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一夜,梨壓海棠,花開堪折。

這一夜,絲蘿繞喬,雲雨颠覆。

這一夜,反反複複,醉生夢死。

衣裙撒落得滿地都是,紅燭早已燃盡,直到天方破曉,帳內驟雨初歇。

簫清羽猶未餍足的,在晨曦的微光中不忍離開妻子的水色嬌顏,就這樣撐着手臂盯着她将将昏過去的睡臉,回憶着徹夜的噬骨滋味。

陽光在秦蓁臉上逡巡了幾圈,她動了動乏軟的手指,一抹撕痛直沖腦頂,令她臻眉緊蹙,立刻清醒過來。

秦蓁一眼便看到旁邊打量的男人,對比之下,他已經穿得衣冠楚楚,撐臂躺在身側。

她難為情拉上薄被,遮掩住覆有紅梅的雪肩,只露出一只腦袋,還別過去背對着他的。

男人像黏人的小狗般,見她一醒,不給喘息機會,黏黏糊糊的擠開被子親吻。

他知道她疲累過度,親一會便克制住,伏在她耳畔邊,輕揉她的腰:“還會不會很疼?”

秦蓁雙目緊閉,睫如蝶翼,羞赧輕顫,輕輕搖了搖頭。

婚前聽過姐姐們傳教過,新婚夜要吃苦頭的,叫她忍一忍。但當她身臨其境,才知那一點痛楚,跟心上人靠近的幸福相比,不過滄海一粟,情到濃時根本都忘卻了。

“秦蓁,你真的是我的人了。”

男人抱着她傻乎乎的說了句,眼角嘴角都是笑意。

秦蓁回抱男人,同他溫存了片刻。

日頭逐漸從房檐邊移出,挪上中空。秦蓁枕靠在男人臂彎上,奇怪的問:“都什麽時候了,你穿成這樣,沒有出去集合大家狩獵?”

簫清羽撫挲她細膩的身軀,萬般不舍:“我怕你醒來有什麽需要,就在這守着你。”

感受了下下方,與昨日不同,被單換成了幹淨的,連她都被清理過了,爽潔舒暢。他都做得妥當了,秦蓁不知說什麽好,羞答答低聲問:“我還能需要什麽?”

簫清羽立即答說有,有點緊張兮兮的:“我做了吃的,放在鍋裏,你要就我去端來,喂你吃。還有,那些髒衣服,我都洗了。還是你要去哪裏,我抱你去。你,你傷着,不要動。”

秦蓁翻身捂上他的嘴,被逗樂了。她匍匐在他身上往上挪,緩緩靠近,親了下他的下巴:“真傻。我沒事,你放心外出吧。”

磨磨蹭蹭的,男人終于出了門。秦蓁随後也起床,梳妝打扮,準備出門。她行動不便,步伐邁得極小,慢吞吞的。吃完男人一早做的留在鍋裏的飯,想幹點農活再出門的,四處掃視一圈,雞籠木槽裏放滿了雞食,後園菜畦的肥也漚好了,撒上了菜種菜苗,家裏又沒有多餘的豬牛牲口,竟然無事可做。

秦蓁樂得輕松,回到妝鏡前,乍一打量鏡中自己,桃腮櫻唇,眼波潋滟,容光煥發,整個人說不出的潤澤。秦蓁赧然的捂上臉蛋,不知這一切是否是她的錯覺。

保險起見,她換上了一身緋色纏枝褙子,這樣能掩蓋臉頰的嫣紅。下邊則配素色的馬面裙,這樣不容易被看出別扭的走姿。

裝點好後,秦蓁出了新家,花了較長時間才來到村口。走路太慢,也不舒服,她舍去兩文錢,奢侈的搭了回小舟,飄江進城。

來到城郊繡坊,秦蓁躊躇了好一陣,才進庭院。幾人霎時圍過來,揶揄的打量小東家。

“昭姐姐,雲姐姐,你們找的那個船夫,沒有去找了吧。”秦蓁低着頭,隐晦的提到。

雲霜擠眉弄眼,打趣道:“上回來你不是交待過了嗎,我們這些做下屬的怎麽敢不聽話。東家不想坐船,要不要我們去雇馬車?”

