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1)
更新時間:2017-08-15 20:00:03 字數:3540
仙門位于兩座山之間,不管是地面或上頭,都布了各種陣法,以防妖魔入侵。她們尚未到達,遠遠的就見到兩座山頭之間彌漫着一股煙霧,在煙霧之下,身着青袍的守門弟子正與一人對峙,那人正是何關,他一身墨袍破損,處處集團,顯然是被仙火所擊。
他一人孤軍奮戰,明知一人難敵衆手,依然不肯離去,顯見他的決心。
靜觀揚起唇角,這時候忽感身邊有人,她看向一旁,見到納海師兄。
納海與她其乘一雲,輕笑道:“我陪師妹。”
“多謝師兄。”
納海含笑點頭,接着看向停在她肩上的一只小山雞,搖頭失笑。“怎麽把你的愛徒變成小山雞了?”
“我這徒兒,騰雲駕霧的功夫太差,做師父的只好順便載她一程了。”言外之意就是變成小山雞方便随身攜帶。
山雞符圓圓也不惱,讨好地說,“多謝師父厚愛。”不管是山雞、土雞是烏骨雞,只要師父不要對何關太苛刻,她都無所謂,因為她知道,師父這麽做自有其用意。
她用雞爪抓好,把雞屁股安分地孵在師父肩膀上。
兩人一雞來到仙門,落于何關前頭一丈之處。
靜觀望着何關,見他目光陰沉地瞪着自己,面對兇險的陣法和環伺的修仙人,他即使一身衣袍破損、模樣狼狽,卻依然挺着背脊,冷傲地立在那兒。
靜觀輕嘆了口氣,“果然很俊……”
“咳……”納海在一旁輕咳嗓子,目光卻隐含警告。他可吃醋了喲,竟然在他面前贊美其它男人,即使那男人是只妖。
靜觀不依地瞟了師兄一眼,接着斂起笑容,正色道:“何關,本仙來了,你的決定呢?”
何關聽聞,狹長的桃花眸顯出厲芒,一身妖氣沖天,這瞬間爆發的強大氣場,似有與對方同歸于盡之感。
四周弟子感受到這股邪惡之氣,皆舉劍于手,準備随時劃出仙訣抵禦,納海也一臉肅穆,暗施仙法,随時護着師妹。
山雞符圓圓見狀,卻不着急,而是睜大明亮的雞眼,緊緊盯着何關,她相信何關,雖然他妖氣沖天,但是他沒有殺氣。
靜觀挑了挑眉,依然臉上含笑,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答案。
在衆人的目光下,突然何關往前跪下,朝靜觀伏身而拜。
“弟子何關,拜見師父。”
出乎衆人意料之外,他居然向靜觀下跪了,願意稱她一聲師父,受她管束,自此成為她的弟子。
靜觀靜靜地望着他,提起步伐,緩緩來到他的面前,見他始終伏身,依然保持伏跪的姿勢。
“何關。”
“弟子在。”
“你可怨我?”
何關沉默着,沒有回答她。
靜觀再度緩緩開口。“把頭擡起來。”
何關身子一僵,最後終于慢慢擡起頭來,目光直視着她。
“既然怨我,為何願意拜我做師父?”她輕問,目光清澈銳利,直看入他眼底。
何關沉吟了會兒,這才說道,“你說我沒有心,我當時不明白,歷經這百年來,如今我有心了,這顆心會高興,也會痛,雖然我對你有怨,但我這顆心也是因你而修來的。所以說起來,你的确夠資格當我的師父。”
靜觀依然直直的看着他,見他目光堅定,未曾閃躲,知道他沒有說謊。
他或許會有不甘,但他的心是服氣的,一只傲視衆生的妖終于肯折彎他的腰來向她臣服,尊稱她一聲師父,可見他已有頓悟。
她終于彎起了唇角。“從此刻開始,你何關便是我靜觀的入門弟子了,從今以後,你受仙門戒法嚴格管束,在我仙門修行,守我仙門的法規,明白嗎?”
“是,師父。”何關低頭,伏身恭敬一拜。
“起來吧。”
何關立即站起來。他畢竟是妖,也不拐彎抹角,既然拜了師父,這膝蓋也跪了,他的索求也必須得到回報。
“師父,我的妻子在哪裏?”
