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艱難的時光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口茫然四顧,許以藍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說不出的憋屈難受:“曉鷗,找個地方陪我喝點酒吧!”自從那次之後,許以藍就再也沒喝過酒,可是今天卻忍不住想要借酒消愁。
“到我家去吧,安全一點,喝醉了也不怕。”
“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窩在曉鷗的單身公寓裏,一人手中拿着一罐啤酒,曉鷗輕聲問許以藍,當年她出國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好好的,沒有任何人知道發生過的事,許以藍也漸漸走出了那件事的陰影,開始投入到正常的學習生活中。
可是當她回來,看到的卻是帶着一個孩子,從Z大退學的許以藍,對方不想多說,她也不敢多問。
許以藍慢慢地旋轉着手中的啤酒罐,目光盯着虛空中的一個點,陷入了回憶中。
時間流逝,曉鷗出國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距離那件可怕的事發生也将近有三個月了,許以藍慢慢适應了不再是兩人形影不離的日子,曾經發生的那件事也漸漸抛在了腦後,盡管最近感覺身體虛弱了許多,上課的時候也常常覺得沒有精神總想睡覺,她也一點兒沒有跟那件事聯系起來。
直到那天上體育課的時候突然暈倒,被送到校醫室打點滴,而輔導員又剛好有空來看她,許以藍平靜的大學生涯突然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開始校醫只是給她診斷為普通的低血糖,開了一瓶葡萄糖點滴了事,還調侃說現在的女學生啊,都是愛美不要命的。許以藍也沒太當回事,大概是天氣太熱了,胃口不好而已。
輔導員鐘老師剛剛碩士畢業,參加工作第一年帶的就是她們這屆學生,正是最有工作激情的時候,一聽說這事趕緊過來看看情況。
許以藍這時已經沒事了,正覺得不好意思呢,校醫室裏又進來三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虛弱地被另外兩人攙扶着,嘔吐得天昏地暗。
攙扶着她的一個女生說:“你到底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啊,這一天都吐了多少回了,知道的是得了腸胃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懷孕了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那嘔吐的女孩沒什麽反應,倒是斜靠在病床上的許以藍臉“刷!”地一下變得煞白,懷孕?不會這麽“幸運”吧?
鐘老師敏銳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許以藍,你怎麽了?”
喊了好幾聲才把魂不守舍的許以藍的魂兒叫了回來:“哦,沒事,突然感覺有點頭暈。”伸手一抹額頭,都是冷汗。
“許以藍,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老師?”
鐘老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許以藍,突然站了起來:“你等一下,我出去買點東西。”
悄悄在校外的藥店裏買了一盒驗孕棒,鐘老師把它塞到包包最裏面的隔層裏,腳步匆匆地往回走,她真的一點兒也不願意這樣去猜測許以藍,但作為一個教師的敏感卻讓她隐隐有這樣一種直覺。
在鐘老師的心目中,許以藍是一個好女孩,本地人,乖巧懂事、樸素大方,成績不好也不壞,見誰都是笑眯眯地,細聲細氣地說話,長得漂亮,但一點兒也不張揚,本應該是最本分,最不會出事的那種好學生,她真不願意事實真的如她所想。
找了個借口把許以藍帶到衛生間,鐘老師悄悄拿出驗孕棒塞到她手裏:“進去驗一下。”看着這女孩突然變得白紙一樣的臉和顫抖的雙手,鐘老師就像被一桶冰水兜頭澆下,被澆了個透心涼。
“老師,我……”許以藍聲音沙啞,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然後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老師、同學、父母都知道了這件事的話,她即将面臨的後果有多可怕。
鐘老師按住她的肩膀,稍稍使了點力氣讓她安靜下來:“這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我不會随便告訴別人的,先看看結果如何我們再來想辦法。”
懷着一絲僥幸的心理進了小隔間,幾分鐘之後,看着手中的驗孕棒上逐漸顯現出來的兩條紅色杠杠,許以藍再也支撐不住,一下軟到在了鐘老師的腿邊。
貌似鎮定的鐘老師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是在她的職業生涯中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大事,按照正常程序,她當然應該是報上去,然後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可是這樣一來,這個女孩一輩子的前程說不定就這麽毀了,她怎麽忍心。
可是如果幫她隐瞞下來,一旦事發,毀的可就是自己的前程。
正猶豫不定,許以藍抱着她的褲腿低低哀求:“老師,求求您,不要告訴別人,我會自己解決好的。”
鐘老師嘆了口氣,雙手用力把她拉起來:“先起來再說,一會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老師,您答應我,您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我一定會自己處理好的,保證不會牽連到您。”
“你現在情緒有點激動,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鐘老師把許以藍帶回了自己的單身宿舍。
她自己也是剛剛從學校裏出來的人,自然知道現在女生打胎不說是家常便飯,至少也是司空見慣的,只是沒被學校抓到,大家也就假裝不知而已。
可是現在自己已經知道,卻要裝作不知道任由她自己去處理,那是萬萬辦不到的,萬一出了事怎麽辦?活生生一條花朵般的生命啊!唉,現在的女生,怎麽都不知道自愛呢?不知道父母會有多心疼嗎?