秦蓁頭低得更兇了。

紀昭敲了下雲霜的腦袋,拉秦蓁去花廳說話。

廉價的方鬥壺更換成了雙線竹鼓壺,放茶點用的民窯白瓷釉盤,變成了汝窯天青釉盤,上面放了玫瑰杏仁卷,乳酪杏花糕。

廳中還添了玉漏、貫耳瓶插荷花枝、石雕觀音像、松澗山禽圖這些物件。

秦蓁細細留意到這些變化。這些小事比任何都有說服力,繡莊那邊開始蒸蒸日上,繡坊也随之水漲船高,姐妹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了。

“你跟簫清羽如何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打斷了秦蓁的思緒,她嗅着貔貅爐鼎中飄出的瑞腦香,也不能安撫她慌張的心,垂着頭,欲言又止:“昭姐姐,是我食言了。我那天還信誓旦旦的,轉眼就”

“說什麽呢,我們難道還會怪你不成。我就怕你一門心思放在生意上,犧牲自己的幸福,現在好了,這樣不皆大歡喜嗎。”紀昭如同一個慈善的長輩,欣慰的看着小東家。

雲霜托着腮幫,咯咯發笑:“看來姑爺有幾分魅力嘛,我改天一定得見見,能讓我們家小倔牛改變主意的,是怎樣一個人。”

幾個人好奇兮兮的打聽東家的新婚瑣事,話茬在秦蓁身上你來我往。

秦蓁受不了被她們打趣,很快轉移了話題,說要見見繡坊明面上的東家,蘇綿雨。

這是第二次見蘇綿雨,她态度仍然恭敬,還有點見上級的緊張,給秦蓁奉茶端水,禮儀周到。

秦蓁淡望着這個比她小一歲的女子,與她隔幾相坐,聽她講述繡坊事宜。

須臾,蘇綿雨離開一會,去取來一本小冊,恭敬奉上:“東家,這是我拟定的外出跟陶家合作名單,想由東家來決策。宮師傅說我即便是明面上的東家,也是您重要的左膀右臂,一些瑣事可由我自行處理。所以很多事情我都看着處理了,但像這等大事,還是得請東家做主。那些小事,我也列出了一個單子,給三位師傅過目,他們若覺得重要的,可以重提稽查。”

行事有度,幹練謙和。秦蓁滿意的點頭,打開冊子:“陶家是哪一家。”

蘇綿雨道:“陶家是鄰城阜陽,賣各種雜繡的商戶之家,在阜陽名聲顯赫,是值得合作的一家。陶家主有幸光臨金陵那幾天,正是蘇家往來繡莊頻繁的那幾日,陶家主随風逐流,也去繡莊參觀,發現我們的蜀繡是上等的極品。他通過林淵找到了我,說要跟繡坊談樁買賣,他在阜陽開的商鋪極缺蜀繡,要我們派個人過去專門打理蜀繡一塊,并且負責兩城之間蜀繡事業的合作。”

其實提起陶家,再提起阜陽地點時,秦蓁就清楚是哪一個陶家了,因為陶家是頂頂有名的刺繡商戶,一切就如蘇綿雨概述那樣。能得陶家青睐,這個機會萬不能錯過。

秦蓁随意翻了翻,對上面的人不是很熟悉:“你宮師傅最擅長排布人選,跟她商量過了嗎。”

蘇綿雨點頭:“這些就是跟三位師傅商量篩選下來的人。東家可以不必急着做決定,可去繡房觀察一二。跟陶家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天呢。”