靜觀微微笑,也不跟他賣關子,伸手将肩膀上的小山雞直接丢向他。
山雞突然被抛出去,急忙扇動翅膀,撲向何關,投懷送抱。
何關接住小雞,擰眉盯着她,心想這只山雞發什麽神經?正想質問靜觀,小山雞卻興奮地開口說話了。
“何關,我在這裏,我好想你啊!”
何關瞪大眼,直直盯着小山雞,這眼神……這表情……還有這聲音……
“圓圓?”
“是我、是我!”
符圓圓興奮地說,她一直隐忍着不作聲,但其實她擔心死了,當她見到何關願意跪下拜師父為師,她說不出有多麽高興,也不管自己現在是人還是山雞,只想抱住他,表達對他的思念與歡欣。
何關抱着小山雞,他是高興沒錯,但更多的是震驚,她怎麽會變成了山雞?
“難道你的元神是……山雞?”
“我是人啦,是師父施了法術把我變成這樣的,不過你別擔心,師父會把我變回來的,是吧,師父?”小山雞笑嘻嘻的說,臉上洋溢着天真無邪,以及全心的信念。
靜觀慈愛地笑了,溫柔說道:“既然何關已在我仙門下為我弟子,我便信守承諾,将你倆的紅線牽在一起,結這一世的夫妻情緣。”
靜觀舉手捏了訣,手中冒出紅線,伸向他們二人,紅線似有靈識,卷上何關的手腕,接着伸向小山雞的翅膀,兩條紅線打了一個結,然後化成一條線。
結消失了,那條紅線也沒有任何缺口,宛如一條與生俱來的紅線,牢牢地綁着兩人。
何關盯着手上的紅線,呆立原地。沒想到他牽過那麽多條紅線,而他自己的紅線卻是由靜觀親手牽成。
他擡頭看回靜觀,後者臉上一片祥和,眸中帶着慈愛,竟是師父看着徒弟的關愛眼神。
原來,她不但給他一顆心,也給了他一個伴侶。
喜歡上一個人,也是一種修行,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抱着小山雞,再度向靜觀叩首,“謝師父成全。”這一回,他是心甘情願的向她磕頭。
靜觀慈祥地道:“以後我就把圓圓交給你了,助她提升法力之事也全權交給你負責。這丫頭雖有慧根,性子卻懶散,到現在連騰雲駕霧的技巧都學不好,就像山雞一樣,空有一雙翅膀卻不會飛,她什麽時候飛得好,身上的咒術就什麽時候解除。帶她好好修練吧!”
啊?什麽意思?
“師父,你說什麽?”小山雞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咒術?師父對她下了咒術?
何關嘴角抖了抖。他是聽明白了,真沒想到靜觀對她的愛徒也舍得來這一招。
學會了飛,咒術便解除,這招夠狠,但不得不說,治丫頭這個頑皮鬼卻是最有效的一招,他心中怎麽就突然感到莫名的快意呢?
“不行呀!師父,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不管符圓圓如何哭喊哀求,靜觀依然笑得慈祥,對愛徒揮揮手,随着師兄納海一起駕雲而去,祝福的聲音遠遠傳來。
“等你學會了飛,就随關兒回北方草原去探視你的爹娘,讓他們看看新女婿吧!”
其它師兄姊妹們笑得笑、閃得閃,心想難怪師祖們都說靜觀師父收妖的功力最好,因為她會編織一張網,讓你掉入陷阱,再冥頑不靈的妖也會乖乖的去修行。
何關帶着小山雞在仙山處找了一座山住下,小山雞在他懷裏哭了三天三夜,訴說師父的無情。
何關既同情又想笑,靜觀整人的方法他有深切的體會。他摟着小山雞,除了安慰,還是安慰。
到了第四天,天還未亮,小山雞就叽叽喳喳的報曉,催他快點起床。
何關睜開眼,迎目所見,是小山雞放大的臉。
“何關,快教我練功,今天我一定要快點飛起來,好破了這該死的仙咒!”
