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唯有暴富&燒傷
何解憂拿着經過菜地時找到的一張角色卡, 沉默着爬上了眼前的山丘，濃稠的黑暗就像她的保護衣, 包裹住了所有的情緒。
白天為了掩護季明染, 何解憂已經筋疲力竭，而剛剛發現的秘密，更讓她陷入一種困境。長夜奔波, 何解憂的體力值下降的很快, 而她僅有的資産, 都變成了給季明染的兩顆體力丸。
何解憂突然有點擔憂自己, 如果她等不到季明染順利通關, 也許這次拖累別人的就是自己了。因為已通關選手, 無論在哪個副本內死亡都會算作淘汰，而結镯的存在就會拉着季明染給她陪葬。
她卸下所有的表情，靜靜蹲在地上, 眼前半指寬的牛皮帶繃緊了連接着兩塊巨大的石塊, 石塊上寫着三個字：和平碑。
“原來如此。”何解憂伸手摸去, 帶子正面就像是黃牛被揪掉牛毛的粗糙膚質，反面則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在訴說着什麽故事。她有些疲憊地坐在地上，心裏不斷有情緒湧上來，和上次在浴室裏一樣，她有些頭暈。
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就像是萬足蟲在草地裏穿梭的腳步。
何解憂倉惶回頭, 就看到半人高的蜘蛛朝自己噴湧來萬千蛛絲, 而她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布滿了一圈又一圈蒙着露珠的蛛網。
何解憂翻身站起，勉強躲避在石碑的側面。
她剛剛看皮帶上的文字太入神，竟然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可是，這裏為什麽會有蜘蛛？
何解憂的體型太笨拙，以至于稍不小心腳腕就被蛛絲黏住，鋼筋般牢固的白色絲線很快就蔓延了過來……
此時，季明染正因為追漏了小偷而悶悶不樂，不知不覺竟然跑到了田壟處，令她吃驚的是，白天菜地裏的人體植物竟然都恢複了人形，他們被捆綁着用木棍固定在土地裏，就像是即将問斬的犯人。
“你們……是人嗎？”季明染有點不敢靠近，躲在木樁後面小心詢問。
菜地裏的人類看到有陌生人，簡直驚喜欲狂，紛紛吵嚷着：“救我！救救我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事發突然，季明染有些六神無主。
這些被固定在田地裏的人類七嘴八舌的解釋起來，季明染聽了半天才梳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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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世界有個規律，每到白天人類和動植物的身份就會調換過來，只有有月光的晚上，一切都會恢複正常，但是人類的行動仍舊會受到拘束。
季明染不可思議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該怎麽做才能救你們？”
大部分人都直接跳過了第一個問題，争先搶後地說：“只要你放了我們，大家一起殺了那些怪物，這個世界就得救了！”
“快幫我解開繩子！”
“快點拔掉這些木板！”
“快點放了我們！”
他們明明說着人話，可是語氣冰冷而狠戾，讓季明染想到那天剛開始游戲，無數蔬菜朝她吶喊着：“我不是人我是黃瓜！我不是人我是水果……”
季明染狐疑地審視着眼前的人們，他們個個都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不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卻更像是撿到了一把鋒利的刀刃。她退了半步，有些猶豫，“你們白天變成蔬菜的時候，他們會傷害你們嗎？”
不耐煩的人聲裏鑽出一個小孩的聲音，他搖了搖頭，奶聲奶氣地指了指後面的空地，“大哥哥大姐姐沒有傷害我們，傷害我們的壞蛋，都被種到了地裏面了。”
“閉嘴！”有個成年男人大聲喝止了小孩的話語，“什麽哥哥姐姐，他們都是下賤的畜生，早晚有一天老子一把火燒光這裏！”
小孩聞言突然哭了起來，淚水落在地上滋潤着肥沃的土地。
季明染趁亂趕緊離開，她本能地沖向小孩所指的那塊貧瘠的區域，卻發現幹涸的土地已經變得十分肥沃，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滋潤着這裏，以至于最靠邊的土梁子上多出了一大一小兩顆水淋淋的“白菜”。
“這白菜……”季明染有點驚慌，她不确定地伸手掀開靠近自己的那顆白菜的葉子，果然看到根部挂着一個牌子，兩顆白菜就像是兩顆頭顱，分別寫着：玩家1011、玩家1404。
這是已經被淘汰的玩家？天哪，不是說角色副本裏死亡，不計入淘汰範疇嗎？他們是怎麽死的？
一瞬間，季明染想到了陳山景。
難道是他們學陳山景一樣，昧着良心做任務，所以才遭到某種懲罰？
她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陳山景怎麽活的好好的？
不管他到底怎麽還活着，這兩個玩家被淘汰已經是事實，那麽……
下一秒，季明染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她跪在地上虔誠地拜了拜，然後把手伸向了白菜的根部，她的左手指輕輕一抓，果然在其中一顆白菜的根部挖到一張角色卡，上面的圖案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只有序號不同。
因為失去了最後的生命依托，玩家所化的白菜徹底變成了植物，他蓬勃生長，最終固定了形态，和另一顆大白菜比肩而立。
季明染縮回手，手指上還沾着一些水汽，附近的烏鴉突然叫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很不安，總覺得周圍都是埋伏，只有一直跑一直跑才能獲得安全感。
