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文子熹和寧淮陪江氏用完了晚膳,又都坐在她床前跟她聊了會兒天,待看外面天色有些晚了,便各自回李成水為他倆準備的房間去休息。

一入了夜,李宅各處都點起了昏黃的燈盞,花園池塘邊也有一盞,雖然外面罩着燈籠,但風一吹過裏面的火苗還是在微微地晃。

寧淮把文子熹送到她住的房間門外,雙悅本在屋內候着文子熹回來,但見寧淮來了便找了個理由躲到一邊兒去了。

文子熹在房門口站定,偶一擡頭,發現今夜天空上的星星格外的繁密,一顆一顆閃爍着擠滿了天空墨色的畫布。漫天的星輝彙成一條銀河,美得不像話。

她扯扯寧淮衣袖,指着天空高興道:“阿淮快看,今晚上好多星星。”

寧淮擡頭看了眼星星,視線随即又回到文子熹身上。

燈火雜着月光灑在她未施一絲粉黛的小臉上上,皮膚顯得愈加瑩白如玉,她的眉梢因為愉悅而輕輕揚起,一雙眸子似乎比這夜空還黑,倒映着天空閃爍的星辰。

很美。

文子熹注意到寧淮正盯着她看,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我,我知道我長得好看啦,但你這樣盯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寧淮一笑:“我在看星星啊。”

心道前些日子在上書房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直勾勾地盯着我。

文子熹不解:“你看星星就看天上啊,老看着我幹什麽?”

她臉上又沒長麻子,哪來的什麽星星。

“星星在你眼睛裏。”寧淮說完,輕輕拉着她擁入他懷抱。

文子熹眼前是寧淮的肩膀,鼻尖聞着他身上淡淡的蘇合香,有些懵。

剛才是誰主動來着?好像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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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被阿淮主動抱了?

文子熹扭了扭身子,發現自己好像是正被人緊緊擁着,沒有做夢。

“別動。”寧淮頗為貪婪地嗅着她發間的香氣,不同于白日在馬上,他可以騰出雙手來好好擁住懷中的這一團香軟。

專心擁着就好。

文子熹緩了好久才從“自己正被阿淮主動擁着”的呆愣中回過神來,唇角揚起,垂下的雙臂輕輕環上他精瘦的腰。

然後,收緊。

寧淮感到她的回應,微側過頭,悄悄吻了一下她的發。

文子熹不知,滿心都想的是要緊緊抱住這個難得主動寧淮不能讓他跑了。

于是乎,環着寧淮腰際的手臂開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

寧淮本想就靜靜抱她一會兒,哪知這妮子跟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把他越抱越緊。

呃。實在有些勒得慌。

寧淮松開環着她的手臂,拍拍她的肩膀:“你抱太緊了,松開一下。”

文子熹閉着眼睛臉貼在他胸膛,仍不撒手:“你答應我以後多抱抱我我就松手,就是多像剛才那樣抱我,不準總是推開我。”

寧淮嘆了一口氣,摸了摸文子熹頭:“我何時有推開你過?如果以前有的話,那麽我現在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推開你了可好?”

“真的?”文子熹甕聲甕氣地問,終于松開寧淮腰際的手。

寧淮給了文子熹一個寬慰的笑,手輕輕托在她後腦讓她仰起頭和他對視:“當然是真的。”又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另兩件房“我就睡在旁邊那間客房裏,離你這兒不遠,你今天應該也累了,好好歇一晚上。”

“那……”文子熹還有些不太确定,剛想讓寧淮再重複一遍他說過的話,身子便又被輕輕擁了一下。

“這樣夠了嗎?”寧淮問,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一般。

“夠了夠了,”文子熹臉上又是喜又是嬌,看着寧淮的走去了他睡的客房。

寧淮進了屋,文子熹也打算回屋梳洗歇下,在關上房門的時候好心情地向外瞅了一眼。

這件客房正對着李府的花園,花園園心點了一盞搖搖晃晃的燈,朦胧照亮了花園一塊小小的景。

她看見一條鋪的幹淨整齊的石子路像是從夜色裏穿來,一直蜿蜒延長,被燈盞施舍般的光些許照亮,然後又默默隐在黑暗中。有一塊造型怪異的假山石默自立在石子路邊,旁邊,是一池子沉靜到沒有漣漪的水。

風過,燈影搖晃,給這園景添了分鬼魅。

文子熹的瞳孔倏地縮緊,臉上的笑意淡淡消隐,後脊泛起陣陣寒意。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前世最後那日,那個宅院,她撞見馮淵摟着一個婢子倚歪在塊假山石上,然後她便被馮淵一巴掌扇進了旁邊的池子裏。