何關無言地看着小山雞激動地拍飛翅膀,雄心壯志的要練功,心頭不得不承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靜觀這一手确實夠厲害,居然讓懶散的丫頭天未亮便急不可待地去練功,不用他三催四請的。
他笑笑的起身,陪着丫頭在山頭上一次又一次的禦氣縱身,從清晨練到太陽升起,從白天練到晚上。
丫頭從未如此勤奮過,自此何關見到了她的毅力。直到太陽落下山頭,在最後一次提氣縱身與時,小山雞周圍的霧氣卷起一朵雲層,讓她成功的飛上天,在雲彩霞光之下,山雞化成了美人,她衣袍翻飛,長發飛揚,美如月仙,對何關燦爛地笑着。
“何關,我成功了——我飛起來了——啊——”随着一聲驚呼,仙子一時得意忘形,亂了氣息,從雲端落下,一如落入凡間的仙子。
何關展開雙臂,将她接個滿懷,磁啞的笑聲在她耳邊輕拂。
“莫怕,我接住你了。”
【全書完】
番外:靜觀與納海
更新時間:2017-08-15 20:00:03 字數:9028
靜觀是個修仙人,她天生有仙根,絕頂聰明,外表看似懶散,實則骨子裏靈活通透。
說起修仙,是一條漫漫長路,而修仙路上什麽怪人都有,有道貌岸然的、自命清高的、修了點皮毛就鼻子翹上天的、一天到晚去收妖來打響知名度的,或是打着修仙的名號來欺世盜名的等等。
不過這不勞她操心,修仙修的是心,心不到,就不可能成仙,仙人自有一套過濾的程序。
至于她自己呢,不過就是個随遇而安且低調的修仙人,盡管她是修仙界裏最被看好能列位仙班的人之一。
這一日,她風塵仆仆的來到京城,只因為這兒正在舉辦一場伏妖大會。
京城之地,妖魔肆虐,為此有道行高深的修仙人召開伏妖大會,號召各地的修仙人來參與盛會,其同謀劃應變之策。
她捏了個仙訣,化身一名相貌平凡又略顯肥胖的老婦去參加這場伏妖大會,為何她要變成這副醜樣子?前面說了,她是低調的修仙人。
出席伏妖大會之人都是來自各方的道士和修仙人,且必然都有些實力,因為沒達到一定實力的人是進不了會場的。
而前述各種奇怪的修仙人也将齊聚一堂,難免多生是非。她向來喜靜,默默觀察,一如她的法號“靜觀”,所以她要化身,讓自己顯得平凡而不起眼。
她挑了一個角落的位子落坐,剛坐下不久,隔壁的位子也坐了一個人,她擡眸朝對方看了一眼,不禁頓住。
納海師兄。
她一眼便認出他,理由不是因為他長得很英俊,雖然他确實是修仙界盛名遠播的美男子。
修仙對人最大的好處,便是外表也會變得姣好,或許是仙氣使然,好比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意思一般。書念多了便有書卷氣,修仙修久了,風采也會不同,而對于那些天生就長得好看的人,修了仙後,外貌更是上了一層樓。
納海師兄便是這樣的人,她是少數被認可有修仙天分的人之一,納海師兄則是之二,不過他的道行比她更高,在仙法成績上,他總是拿第一,而她也總是名列第二。
靜觀與他并不熟,只在修仙習會上與他見過幾次面,不過她覺得他并不記得她,因為他總是被人群圍住,而她則是默默站在角落的人。
“靜觀師妹。”
她怔住,擡眼看向納海師兄,對上他正凝望過來的眼,那好看的眼緩緩流淌着溫意,像星光般神秘。
“你想收什麽妖?”
部分的人都有雄心壯志,都會選擇最可惡的妖怪來當目标,越是壞的妖,那收伏的功德越高,往上進階的機會也更多,但她不想跟其它人搶,所以她選擇的是比較不窮兇惡極的妖。
“蝴蝶妖。”她道。
她看見納海師兄眼中的意外,接着露出了然的笑意。
“這妖怪的危險性不大?”
“他長得俊,比較養眼。”
她很老實地說,同時瞧見師兄再度一愣,眼中似有玩味,看她時的目光挺意味深長的。
她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他大概嫌她“以貌取妖”吧!
“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她覺得奇怪。
納海師兄一如既往的神秘,連說話都這麽令人三思,随後他被人群包圍,她與他再沒機會說話,事後她才想起來,她化身為胖婦,他是怎麽認出她的?
