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唯有暴富&畫像
城堡外雨勢漸大, 季明染的精神狀态也不是很好。
她一個人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到地下室裏那些孩子的表情, 殘缺都是化妝出來的, 可是茫然和恐懼卻是油然而生。她有點嫌棄道具組，又覺得自己十分好笑，這樣複雜的情緒很快就被夜幕降臨後, 羅恩的到來所打斷。
羅恩仍舊是端端正正地走過來, 指揮着一群個子高大的男孩子清理屍體, 動作娴熟到就像吃飯要張嘴一樣。這座城堡, 似乎每天都會有無數小孩子死去, 屍體被埋在花蔭下面, 水花濺起泥水，弄髒了他整潔的褲腿和靴子。
季明染算了算時間，她隐隐覺得自己就算離開副本, 也做不完任務了。結镯的同生共死功能, 只針對游戲內觸發劇情導致的死亡, 由于游戲時間不足導致的淘汰并不算在內。
何解憂故意留下萬能鑰-匙，肯定也是覺得以自己的性格，只要有一線生機就不會主動放棄。可她不會放棄有什麽用呢？游戲時間是固定的。
說到底，這就是一場利益驅使的殘酷游戲，大家都是為了各不相同的目的而來，包括她。
季明染先觀察了一會, 羅恩的行動線很簡單, 充當誘餌領着玩家進入城堡、充當指揮引導NPC埋葬屍體。這些屍體, 都是從城堡裏擡出來的，每一批屍體的相隔時間段都差不多。季明染想，這些屍體肯定不是從死亡現場直接帶出來，大概率是被集中放置在某個空間場所。
換一種說法，這些屍體都是自然死亡，而非和闖入者有關。
難道，阿細娜和羅恩都是城堡的守護者？這麽說，羅恩一定知道城堡裏的秘密。
季明染沒有輕舉妄動，一直看着羅恩處理完屍體之後，才悄悄跟着他回到住處。羅恩回到房間并沒有停留很久，就帶着一個小竹籃走了出來，他撐着一把小傘，親手把小石子路畔被風雨吹倒的小風車一一拾起來，然後坐在雨地裏，一下一下地做着新的小風車。
羅恩的房間在後院的角落，陳設比其他人要華麗舒适很多。季明染悄悄推開門，看了眼幹淨的地板，再看看自己沾滿泥濘的腳丫子，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忘在哪裏了，腳底冷冰冰的。
反正是最後一搏了，季明染強盜一樣翻找着羅恩的房間，一無所獲。她失落地坐在地板上，揚起頭看屋頂的吊燈，忽然發現某個角度的光似乎被什麽東西遮擋住了。季明染站到羅恩的床上，墊了兩個枕頭，黑色的腳印印得滿床都是。
終于，她拿到了那張硬紙片——是一張手掌大的畫像。
“這畫像怎麽和地下室的那張一模一樣？”
季明染翻來覆去地看，終于找到了不同，這張畫像是完整的，很明顯是被房間的主人藏在這裏。她突然想，走廊燈籠裏的畫的線索是在阿細娜房間發現的，那是不是說，是阿細娜故意破壞了地下室的相框？而現在羅恩的房間裏有同樣完整的畫，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故事。
突然，外面傳來雨傘合收起的聲音，風雨聲随着開門聲沖撞進來，她跪坐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羅恩吃驚的表情，以及掉落在地上的小竹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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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你在這裏做什麽？”
羅恩看了眼系統界面，發現季明染身無分文，甚至還欠了一筆債。
游戲內不成文的規則，玩家一旦觸發逃生出口，任何NPC都不能再擊殺玩家。當然，這件事只有所有NPC才知道，季明染是不可能知道的。
其實，這也是為什麽明明綁定了結镯，何解憂還是很放心把季明染一個人丢在這裏的最主要原因。
[幸福城堡的秘密]副本裏，有一條最最簡單快捷的逃生攻略。玩家進入城堡，通過各種方式耗費掉所有銅幣，然後在不觸發任何劇情的情況下，被關進女仆房然後打開鏡子的通道，即可順利通關。
只不過，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完全不觸發劇情，或者完全不在意NPC的話語裏的線索。這種方式是脫困的最佳途徑，唯一的缺點就是，通關星級為零，沒有任何額外獎勵。
而何解憂的方案是，既不引人注目，又不至于讓自己将來舉步維艱，所以她選擇攻略阿細娜這個低級Boss。
可惜，她的計劃總是被季明染打亂，不得已只能搶了她的生路，抱期許于季明染有本事繞開索莉娅的提示，直接攻略大Boss羅恩。
游戲世界裏，并非所有的大Boss都是惡人，羅恩就是這樣的例外。
此時，羅恩看着季明染心裏五味雜陳，但是還是按照臺本，一字一句地說：“是阿細娜讓你來找我的嗎？”
季明染一聽這句話，第一反應是：嘤，終于被她遇到一只善良的NPC！這麽主動一定很好搞定。
然而羅恩的善良屬性沒持續多久，就補了一句：“我不見她。”
“為什麽啊？你和阿細娜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季明染拿起剛剛發現的畫像，腦袋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面，脫口而出，“難道阿細娜破壞那張畫像，是故意隐瞞你的身份？”
季明染說完這句話，又打量着這間小房子，舒适的床鋪和地下室裏的破舊床墊形成鮮明對比。其實她一直很奇怪，為什麽羅恩一個尊貴的王子要和城堡裏這些地位卑微的流浪兒住在一起。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季明染默念着，有些遲疑地望向羅恩，她拿着畫像的手輕輕一顫，“不對，你手裏有這張畫像，說明你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仙瑪卡的王子，那你為什麽不願意離開這裏？是阿細娜…囚禁你嗎？”