胸腔裏仿佛又湧出那股溺水的憋悶感,文子熹抓着門框的指節青白,胸口上下起伏似又喘不過來氣一般。

“公主,公主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就在門口站着不進去,您是有哪兒不舒服嗎?”雙悅估摸着寧淮已經跟公主說完了話,剛一回來,卻見到公主獨自呆在門口吹着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遠處李府的花園。

很普通的小花園,雙悅順着文子熹的視線看了去,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文子熹聽到雙悅的聲音,回過神來,腦子裏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松了,長舒了一口氣:“沒什麽,咱們進去睡吧。”

天底下的園子樣式無非就是那麽幾種,況且她已經重生了,還怕什麽,不怕。現在是在鹹豐縣,又不是在京城。

雙悅伺候完了文子熹梳洗,躺在偏間供伺候的丫鬟休息的小床裏,很快便睡沉了。

文子熹懷裏緊緊抱着文子延臨別借給她的老虎布偶,耳邊隐約聽着雙悅均勻的呼吸聲,也緩緩阖上了眼皮。

眼前一片混沌,像是霧,散不開。

好冷,文子熹睜眼,發現自己的身體正被浸在冰冷的水裏。

“救……唔!”她看見她想要呼喚救命,然一張嘴便吃進去了一大口水,鼻子也被水封住,肺裏沒了空氣。

她快死了,她快死了,文子熹看見自己在水中無力地掙紮,岸上站着馮淵,手背在背後,面上挂着嘲諷的笑意

也沒有其他人,沒有那個奮不顧身把她從水裏撈出來的人。

文子熹看着自己掙紮了幾下後身子便全部沉到水裏。

一陣氣泡翻湧過後,水面恢複平靜,平靜到仿佛剛才這裏根本就沒有過一個掙紮着叫救命的人。

突然,畫面一轉。

将軍府奢華威嚴,外堂裏前來恭維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再向內,宅院深處的寝間裏,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床前,眼睛盯着那扇大開的房門。

不知這樣等了多久,似乎是直到夜幕已深的時候,終于有一個喝得爛醉的男人走進了那扇大開的房門,是馮淵。

她看見自己迎了上去,氣哼哼地跟那爛醉的男人說着什麽,好像沒說兩句,也不知是那句話惹惱了那爛醉的男人,馮淵突然變了臉色,一個巴掌扇在她半邊臉上,直接把她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溢出絲絲血跡。

她掙紮着想要爬起,那男人的拳頭卻似雨點一般落在了她已經消瘦得過分的身子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你,求求你。”她抱着那男人的腿哭着求饒,涎水混着淚水一直順着下巴流到地上,然那男人聽到她的求饒後似乎更增了興致,一拳砸在她後背心上,她的求饒換來了一陣更加猛烈的拳打腳踢。

好疼啊,疼,文子熹在地上蜷縮着身子躲避砸來的拳腳,滿臉是淚,朦胧中又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阿淮,是我不好,我錯了,你在哪裏,我好疼,好疼。

阿淮,有人欺負我,打我,你在哪裏,我找不到你。

阿淮,你可不可以來救救我。

……

“阿淮!”文子熹猛然從床上坐起,心髒跳得瘋快,滿臉的汗水和淚水。

她空着眼神看了看這屋裏的陳設,便立刻掀開被子下地。

雙悅被文子熹睡夢裏突然的一聲“阿淮”驚醒,一睜眼,便看見只穿着件寝衣還光着腳的公主正打開門栓欲出門去。

“公主!”雙悅忙叫道,然文子熹似沒聽見她的聲音一般,飛快地跑了出去。

雙悅忙起身往外追。

文子熹淚水還在不斷往外湧,怎麽收也收不住,披散着頭發,光着腳直直朝寧淮所住的房間奔去。

文子熹跑到寧淮房門口,手掌不停拍打着寧淮緊閉的房門:“阿淮,阿淮你在嗎?”

“阿淮你開開門好不好,我怕,阿淮,嗚嗚……”

“嗚嗚……阿淮……你在哪兒……”

寧淮睡夢中聽到有人在敲他門,剛一轉醒,耳邊便是文子熹凄慘的哭聲和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文子熹嘴裏還不停念着他的名字。

聽到她的哭喊,寧淮猛地睜大雙眼再沒了困意,飛身跑到門口打開門栓。

門一開,文子熹便哭着撲進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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