城鎮中心有個兩層的小閣樓，季明染記得這裏白天住着一對年輕夫妻，可當她推開窗偷看的時候，眼前卻是兩只孔雀。她又跑回民宿，偷偷看了眼房東太太，月光打在床板上，被子末端露出一條細細長長的尾巴。
而樓下的酒窖裏，原來放滿了酒水，季明染打開看了眼，卻發現白天透明的酒水全變成了綠色汁液，聞起來是用植被的鮮嫩根莖榨出來的。
果然，這裏的人類都是動物，而它們吃的用的都是人類或者植物的肢體。
她突然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
原來之前，自己之所以無論如何都看不懂這個副本，只是因為她了解到一切都是不完整的。白天和黑夜，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房東太太說的小月河的另一邊，應該還有另一個世界，是屬于植物們的世界。
季明染急匆匆地往那邊跑，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一條标着小月河的河水。
她正懷疑自己的猜測，突然聽到有什麽東西發出“吱勾吱勾”的聲音，就像是有人站在一條緊繃而富有彈性的塑料膠帶上，左左右右地磨蹭，上上下下地蕩悠着。
何解憂的力氣快要耗盡了，而大蜘蛛卻因為她的掙紮，胃口徹底被吊了起來。大概是好幾個月沒吃到這麽“難征服”的獵物，它充滿鬥志地在自己編織的網上飛快地爬來爬去，樂此不疲地逗弄着眼前快要力竭的獵物。
季明染偷偷挪過來，就看到雪白的大繭子被裹在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上，在紅眼蜘蛛活動八條腿攻擊要害的時候，艱難地“吐”出一條條絲線牽動自己勉強避開。
“大繭子？”季明染差點沒忍住就要上去救它，可是一想到大繭子偷了自己的銅幣，就覺得十分不爽。她狠了狠心，默默退出草叢，卻被不遠處一條皮帶攔住了去路，等到她彎腰去看，不禁驚呼出聲，“天哪！小月河竟然不是河！”
是的，眼前這條分界線似的皮帶，就是小月河。
她回頭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在大繭子掙紮的聲音裏，繼續研究皮帶上的內容。
原來，這個世界原本是狄拉大陸的一部分，獨立成小世界後，根據土地的數量分為十二個區域，後來各個區域戰亂糾紛不斷，各族通過合作或者吞并，漸漸形成最終的兩個區域：一區和二區。
季明染分析，自己所在的區域應該是二區，二區裏百分之九十的生物都是裝扮為人類的動物們；而一區的居民是看似弱勢、并且自我保護意識特別強的植物精靈。
“長老們為什麽突然讓我們來巡邏啊？”
黑暗中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季明染看到小月河對面的平地上，過來兩個隊伍，三個人一組從兩個方向包抄過來，在邊界巡視着。
說話聲漸漸靠近，季明染聽到他們說：“還不是因為最近二區又在販賣物資，誰知道會不會又因為搶糧食的事情幹起來？長老讓我們謹慎點，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
季明染悄悄藏在附近的灌木叢裏，聽到他們繼續聊，“二區仗着比咱們人多又野蠻，天天搶奪我們的種子和糧食，早晚要遭天譴。”
“噓，我們小聲點，別讓那群畜生發現。”
季明染趴在地上聽得很完整，她仔細觀察卻驚訝地發現，剛剛說話的竟然全部都是人類，只不過口鼻都戴着像是氧氣罩的東西。季明染原本也戴着，但是進副本不久，她就發現這裏空氣清新，氧氣充足，根本不需要那個東西。
眼前的人類，和她在田地裏看到的暴戾人群，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哦不，她搖了搖頭，提醒自己，這才是正常的人類。
原來，這個世界是有正常人類的。
“喂！滾開！”
季明染被吼叫聲吓得身體震了一下，她輕輕地側身，想知道陳山景的聲音是從哪裏傳過來的，卻發現他并不是在沖自己喊話，而是在朝着剛剛大蜘蛛的位置。
棍棒聲亢亢直響，伴随着吆喝聲，在這寂靜夜色裏有些突兀。附近巡邏的人類很明顯也聽到了聲音，但是他們在小月河旁邊站了會，就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繼續巡邏去了。
季明染想了一下，悄悄走過去圍觀。只見陳山景竟然在用木棍抽打那只大蜘蛛，原本被粘在網上的大繭子已經從網上掉在了地上，她身上還沾着被火燒斷的蛛絲，看起來又醜又狼狽。
“果然是一夥的！”
季明染攥緊了拳頭，正要做點什麽，突然就看到陳山景在趕走大蜘蛛後，迅速走到大繭子身邊像是撿走了什麽，轉身就把火把扔到了大繭子的身上。
“沒想到，真的有人通關了還進來找死！我親手送你上路。”
通關了還要進來找死？季明染突然意識到，原來大繭子并不是NPC，而是一個已通關的玩家？
大概是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看到大繭子在火焰裏痛苦地翻滾，腿腳突然不受控制地沖了上去！她經過陳山景的時候，想到他殺掉那些蔬菜時候的樣子，突然推了他一把。
陳山景被季明染猛地一擊，一下子栽倒在剩下那半張蛛網上，“該死！”他兇狠地瞪了眼季明染，不知道從手環裏點了什麽道具，突然就脫離蛛網，然後逃竄離開了，臨走前遺落下一張沾了綠色血液的角色卡。
何解憂和大蜘蛛周旋已久，早就虛弱異常，現在被火一燒，瞬間奄奄一息。
季明染脫下自己的白袍子狠狠地朝她撲去，撲着撲着她的目光突然定住，猛地回頭看了眼跑遠的陳山景。
望着那眼熟的白色身影，她陡然一驚，吶吶地說：“難道，他才是偷我銅幣的人！”
何解憂迷迷糊糊聽到季明染這麽說，特別想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可她眼皮越來越沉，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突然間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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