言很幸運,左邊坐着陳遠,右邊坐着阿倩和陳林送,都是能說的上話的人。其他人基本上也都是文學系和物理系的,不過她平常很少和別的班的人打交道,更別說別的系了。
謝家朗走來的時候,符言埋頭看大圓桌上的菜,暗自慶幸這一桌已經滿了,同時又惱怒自己什麽時候這樣躲一個人害怕一個人。他果然沒有走到這一桌,而是她後面那一桌。
符言偷偷往後看,做賊心虛地扭過頭。慘的是,他坐的位置恰巧和她背對背,倆人的距離并不遠,是兩桌酒席間最近的距離。
“符言,這學期好像都沒怎麽看見過你。”旁邊陳遠在講話。
“壹大太大了。”符言随便夾了點距離最近的菜。
“我看你好像挺忙的,之前約你一塊兒吃個飯你也沒來。”
“沒緣分嘛,那天剛好有事。”
安靜了一小會兒。文學系的女生說“沒緣分”到底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