給許以藍倒了一杯熱水,鐘老師慢慢地斟酌着語句:“這件事我可以不告訴學校,但一定要告訴你家裏的人。”
“不行!”許以藍沖口而出,“不能告訴我家裏,我爸會打死我的。”
鐘老師皺起了眉,也有點急了:“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做出這樣的事呢?我總不可能還幫你瞞着大人,讓你們兩個小孩自己去處理吧!你知道做流産手術也是有風險的,搞不好以後一輩子都不能生孩子了看你怎麽辦!”
許以藍眼淚汪汪:“對不起老師,我知道錯了,但真的不能告訴我家裏,我爸爸脾氣暴躁,我媽媽的心髒不好,她一定受不了這個刺激的。”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你的父母和你自己!對了,那個男生在哪裏?你叫他過來一起解決問題,敢做不敢當,算什麽男人!”鐘老師沒好氣地說。
許以藍楞了一下,随即低下了頭。
“什麽,你還想保護他?你小說看多了吧,你以為這就是真愛嗎?我告訴你,在這種時候都不敢站出來的男人,絕對不能托付終身!”鐘老師真是要氣死了。
許以藍猛搖頭:“老師,不是的,我沒有要保護誰,我,我不知道他是誰。”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像蚊子哼一樣。
鐘老師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崩塌了,自己心目中的好女孩懷孕了,居然連孩子他爸是誰都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好不容易在許以藍結結巴巴的敘述中弄清楚事實真相,鐘老師哭笑不得:“你,唉,叫我怎麽說你好呢,你說你們這些女孩子,怎麽這麽不懂得保護自己呢?”
“不行,還是得讓你父母過來一趟。”鐘老師一邊說一邊翻開自己的電話簿,“讓你爸媽帶你去做手術,這段時間你就先請病假,學校這邊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許以藍眼睜睜地看着鐘老師給自己的父母打電話,只能自己捂着嘴哭。
許家的家境并不太好,父母都是老國企的工人,早些年廠子的效益不好,早就買斷工齡下崗了,又還沒到拿退休金的年紀,許爸爸找了份幫人看停車場的活,許媽媽在家裏接一些手工活來做,所幸當初廠裏分了房子,雖然只有三十多平方那種老式的筒子樓,但一家三口平穩度日是不成問題。
許爸爸是那種憨厚老實的小市民,沒什麽文化,見到老師會緊張地直搓手,許媽媽也是和藹可親的鄰家阿姨,可能沒見過什麽世面,但為人處世落落大方,鐘老師想,大概許以藍就是随了她的媽媽,氣質平和,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外貌上也随了她媽媽,身段高挑,大眼睛白皮膚,眉眼清秀,好看但又不張揚的美。
鐘老師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向他們敘述了整件事情,結果并不像許以藍所想的那樣許爸爸暴跳如雷或者許媽媽被氣得心髒病發,畢竟是有了一定年紀閱歷的人,他們經歷過的事情也許比小輩們所能想象的要多得多。
許爸爸只是抱頭想了一會兒,站起來感激地對鐘老師說:“謝謝老師這樣幫我們家以藍,我們就先帶她回去了。”
許媽媽溫柔地抱住許以藍:“沒事的,爸爸媽媽在呢!”
“爸!媽!”許以藍再也忍不住,撲在父母懷中痛哭起來,鐘老師悄悄走出去,給他們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