果然是第一名,竟然能看出是她,雖然她反省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哪裏露出破綻,只當自己沒第一名能力好。
事後她開始搜尋關于何關的資料,發現這只妖是有天分的,也很特別。蝴蝶本無機會修煉成精,只因生命短暫,他卻因吸取了狐仙的靈氣而得以長壽,所以修成了第一只成精的蝴蝶,還修成了人形。
為了收伏這只妖,她開始布局。
收妖有時會利用法器,而她為何關準備的法器是一支蝴蝶簪子,至于為何選擇簪子?因為攜帶方便,簪身小,不占空間,又可以裝飾在頭發上,她個人覺得比葫蘆或是大刀、長槍輕便多了。
此時何關藏身在一位将軍家中,将軍癡戀保關的俊美,就連宮中的公主也想搶何關,做為她的入幕之賓。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搶同一個男人,靜觀覺得很稀奇。在她看來,将軍和公主其實比較相配,只可惜他們選擇當情敵,且還鬥得很兇。
何關男女通吃,将軍為他誤了軍情,公主為他犯下殺戒,為了收伏這只蝴蝶妖,靜觀化身成将至府中的平凡侍女,進入府中。
府中有一場宴會,是她見到蝴蝶妖的機會。
她拿着酒瓶,——為宴會中的客人倒酒,當輪到納海師兄時,她不禁一愣。
納海師兄竟然也來了?他該不會也是來收伏蝴蝶妖的吧?他是第一名,她怎麽搶得過他?
她正在思考這個問題時,耳旁熟悉的聲音響起——
“多謝靜觀師妹。”
她頓住,擡眼看他,見他正優雅地飲酒,适才因她為他倒酒,他則輕聲謝謝她。
他怎麽又認出她來了?接着想到他是第一名,法力比她高,所以能看出她的化身,她只好認了。
“師兄也想收蝴蝶妖?”她低聲問。
“不是。”
這答案令她意外,奇怪地看他,他不是來收妖的?那他來幹麽的?
彷佛看出她眼中的狐疑,他低聲道:“我來看看,這妖是有多養眼?” 她恍然大悟,心想何關果然是個男女通吃的厲害角色,連師兄都忍不住跑來看他。
最後,他們果然見到了何關,何關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妖,他俊美得惑亂人心,妖修成人形可以美到這種地步,他也算是天下一絕了。
不少修仙人說,要滅了這只淫妖才能永絕後患,但她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覺得何關很有天分,需知要經過多少個百年才能出現一只這麽有才華的蝴蝶妖,所以她決定保住何關。
“你舍不得收伏他?”納海問。
她擡頭看他,發現納海師兄有些緊張。看來他對蝴蝶妖很擔心,于是她安慰道:“我不會殺他,關押他就行了。”
她本以為如此說,納海師兄會松一口氣,卻沒想到他的神情看似更沉重了,似乎她的答案并沒有讓他滿意。
她,這蝴蝶妖果然厲害,連師兄都為他心疼了。
她欣賞這世間一切美面的事物,所以她欣賞何關的俊美,一只妖能修成這麽美,确實有才華,只可惜他修得人形,卻沒修到心,所以他才玩弄人心,傷人情感。
空有美麗外表的妖,卻沒有一顆懂人性的心,無論他的外表再完美,修行也是不及格的。
她與何關大戰三百回合,憑着強大的仙力,将他關進瞽子裏,她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誰知此時卻傳出對她不利的謠言,有人說她迷上了何關,舍不得殺他。
當時仙界也跟人界一樣分成好幾派,因為想法不同,意見也分岐,有修仙人認為斬妖險魔,就是必須把妖斬了、把魔除了,而何關是妖,自然該斬。
她一向清心寡欲,被人誤會她迷上何關,對她實在沒什麽影響,所以她也不太介意。畢竟修行修的是心,修煉仙法不過是為了懲惡助人罷了,她心中自有明鏡,不是別人一、兩句言語的傷害或誤解就能改變她的想法,要說服她,得先拿出道理來。
她後來才知道,将謠言散播出去的是一位師姊,她也曾經試圖收伏何關這只妖,卻反過來被何關收伏,并且愛上了何關,只因被傷了心,因愛生恨,所以想要何關神魂俱滅。
之前說過靜觀為人一向低調,但是在仙會上,她頭一回獨排衆議,為何關擔保。她說他只是不懂人心,但從未傷過人命或妖命,罪不至死,只可惜無人諒解,倒是她就此名聲大響,不過響的不是好名,而是惡名,大家都說她迷上了妖,一意孤行。
衆人批評她時,她沒什麽壓力,但是當納海師兄找上她時,她的壓力來了。
納海師兄的法力高于她,若是打起來,她肯定輸,那何關就危險了。
正當她考慮是否要帶着何關遠走高飛時,納海卻只問了她一句。
“你是否迷上了他?”
