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有酒吞陪在她身邊, 大江山之中果然沒有任何妖怪敢挑釁她, 甚至是點亮圖鑒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不需要屠戮妖怪, 也不需要攻略他們, 池清清想要借來那些妖怪的重要物品采集信息, 他們礙于她的身份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只是有一部分的妖怪,池清清實在無法猜到他們身上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比如茨木和般若這樣的妖怪。

池清清看的出來,般若雖然對她很尊敬,但是并不信服,這份尊敬也同樣是因為酒吞喜歡她。

她借過般若臉上的面具, 可系統卻無法采集到他的信息,這讓池清清有一些挫敗。她開始忍不住思考, 系統給她的任務真的一定能夠完成嗎?

就好比輝夜姬, 明明已經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妖怪了……

其實有些時候,池清清心中也想過這個問題,并為此感到不安與懷疑。

可是她不敢繼續深想下去,她害怕隐藏在背後的答案。

池清清的舉動也同樣引起了大江山妖怪們的不解和懷疑, 衆妖紛紛猜測, 他們這個新夫人是不是有着什麽奇怪的收集癖好……

“那天清水大人一直要我把蘿蔔借給她看看, 我還以為她會吃掉不還給我了……”兔丸說着, 一邊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蘿蔔。

“那她吃了嗎?”山兔坐在蛙先生的背上問道。

兔丸搖了搖頭,“沒有,她就是拿走看了看,後來還送了我一籃子的蘿蔔。”

“哇!!!”山兔聽到這裏, 開始在蛙先生背上打起了滾,“為什麽清水大人不找我來要蘿蔔!那樣我也會有好多蘿蔔可以吃了!”

“……喂!小兔子你安分一點,我的頭被你打的很痛……”

聞言,山兔立馬坐端正了起來,“對不起蛙先生……我們一起去挖蘿蔔吧!”

“我這裏有很多蘿蔔,可以分你一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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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棒了!謝謝兔丸哥哥!”

看到這一幕的桃花笑着搖了搖頭,“清水大人的嗜好雖然很奇怪,但是性格卻真的很好呢。”

話音落下,她似乎是感受到了桃林的什麽異動,收起笑容往行宮後山走去。

行宮之內,池清清正在拿着一本奇怪的書翻看,一個儒雅文氣的妖怪拿着筆在一旁有些緊張地看着她。

收集完信息,池清清将書本還給了書翁,“多謝。”

接過書,書翁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告退完後一溜煙的沒影了。

殿中一片寂靜,池清清在意識中翻看起系統的圖鑒來,她這副樣子落在別人眼裏卻像是在發呆。

“在想什麽?”

淡淡的酒香襲來,她不防之下被攬入一個懷中,回過神後搖搖頭道:“沒想什麽。”

酒吞微微側頭,眼睛一眯将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你真的喜歡收集東西?你想要什麽就和本大爺說,翻天覆地我也給你找出來。”

看來連酒吞都開始以為她有收集癖了……

池清清的身軀輕輕一頓,擡手放在他攬在自己腰間的大手上,“沒有什麽想要的,只是對這些妖怪很好奇而已。”

“在大江山的這幾天感覺怎麽樣?喜歡在這裏的日子嗎?”酒吞轉而問道。

池清清沉默了一下,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很喜歡。”

這幾天的日子裏,酒吞一直都陪伴在她身邊,帶着她像普通情侶一樣在妖怪集市中閑逛,給她講述大江山的往事,讓她盡可能地适應這裏。

妖怪的世界與人類世界差別很大,盡管他們也如人類一樣有着各種湯屋、酒屋和各種店鋪,但規則上卻比人類世界要自由無拘束的多。

這些妖怪說單純也有城府,說冷漠也不無情。實力是一切的象征,有多高的力量,就能享受多大的權利,但妖與妖之間同樣也有着愛憎感情。

只是他們解決問題的方式并不像人類那樣麻煩,也沒有任何道德枷鎖,拳頭代表一切。

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被脾氣不好的妖怪欺負也必須忍耐,而大部分妖怪也不會同情被欺負的弱小。

若你能有本事找到強于對方的靠山,反壓回去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當然,也有善于攻心的圓滑妖怪在大江山處處都混得不錯,這是多數妖怪最為羨慕的。