秦蓁覺得有理,便放下冊子,去了繡房。

選擇這個人選,在她看來要符合兩點條件。

一要為人溫和,擅于交流。去阜陽重不在刺繡手藝,而是傳播蜀繡,負責兩城間的溝通。

二要敦厚守禮,必須得是新手。倘若是老手,未免不有二心,另在阜陽開辟天地。

秦蓁想着,甚至派去那的人兩到三月後,就需換掉一個重去。

甄選的人中,還有男繡者,秦蓁不論性別,一視同仁的進行勘察。

人數雖少,不到二十人,卻要通過各方面探查,快到了回家的時候,秦蓁只看完一小半,揚言下回來再看。

蘇綿雨說不急,恭送東家離開繡坊。

秦蓁抽出點時間,又去了趟杭蜀繡莊。她在對面茶肆,觀察着,往日門可羅雀的繡莊,如今不到一會,就有三兩個人進去,斷斷續續,絡繹不絕的。暫時達不到輝煌鼎盛,但終于有了起色。

可惜她不能進去,親眼看到客人們挑選繡品時或歡喜或挑剔的目光,不過很快了。

秦蓁叫小二去對樓傳話,片刻,林淵便從那邊直走過來。

二人坐在茶肆角落,小聲的談話。

本來林淵去秦蓁再去酒樓雅間,他請客,只是秦蓁不願。

正事沒談完,林淵心不在焉的,突然另起話頭:“東家,你生活得還好嗎。”

秦蓁:“很好,多謝林叔關心。”

林淵渾然不當回事,沉重嘆息:“你跟一頭蠻牛在一塊,怎麽會生活得好。那個人不明白你的壯志抱負,不懂你的才情橫溢。秦蓁,你應該需要一個強大的男人保護你,守護你的事業。”

端茶的手,垂落下來,茶杯被她重擲于桌面,發出‘當’的震音。

秦蓁蹭的站起,冷眸微眯:“簫清羽是我夫君,請不要在我面前诋毀他。林叔,你有閑心關注這些瑣事,還是将這份心力放在繡莊上面吧。”

沒有了談下去的心情,秦蓁冷臉走人。

夜涼如水。

衾被下,擁着一對人,彼此的熱度交融在狹窄的方被空間,暖烘烘的。

簫清羽今下午早早回家,卻不見大小姐,心急如焚的等到這時候,此刻仿佛失而複得般,緊擁着她。

秦蓁被勒得呼吸困難,推搡他:“幹嘛抱我抱那麽緊。”

簫清羽放松一些,怔然道:“我下午趕早回來,你不在,我很想你。”

秦蓁向上仰望他,無奈撇嘴:“難道我們以後都要膩在一起不成。現在沒有大娘管束,不用等到趕集,我就想随時可以去城裏了。不行嗎。”

簫清羽不知該如何道明,心中的焦慮。他并不是要時刻栓牢她,只是往日她去城裏,他再忙都會悄悄跟去,以防那個林淵對她有不軌行徑。

今日被她不經意溜去,他才這般焦躁不安。

該是時候,讓大小姐瞧清林淵的真面目了。

簫清羽将滿腔妒火化作熱情,翻身将人壓下,去親她甜美的嘴唇。

秦蓁繞上男人的脖子,仰首回應。

趁意識清醒前,簫清羽暫停這份難分難舍,抵在她汗濕的鼻尖上:“明天未時準,你去東郭酒樓二樓雅間找我,我請你吃飯。記得,未時準。”

秦蓁詫異極了:“你請我吃飯,我去找你?我們不一起去嗎。”

簫清羽不知如何掩飾,慌亂片刻,福至心靈:“男女婚嫁前,可以相看一面。我們少了這一環,将它補上。”

秦蓁默默不作聲了,兩片紅雲飛上臉頰。

盯着美得不可方物的大小姐,簫清羽喉嚨幹澀,蠢蠢欲動。

念及她昨夜初承雨露,怕她吃不消不情願,克制的親吻她嘴角。

含含糊糊問:“可以嗎。”

秦蓁藕臂纏他更緊了,用熱情的吻告訴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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