師兄的神情從未如此嚴肅過,她直視他的眼,也很坦然地回答他。
“欣賞外表和處置他是兩回事,倘若他罪大惡極,我就算殺了他,也依然覺得他長得好看。”
當她說完這一席話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戳中了他,他居然笑了。
“我明白了,你放心。”
她不知道師兄要她放心什麽?只覺得奇怪,他問一句就走了,沒跟她吵,也沒跟她打。
事後,她終于曉得師兄叫她放心是何意,因為他在仙會上居然挺身支持她的做法,并且為她擔保。
她不殺何關,人家說她迷上了妖;納海師兄說不殺何關,人家就說他慈悲為懷,普度衆生。
她不得不再次感嘆,人緣好就是吃香啊!
她悄悄摸了摸發上的蝴蝶簪,心想,何關俊美到連師兄都舍不得殺他了。
也罷,目的達到就好,她清心寡欲,不計較名利得失。
她幫何關安排了新的修行,要他以血誓為牽引,等待有緣人,為女子牽紅線做為贖罪的代價,每牽成一條紅線,就得回一點妖力做為獎勵。
她相信,在牽紅線的過程中,能讓何關學會付出、看懂人心,為他自己修出一顆同理心。
不過她雖然收伏了何關,卻沒收伏他的心,為免他再犯錯,她得暗中跟在他身後,時時盯着他。
這一日,納海師兄來找她,手上還帶着一面照妖鏡。
“你不用時時跟着,看着這鏡子,就能知道他做了什麽事。”納海師兄說。
望着手中的照妖鏡,她感到訝異,因為這是一年前在仙法競賽上的最大獎賞,當時她只得了第二名,輸給了納海師兄,被他抱走了大獎,卻沒想到他現在竟然将這鏡子奉送給她。
她再度感嘆,何關何德何能競能得到師兄如此關愛,連這麽珍貴的照妖鏡都願意拿出來賄賂她,何關真是一只幸運的妖呀!
她從鏡子裏看着何關牽紅線的過程,不出她所料,他果然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牽紅線的方法花招百出,無所不用其極,不像月老牽紅線那般中規中矩,而是把欺拐哄騙都用上了。
當她看着鏡子發笑時,納海師兄也在靜靜地看着她。她瞧見師兄微擰的眉頭以及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想,納海師兄既然都舍得把照妖鏡給她了,她也有義務跟他回報一下。
“何關很聰明呢,他牽紅線的數量是月老的三倍,做得很漂亮。”
“你……很欣賞他?”
“是呀。”
她只是據實以告,何關做得很好,納海師兄應該高興才對,但他的笑卻為何沒笑進眼底喔?
由于修仙人還在修行中,不可能完全免除煩惱,她想師兄或許只是事情多,有心事吧?
做為師妹,加上她前後也從師兄那兒得到不少幫助,光是在仙會上為她站出來說話就是一件大功德了,因此在考慮了三天後,她決定主動去關懷一下師兄,盡她所能的為他開解。
“師兄有何心事,可願說出?若我幫得上忙,願為師兄盡一分心力。”她誠心開口詢問。
納海師兄在她開口後,顯然感到意外,接着就直直的盯着她。
她不明白這句話哪裏說得不對?只知道師兄看她時的眼神,好似比以往都要明亮。
“我确實有心事,師妹也能幫得上忙,就不知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的,師兄請說。”
她豪氣的保證,納海師兄卻沉吟了,最後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緩緩開口。
“不知師妹可願與我雙修?”