光是池清清在大江山這短短幾天裏,就已經親眼見過不下十起的妖怪鬥毆事件了。

他們打起來的理由也千奇百怪,再正常不過的有搶地盤,搶食物,搶女人;奇葩點的還有就是看你不爽,突然想打人等等。

雖然妖怪們有着自己的小團體,但只要不發生內鬥相殺這樣嚴重的問題,酒吞向來都對鬥毆事件視而不見。

盡管如此,每只妖怪對酒吞都只會有尊敬和愛戴的神色,這是對于力量心甘情願的絕對臣服。

連帶着若是池清清想要在大江山中橫行霸道也可以為所欲為,這是她頭一次深切地體會到什麽叫做“強者為尊”。

可是,她對于這樣的規則并不反感,甚至比在人類世界中時要輕松得多。

聽到她說喜歡這裏的生活,酒吞顯得很愉悅,扣住她的腰在她左頰上印下一吻,“本大爺早就說過,這才是适合你的地方。”

“那麽,這是不是就代表着你願意留下來。”

這句話并沒有帶着絲毫疑問,酒吞是用肯定的語氣陳述出來的。

臉上的一吻令池清清心跳微微加快,有一些情迷意亂,她越來越想要留在這裏了,可是心中又無法割舍對于回家的期盼。

心中再次備受煎熬,池清清甚至開始深深地厭惡起自己來。

她現在這個樣子算什麽?貪婪地享受着酒吞付出的溫柔,卻又不敢開口應下承諾。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令人生厭的女人呢……

可是,卻無法避免地想要逃避這個問題,只要不去想,就不會被那麽多煩惱憂擾。

太累了,就讓她自私懦弱一回,沉淪在對方的愛意裏吧……

池清清沒有反駁,酒吞卻當她是默認了此事,淡紫色的眼眸中閃動着無法言喻的喜悅,他驀地拂過她的頭,想要在唇上落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吾王……”

門口,一個熟悉的少年音響起,正是般若。

雖然妖怪向來放蕩不羁,但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刻在骨子裏的禮義廉恥下意識讓池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抽身離開了酒吞。

“……”

酒吞眉頭一挑,面色隐隐顯得有些不悅,扭頭看向般若冷聲道:“什麽事?”

話音裏仿佛帶着極寒的冰刃,般若頭皮有些發麻,盡量維持着語氣快速地說道:“櫻花妖帶回來了一個陌生的妖怪,她說想要見一見清水大人。”

聞言,池清清一愣,心中隐約有了一個猜想。

*******

後山的花林中,櫻花妖雙眼紅腫地抱着一支橫笛,神色滿足地坐在櫻花樹之下。

只消一眼,池清清就察覺到了那只橫笛上面的微弱妖氣。

有一絲熟悉感,就像是上一次她去探望源謙也時在源氏府邸裏面感受到的那一絲。

這下,她愈發地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吾王,清水大人!”

見到他們的到來,櫻花妖起身款款向她走來,深深地行了一禮,“多謝清水大人為我帶來消息,如今我和夫君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話音落下,橫笛中慢慢幻化出源謙也有些虛化的身影。

“清水。”源謙也漂浮在空中,沖她淡淡地微笑,笑容中帶着些許感激。

見到這一幕,酒吞雙眼一眯,歪頭道:“這小子……”

竟然變成了鬼。

池清清皺眉,默默地聽着櫻花妖講述着之後發生的事情。

果然,在櫻花妖見過源謙也以後,源謙也選擇了自殺而堕為妖鬼。

一般的人類在死去以後,按照常理應該都會進入黃泉然後轉世輪回,源謙也會出現在這裏,那麽就說明他心中有着無法割舍的執念令他徘徊在人間。

怪不得上一回她會在源氏府邸中感受到妖氣,那便是源謙也心中所産生的心魔。

“……為了長相厮守而選擇這樣做嗎?”池清清沉聲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靈魂意外被別的妖怪吃掉的話,你就再也不存在于六道輪回之中了。”

現在的源謙也很虛弱,同樣也很危險。

源謙也輕輕一笑,溫聲道:“清水不用擔心,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很抱歉我辜負了這一世的父母親,我的肉身是她們賜予我的,我沒有選擇堕為妖怪或是逃離京都的資格。”

“所以……只有這樣做,才能夠緩解心中的愧疚之情。”

聞言,池清清一陣沉默,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好。

酒吞最不喜歡她因為別的事情而傷神,微微皺眉道:“源博雅那家夥的孫子嗎?”

