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文子熹見這人因身形肥胖伏在地上幾乎團成了一個圓圓的肉球,似乎輕輕給他個力便能在地上滾動起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真踢上一腳的打算,憋着笑意道:“你起來吧。”

“微臣多謝公主!”那人又在地上磕了個頭才理着衣擺起身,臉上堆着讨好的笑意。

寧淮開口介紹:“公主,這是豐鹹縣縣令李成水李大人。”

“是是是,正是微臣。”李成水雙手并在身前,對文子熹笑着猛點頭。

“嗯”,文子熹點點頭算是應了,又轉頭問向寧淮,“咱們快些走吧,你不是說今天晚上得趕到縣城裏去嗎?”

文子熹夾夾身下馬肚,馬兒剛想邁步卻又被她勒着缰停住,只能在原地轉個半個圈兒。

李成水像是怕馬的樣子,縮着脖子默默向後退了兩步。

寧淮看了看見了公主就一臉謹慎唯諾的李成水嘆了口氣,朝馬上的文子熹伸出一只手:“公主先下馬吧,臣有話跟您說。”

“哦,好。”文子熹應聲,抓着寧淮前臂,翻身躍下了高高的馬背,腳落地的時候有些沒站穩,微微向前傾了兩步,寧淮忙順勢把着文子熹上臂把她扶定。

兩人動作有些拉扯,但一舉一動卻又說不出的自然,自然到了文子熹和寧淮自己都沒發現。

但一旁的李成水卻是看得明明白白,他見文子熹下馬的時候踉跄了兩步本還想伸手上去扶一扶,但随即又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實在是多餘,便悄悄縮回了手,看了看眼前這被寧狀元攙着的粉面含春的公主,那一份懊惱竟愣生生不敢生出來。

狀元郎倒是回來了,卻萬沒想到還能帶回個公主。

“我要跟寧淮說話,你還愣在這兒幹嘛?”文子熹站在寧淮身側,瞥了一眼眼前這小心翼翼的縣令大人。

李成水當即回過神來,一邊嘴裏不停向文子熹賠着不是,一邊轉身哼哧哼哧地跑了,似乎生怕留的久了惹得文子熹不高興。

文子熹看着李成水身材雖不輕盈,卻沒想到他跑起步來很是靈巧,提步起步間還一蹦一跶地,隐隐可見兩腮脖子上的肉在一上一下地震動,像極了禦花園池塘裏的青蛙。

文子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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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麽?”寧淮順口問道,眼睛朝着文子熹視線方向看去,臉上便也有了一層笑意。

“笑我們的狀元郎衣錦還鄉,竟還惹了這麽大的陣仗,又是鑼鼓又是鞭炮,啧啧,這待遇連本公主都沒有呢。”文子熹打趣道。

寧淮聽了這話,又看了看遠處整齊列着的來“恭迎”他的人,沒有言語。

“嗯?”文子熹拉拉寧淮衣袖,她本以為寧淮聽了她的話後會又是一陣羞窘。

寧淮伸手指了指那行人後放着的兩頂轎子中其中較大的一頂:“你待會兒就坐那頂轎子去豐鹹縣城可好?”

“坐轎子?”文子熹不解問道。

“咱們此行明明是私下出來的,為的也不是什麽公事,本是應該無人知曉我,現在還帶着你,會回來這豐鹹城才對。”寧淮道。

“對哦。”文子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和寧淮明明是瞞了身份來的。

寧淮嘆了口氣,無奈地攤手:“現下不知怎的被這縣令大人知道了,特地出城來迎接咱們,好在他也沒到處聲張,這些來迎接的人也都是他府上的人,他是來邀我……呃……和你,一起去他府上歇一兩天。”

文子熹瞪大了眼睛:“那,那怎麽行!阿淮的母親還病着,可不能耽擱,我們要回你家照顧你母親去!”