聽到雙修二字,她呆住了,因為她沒想過,納海師兄會找她做為雙修的對象。
在修仙界,雙修是兩人一起修行,讓彼此修為更上一層樓,比單獨修行的速度更快。
有些修仙人為了突破修行上的瓶頸,會找适合的對象來雙修。為了彼此增進默契,吃睡皆在同一個屋檐下,日夜相處,親密無間,所以雙修的對象通常都會找自己喜歡的人,或是合得來的同伴。
她知道有不少師姊期盼跟納海師兄雙修,但是師兄從不接受,因為他法力高強,仙姿聰穎,加上他一向獨來獨往,根本就不需要藉由雙修增加功力。
但是,他卻對她主動提出雙修的要求。
她驚訝地望着納海師兄,見到他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這是幾百年來,她頭一回見到他臉紅。
她恍然大悟,原來……師兄喜歡她,但他一直未曾表态,而她也從未注意過,直到此刻。
許多事情一旦攤開,那些原先不懂的事便——變得明朗了。原來他一直有意無意的陪在她身旁,默默的、隐晦的喜歡着她,為她說話、替她争取,給她照妖鏡,問她何關的事,都是有原因的。
“師兄,你喜歡我多久了?”
“三百多年了……”
居然暗戀她三百多年了?師兄,你也太會藏了吧!
靜觀不明白師兄為何會喜歡她,畢竟在修仙界,比她迷人的女子很多,而她唯一的長處,就是法術學得很好。
面對師兄的告白,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明明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但旦是此刻身上卻多了抹迫人的氣勢,似乎不等到她的回答,便不肯死心。
他以真誠待她三百年了,她就算無法回報,也該以誠意相告。
“師兄,我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
“我也是清心寡欲的人,所以我們很适合。”
“……”這句話說得毫無破綻,讓她無語了。
她生平第一次覺得為難。雙修是大事,馬虎不得,當師兄坦誠了他的情意之後,她無法不重視它。
納海看出了她的為難和猶豫,可不但沒有退卻,反而走近她,聲音低啞。
“你讨厭我?”
“不讨厭。但……你為何喜歡我?”
他深思了下,對她低低地道:“喜歡一個人,也是一種修行。”
修仙人的情愛與凡人不同,他們是精神大于肉體,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師兄,卻很清楚的明白,師兄這句甜言蜜語的意境很高,打動了她的心。
她羞澀地低下臉,輕輕點頭應允了。
就這樣,她與海納師兄開始了雙修之路。她原本就是低調的人,納海師兄也跟她一樣低調,沒有事先說好,但兩人卻似心有靈犀,十足有默契,沒有對外高調宣布他們的交往,而是低調開始雙修之路。
修行是一條漫漫長路,要禁得起誘惑和孤獨,靜觀看着照妖鏡裏的何關,看着他一次比一次成長,她甚感欣慰,但何關的憤恨和怨氣依然存在,若是積久了恐怕成魔,因此她需要找一個适當的人在适當的時機去化解何關的戾氣。
止時她得了師兄的喜歡,享受着情愛的美好,讓她突然悟出倘若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修行,那麽她就為何關找一個緣分來修行吧!
她注意到一個女娃,年僅三歲,是鎮遠侯之女符圓圓,乳名豆豆。
何關對豆豆竟是如此容忍,明明嘴上罵着,卻用心照顧着她,這已經超出了血誓的規範。
她對何關下仙咒,是要他保護血誓的人沒錯,但可不包括把屎把尿、擦口水或當馬給娃兒騎。
驕傲的何關對豆豆是特別的,而豆豆也确實特別的,于是靜觀好奇改了一下仙咒,讓豆豆觸碰到何關的發絲便能記住一切,不會将何關忘懷。
她也沒想到豆豆竟然展現了她的天資聰穎,将發絲做成結,如此便能将妖簪叔叔放在心上。
三年過去,豆豆六歲了,她小心翼翼的保存着發絲,等待自己長大去尋找何關。
這孩子有心,是個懂得心疼人的姑娘,且她确實有慧根。因此在豆豆六歲時,靜觀決定引領她入仙門修行,與何關結一段緣,至于往後的路如何走,卻得靠豆豆自己去努力,靜觀不過是為兩人開啓了扇門。
何關在忙着解決牽紅線的問題,豆豆在忙着修仙,而靜觀和納海之間的情感也受到了考驗。
傳言納海師兄受師祖之命去南海收妖,在他離開的這一年間,愛上了其它南海修仙女子,據聞這名女子貌如天仙,美麗不可方物,他們患難與其,日久生情,納海師兄甚至還豁出性命保護她而受了傷,女子也有情有義的照顧他,日夜不離不棄,相守相知。
這一連串的傳言不用她去打聽,自有人到她耳邊細說。
靜觀聽了之後,只關心問了一句。“納海師兄人可安好?”