羅恩像是被觸及到了傷痛，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阿細娜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見阿細娜？”季明染趁勝追擊，幾乎調用了她所有的腦洞，“難道是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
羅恩憤怒到了極點，眼圈發紅地盯着季明染，季明染下意識後退了兩下，手指接觸到床單的頂端，突然感覺觸感有點發硬，她回頭猛地掀開床單，竟然看到床單底下鋪着兩三頁從本子上撕下來的紙張。
這不是……阿細娜的日記嗎？
季明染一直以為是何解憂撕走的，沒想到竟然在羅恩的房間裏找到。她揚起手裏的紙，質問羅恩，“這是什麽？阿細娜的日記怎麽會在這裏？你偷看了她的日記，所以怨恨她欺騙你，所以你才不願意見她是不是！”
羅恩聽到這句話瞬間崩潰了，他癱坐在地上埋頭痛哭，斷斷續續地說，“阿細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經害了她一次……我只是想讓她好好地活下去。”
哭嚎聲在雨夜裏格外凄涼，季明染從床上翻下來，正要看紙頁上的文字，卻突然被羅恩襲擊。她跌坐起來的時候，羅恩竟然生吃了那幾張紙，季明染明知搶救不回來，連忙喊道：“你口口聲聲想讓她過的快樂，卻沒想過沒有你在身邊，她一點都不快樂！何況，她……”
季明染說到這裏，突然不忍心繼續說下去，可是她的時間不多了，羅恩是她最後的救命盜草。
“阿細娜早就死了！她徘徊在這裏，只是為了等你。”
羅恩似乎被這話吓得不輕，他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渾圓，藍盈盈地閃爍着淚光，“你說什麽？”
“你不知道阿細娜已經死了嗎？”
羅恩徹底失去了支撐，他一遍遍地自言自語，“阿細娜死了？阿細娜死了？阿細娜死了？”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大火燒紅了半邊天的傍晚，他用燒紅的箭頭刺穿了自己的心髒，只求父親能放過城堡裏的孩子，還有阿細娜。
“阿細娜死了嗎？”就像機器一樣，羅恩陷入了死循環裏。
季明染謹慎地爬到羅恩的身邊，搜尋着記憶裏關于他們的所有線索，“索莉娅說，你的墳墓在城堡的西南面，也許阿細娜的墳墓也在附近，你從來都沒有發覺嗎？”
羅恩終于不再重複那句話，木讷地搖了搖頭，“父親說，要接阿細娜回王宮，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們。我不該去找索莉娅，不該隐瞞阿細娜其實我早就恢複了記憶，我不該相信父親…我以為，他們是真的要帶大家回家。”
王子不停地哭，零碎的痛苦記憶慢慢拼接起。
季明染不斷回想着副本裏的一幕幕，終于捕捉到一絲希望，連忙安慰羅恩：“阿細娜的櫃子是你鎖起來的吧？她其實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你，房間裏還挂着你教她畫的畫，她每天晚上都悄悄地躲在地下室的窗口陪着你。阿細娜和你一樣，一直都努力的守護着這座城堡。”
羅恩揚起滿是淚痕的臉，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季明染，“守護？”
“這座城堡裏的孩子，一定都很愛你和阿細娜。”季明染感慨地看向窗外被雨水沖刷的格外豔麗的死人花，“包括那些你們用盡全力保護過的生命。”
一瞬間，副本內的天氣晴朗起來，黎明将至微光透進房間裏，羅恩突然釋然地笑了，“我不應該繼續逃避自己的錯誤，是我讓阿細娜新生希望，卻又狠狠地摔碎。”
他從地上站起來，細心地撿起每一個新做好的小風車，“我去找阿細娜，謝謝你。”
季明染從羅恩手裏接過小竹籃，有些安心地坐在地上。
亮光從門口打進來，季明染迎着光看着羅恩越走越遠，突然沒有太多的功利心。就好像，無關比賽輸贏，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善事。
羅恩離開之後，季明染低頭去看一籃子的小風車，本想把它們都挂回外面路邊的竹竿上，卻發現每個小風車上都有用紅筆寫的字跡。這些字跡和阿細娜房間的畫上的一模一樣。
阿細娜那麽珍惜那幅畫，季明染微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好奇地打開其中一個風車，看清楚上面的字跡，整個人都呆住了。
“天吶，原來副本的所有劇情，早就寫在沿途的風車裏了嘛？”
季明染正想着，果然聽到系統閃起綠燈，歡快地提醒道：“恭喜玩家1012成功解鎖隐藏劇情。”
過了很久，季明染正揉捏着自己的腳丫子，羅恩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客人，我忘記了一件事情。”
他手捧一個很寬的紙盒子，溫柔而禮貌地彎下腰來，季明染連忙站起來，打開一看，竟然是索莉娅臨終前縫制的那件袍子，她不太理解，看了眼羅恩，羅恩微微點了點頭，季明染又把袍子翻了個個。
這一下，她發達的淚腺突然就開始運作了。
寬大陳舊的袍子背面，是一整片預備賽的線索地圖，不僅指出了所有安全的到底目的地的路線，而且還用紅點标出了埋藏線索的節點。季明染連忙掏出自己找到的那部分地圖，和袍子拼在一起，簡直……
“這簡直是開卷考試！不，這才是真正的作弊啊！”
季明染要樂開花了，可惜下一秒在她聽到系統提醒說：
“請注意，玩家1012在游戲內的可活動時間僅剩4小時，請合理分配時間。”
4小時？她還被困在副本裏呢！季明染剛提上期的嘴角迅速凝固，死亡來臨前的盛宴嗎？
啊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