寧淮沒想到文子熹竟還記挂着他的母親,面上微露出片刻的錯愕,之後眼神便變得柔軟如水。

他總以為她心裏只存了出來游玩的心思,哪知他的淑陽公主遠比他想象的懂事細心得多。

“謝謝,”他終于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她垂順的頭發從他指縫溜過,滑滑的“我母親已經被李縣令接到他府上去休養了,咱們今晚去李大人府裏歇一晚上也可,他備了轎子,你坐上比馬車舒服些。”

文子熹擡起腦袋任寧淮揉她披散的頭發,翹着嘴角像只得了愛撫的貓。

“那轎子本是給你準備的對不對?”文子熹用眼神示意了那頂裝飾得頗為華麗的轎子,“他們不知道我會跟着你來。”

寧淮點點頭。

他們确實不知道他會帶着未過門的媳婦回來,且這媳婦還是當今聖上和皇後的獨生愛女。

文子熹卻搖了搖頭:“真是的,兩個大男人還備什麽轎子,直接騎馬不就行了?”

寧淮一笑,悄悄壓低了聲音道:“李大人呀,不好騎馬。”

文子熹本還不解,但在看到遠遠恭敬候着的李成水便随即反應過來——這以李大人的身形嘛,要上下馬确實是困難了些。

——

李成水帶的人不少,跟寧淮此行的人彙在一起,擁着兩頂頗為華貴精巧的轎子朝豐鹹縣城進發。

到達豐鹹縣城的時辰很是合适,太陽剛落,日暮初起,天際暈了一層朦胧的紅,像是姑娘臉上的胭脂。

文子熹坐在被轎夫擡得平穩的轎子裏,掀起轎簾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豐鹹縣城窄小卻整潔的街道。

下了學的孩子跻着布鞋,背着打了補丁的書袋在街上跑跳,路邊住家裏有噼裏啪啦的鍋鏟翻炒聲,繼又飄來一陣飯菜的香味。

其實也不是很香,但聞着就是讓人莫名地有食欲。

不知是哪家的母親扯着嗓子叫了一聲“狗蛋回來吃飯!”,一個正躲在牆根兒打量着這行又是騎馬又是坐轎子的老爺們的男孩子便立刻應了一聲,撒丫子跑回家去吃她娘煮的熱騰騰的飯。

文子熹突然覺得有些餓。

路過一個街口,有小販做完了一天的生意正在忙着收攤,周遭圍着幾個還兜着圍嘴的小孩子。小販身後的草垛上紮着幾根竹簽,有的竹簽上還串着幾個破了形賣不出去的糖人。

小孩子們吃着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草垛上的糖人。

小販蹲下身摸摸幾個孩子的頭,拿過一個缺了耳朵的“兔子”分成幾塊,各自遞進了那幾個小孩子嘴裏。

小孩子嘗到了甜高興得不得了,拍着手從糖人攤跳跳噠噠地散開。

文子熹咽了一大口口水,看向糖人的眼神和那些小孩子怕是沒有什麽差別。

她長這麽大還真沒吃過糖人,宮裏向來是什麽精致可口的點心都有,可就是沒有這些民間的讨小孩子喜歡的巧玩意兒。

小時候有小太監從宮外給她帶了一個糖人回來,她寶貝得不得了,舍不得吃,拿油紙包了揣在懷裏準備每天晚上舔一口。哪知道時日正值盛夏,糖人兒在她懷裏放了沒一會兒便全化成了黏糊糊的糖漿,漏了她滿衣裳。

當時她看着已經化得沒形兒的糖人還不敢哭出聲來,只能一邊流淚一邊伸舌頭舔幹淨了紙上殘餘的糖漬——那糖人是小太監偷偷給她帶進宮的,父皇母後知道會責罰。

那天夜裏她帶着小丫鬟悄悄在院子裏挖了一個坑,把沾着糖的衣裳和串糖人的竹簽埋了,還對着那個“糖人之墓”立了個誓:待她淑陽帝姬長大了嫁出宮去,一定要吃遍天底下所有的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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