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漸行漸遠

顧成翔靠在床頭上，一動不動地抱着姚碧柒。

他的眼淚，是憐憫，也有遺憾。

護士醫生一行人，聽到病房裏已經沒有聲音了，就知道發生了什麽。鄭院長走進去，拍拍顧成翔的肩膀，勸慰道：“成翔，人都去了，節哀順變。”

擡走姚碧柒後，顧成翔立在床邊看了很久。

原來死亡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不管過去經歷了什麽，真正閉上眼睛後，人生就變成了一張白紙。

腦海裏回放着當年初次見面的場景，那時的美好，是不容忘記的青澀時光吧，如果後來沒有那麽多的意外，如果一直保持初心，或許，他們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顧成翔疲憊地回到別墅，給秦蕭打了電話，交代他安排好姚碧柒的後事。他不知道她是否還有家人，最後聽同病房的人說她曾經提起自己還有一個妹妹，又打電話給森海，叫他務必加派人手找一個叫姚若柒的女孩子。

在姚碧柒的遺書中，她要求被火化，骨灰送到她家鄉的一座小廟中保存，她遺留的一部分資産要轉往境外，律師對此閉口不談，大概是因為替當事人保密是律師的職業道德吧。

律師還告訴顧成翔，姚碧柒轉讓了手頭安伊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權。有了這些，他現在就是最大的股東，安伊完全是他的了。

他絲毫開心不起來，坐在沙發上發了一陣呆，拿起手機，翻了好幾遍通訊錄，最終還是打給了顧媚兒。

“媚兒，你在哪？”

“成翔哥，我在公司加班。怎麽了？”顧媚兒聲音中盡是愉悅。

“看來我這個當老板的做的并不人道，我在家裏休息，我的下屬卻還在公司加班。”顧成翔試圖開玩笑化解自己聲音裏的疲憊。

他把顧媚兒當做妹妹，他們都姓顧。過去常常是對方傾訴煩惱的最佳人選，習慣作祟罷了。從美國回來後，他沒有交什麽朋友，每天都是工作，工作。為了忘記那些煩惱，把工作當成一切。

“不是，是我自己的工作沒有完成。”顧媚兒端着一杯咖啡，玲珑的曲線靠在辦公桌的邊緣，和顧成翔通着電話，甜蜜的滋味讓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那可不可以現在暫時放下工作，陪我喝幾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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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方見。”

老地方見，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家音樂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做“MEMORY主題光線酒吧”，整個店面裝飾的很有懷舊的情愫，狹窄的長廊，昏暗的燈光，安靜的音樂，各種各樣的人。

顧媚兒穿着一襲白色長裙赴約，及腰的波浪卷發，精致的妝容，她立刻成了酒吧的焦點。這樣的場面讓顧成翔很介意，他來這裏是尋找安靜的，只想安靜的喝喝酒，不是吸引別人的目光。

“顧小姐今天真是漂亮，看着酒吧裏多少男人垂涎你的美。”

顧成翔的話風輕雲淡，卻被顧媚兒聽成了誇贊，她的臉有了微微的紅暈。

“可他們，都不是想要的人，也不是真心的人。”顧媚兒坐在顧成翔的身邊，享受着衆人羨慕和青睐的目光，搖着酒杯中的酒，十分妩媚。

“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想要真心，就不會是心裏想要的人，得到心裏想要的人，那個人卻未必是真心。”

顧成翔話裏有話，顧媚兒一頭霧水。只看他慢慢咽下口中的威士忌，曉得他心裏不悅，喝着酒，尴尬地陪笑。

顧成翔對她沒有其他的感情，大概因為她對他太禮貌了。她太會掩飾自己的感情，她不會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不高興，她不流露自己真實的感情，不像季雪飄那樣，高興就笑，難過就哭，所以他們只能是朋友，是兄妹，永遠跨不出那個界限。

顧成翔無奈地笑一聲，奇怪，想着想着，怎麽又想到季雪飄了？

季雪飄，離開之後，她應該去了秦恩徹那裏吧。

森海發給他的照片中，有季雪飄和秦恩徹在車上擁抱的畫面。駕駛座上是秦恩徹，副駕駛座上是季雪飄，季雪飄靠在秦恩徹的肩上，喜形于色。

看着季雪飄的笑，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越來越想控制季雪飄，想知道她每天發生的一切，所以他派森海跟蹤季雪飄。

“成翔哥，發什麽呆？”顧媚兒看着許久沉默不語，獨自發呆的顧成翔，不由得想問一下。

“沒什麽，走吧，時間不早了。”

她的關心換來了他的拒絕。

“哦，好。”顧媚兒若有所思的答應着。

送顧媚兒回家之後，他回了別墅。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坐在書房裏看白天沒有看完的文件。一份只有四頁的文件，過了半個小時卻還是一頁也沒翻過去。

他拿起書桌上的電話，待到接通後就說：“阿水，去找季雪飄母親的下落，她叫慕青霜，在達拉鎮，不管用什麽方法，你都要找到她。”

躺在床上，顧成翔翻來覆去有些難眠。

自從和季雪飄結婚之後，好像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裝作冷淡的樣子去拒絕她對他的好，他總是在傷害她。可是後來，當他知道她并非無毒不侵，會難過，會哭的時候，心裏是軟的。但秦恩徹的出現讓他把那些柔情蜜意裝回了心裏。

每一次秦恩徹的出現都讓他的心很亂，還有一種酸意。他也曾問過自己，對季雪飄到底是什麽感情。

當知道阿碧是因為季雪飄才被綁架，他抑制不住心裏的怒氣。他對姚碧柒雖然沒有當年的感情，但知道對方曾被自己的妻子傷害，心裏像是一把火在燒。

他完全在感情中混亂了。

“不要死，不要死。”顧成翔從夢中驚醒。他猛坐起來，臉頰上挂滿了豆大的汗珠，他做夢了，一個關于死亡的夢。

夢裏，姚碧柒站在懸崖邊，那裏恍若是一座荒山，一座連着一座，到處都是堅硬的石頭，石頭的細縫裏長滿了高高的艾草，好像荒蕪的墓地，陰森森的，布滿了煙瘴。

他走過一層一層的煙瘴，看見了身姿輕盈的姚碧柒，她要往下跳，她回頭說：“我等你很久了。”

她的眸溫婉如常，含情脈脈，“如果我說了謊，你會原諒我的對嗎？對不起。”

“我要去贖罪了，不要忘記啊，成翔。”

她的長發披在肩上，風吹亂了她的發，四處紛飛，她閉上眼，張開雙手，微笑越來越迷人。他看見她毫無畏懼的轉身躍下陡峭的山崖。他朝她跑過去，卻遲了一步，沒能拉住她的衣服。

阿碧，這世界上沒有如果，活着的人，總該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