“他被那女人細心照顧着,正在享清福呢!”
靜觀松了口氣,彎起笑容,“沒事就好。”
她的憂心來自對師兄的安危,師兄性命無虞,她便放心了。
衆口铄金,大家都說納海師兄變心了,他與那南海仙子才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的良配。
靜觀繼續修行,不因其它變故而有懈怠。
半年後,納海師兄回來了,他望着她,輕輕道,“別聽外頭胡說,那都不是真的。”
她看着他,發現那張向來沉穩的俊容上竟有一絲緊繃。
她忽然心如明鏡,明白了他的緊張,俏皮地笑了。
“我明白的,師兄忙完了,就會回來找我的,我信師兄。”她伸手輕撫他的臉蛋。
她就算不相信納海師兄,也該相信自己的眼光。其實當她看到納海師兄就明白了,他眼中始終有她,即使不在身邊,他的心裏也放着她。
不用太多言語解釋,她的表态就讓他明白了一切,不管別人說什麽,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心,總是清澈明亮。
納海将她攬入懷裏,輕輕地喚着她的名字。
之後,他将自己這一年來在忙的事告近她,原來真相是那位南海女子為救他而受傷了,他為了償還這份義氣,花了一年的時間去為她尋仙草靈藥來救治,一治好對方、還了情分,便立即告辭。
靜觀感到十分欣慰,她的師兄果然道行高尚,心能納海,有情有義,是個真君子。
“這一年來,我雖然不在你身邊,卻也不斷用仙鳥傳訊予你,你為何不回複我?”納海疑惑地問。
仙鳥傳訊?她愣住,突然恍悟什麽,逐潮紅了臉,竟是露出難得尴尬的神色,一臉慚愧的陪罪。
由于這一年來她心情郁飛,閉關在內,仙鳥叽叽喳喳的在她屋頂上吵得她心煩,遂被她當成修煉的獵物給打壞了元神,落入山林間,這會兒恐怕都成了山雞了。
她低頭愧疚不已,納海卻摟着她猛笑。原來他消失的時候,她也不是那般淡定的。
“沒關系,這也怪我思慮不周,咱們把山雞找回來,好好助它們修行。”
她輕輕應着,心想自己還是火候不足,欠修行哪!
不過考驗無處不在,何不以平常心對待?修仙之路就是要增添波折,才不會太無聊。
對她來說,何關就像她在外收養的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而符圓圓卻像是她懷胎生出來的孩子一樣。
在圓圓十六歲時,她應允徒兒出山去尋找何關,她相信圓圓天生的識人這能,能讓她看清事物的真相,不受何關外表的迷惑。
而事情果然如她所料,這世間一物克一物,這徒弟天生就是來克何關這只妖的。
從照妖鏡裏,她看着兩個孩子一路打罵、互相扶持,她被逗笑了,遂将丫頭如何整治何關的戲碼分享給納海師兄聽。
“師兄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我這徒兒就能把何關這只妖給收伏了,瞧,他連召喚獸都肯做了,也會心甘情願的為她做牛做馬,我很快就會多一個徒弟了。”
納海見她笑得歡欣,溫柔地摟着她,為她梳順一頭柔軟青絲,低笑道,“這就是你故意讓她把面具帶走的原因?我當初還擔心你這徒兒法力太弱,對付不了何關,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靜觀輕輕搖頭,身子一松,舒服地靠着他的胸膛,嘴道,“我這徒兒天資聰穎,鬼靈精得不得了,讓她去收何關這只妖,最适合不過了,只不過……師兄,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讓絕兒出去找圓圓吧?”
冉絕是納海師兄收的徒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