“倒是有勇氣呢,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就安心呆在大江山中修習吧,可不要随随便便讓什麽妖怪給吃掉了啊。”酒吞不悅地告誡道。

這混蛋是清水的朋友,如果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她一定又要傷心。

酒吞的話語落下,櫻花妖感激地行了一禮,他這樣說,就代表了接納了源謙也成為大江山的妖怪。

池清清雖然心情複雜,但看到櫻花妖和源謙也恩愛無比的滿足模樣,便将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罷了……只要覺得幸福就好,幸福是多麽難得的東西啊。

******

大江山上一片平靜祥和,京都府中卻陷入了一陣惶恐不安之中。

江崎純平死了。

若只是一個普通陰陽師也就罷了,可江崎純平是誰?當世第二陰陽師蘆屋道滿的後人之徒,藤原顯光手下重要的爪牙棋子。

死于朝堂鬥争之中人們不會議論什麽,可他是被妖怪所殺死的那就不一樣了。

尤其那個妖怪,是人類只要提到名字就會戰栗不已的——酒吞童子。

前幾日晚,江崎純平身受重傷地逃回陰陽寮求救,聲稱在城門口遇見了半妖清水與酒吞童子,并被對方所襲擊。

他拼盡全力逃回城中,卻仍舊被酒吞的鬼焰灼傷,這種鬼焰是來自于地獄的火,恐怖到可以灼燒靈魂。

江崎純平雖然燒傷的不嚴重,但人類之軀也無法抵擋住鬼焰的侵襲,沒撐過兩天就喪了命。

這一下子就引起了整個陰陽寮的恐慌。

死前,他厲聲指責是安倍晴明放走了半妖,陰陽寮的上級雖然并不相信他的話語,卻也為此事焦頭爛額了起來。

“晴明大人不可能與妖怪有勾結,之前不是聽說那個半妖與惡鬼有着不可告人的關系嗎?我想,一定是惡鬼救走了半妖,并且重傷了江崎君!”一個年輕俊秀的陰陽師神色肯定地說道。

年邁的陰陽頭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捋着胡子道:“我聽說源氏公子的病也與半妖有關,而今源氏公子喪命,說不定也是半妖的手筆。”

“簡直欺人太甚!這些年來,大江山的妖怪越來越猖狂了,我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冷面的陰陽助說道,“以我之見,還是盡快上報給天皇,請求他下令退治妖怪吧!”

“可是……”膽小的陰陽權助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那可不是吸血姬和清姬一類的妖怪啊。”

“他可是……百鬼之主……”

“……”

話音落下,屋中一片寂靜,隐約只能聽的呼吸聲。

人都是貪生怕死的,誰又敢輕易去招惹這麽可怕的惡鬼呢?

“咳……這件事先暫時放下,好好考慮一番再決定要不要上報吧……”

“不行!除妖降魔本就是我們陰陽師的職責,光是這一年來,京都附近死在妖怪手下的人就有幾百之多!都這個時候了,怎麽能夠退縮?”陰陽助帶着怒氣森寒地說道。

“可是,如今朝中局勢也正處于嚴峻的形勢當中啊……”陰陽頭蒼老的聲音響起,帶着滿滿的疲憊。

人類不僅要和自己的同類作鬥争,還要和妖怪相抗衡。

“惡鬼固然兇惡,可區區一個半妖你們也怕嗎?”陰陽助壓抑着怒氣道。

他的意思是,就算殺不了酒吞童子,起碼也要将清水這個禍害解決掉才行。

話音落下,原本寂靜的屋中立刻炸開了鍋,陰陽寮中的人分為了兩撥,為是否要退治酒吞童子與清水一事吵得不可開交。

沒有人知道,在京都府一個不為人知的暗處,一團可怕的妖氣正在蠢蠢欲動着。

********

近來周圍一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少妖怪,雖然大江山中仍然一片平靜,但卻引起了酒吞的重視。

“發生了什麽?”見到外出消失了一整天的酒吞回到行宮中,池清清立刻上前擔憂地問道。

酒吞回過神來,松開眉頭安慰她道:“不必擔心,或許只是又有妖怪對這一帶的勢力心生不滿了。”

妖怪之間因争奪地盤和霸主地位的戰争屢見不鮮,池清清卻是頭一回碰上這種事情。

難道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平靜的日子,這麽快就要被打破了嗎?

片刻之後,茨木也回到了行宮之中,今天他的臉色格外地沉重,看着池清清的眼神也怪異無比,并單獨将酒吞叫了出去。

“有什麽發現?”酒吞直言問道。

茨木微微皺眉,“那只妖怪很狡猾,簡直像是一條泥鳅,做事也不留任何蛛絲馬跡。”

妖怪沒調查出來,茨木又帶回了另一個算不上好的消息,“另外,我今天在京都府中得知消息,江崎純平死了。”

對于這個與池清清淵源頗深的人類,茨木自然也知道他的大名。

聞言,酒吞渾不在意地說道:“意料之中,不過一個人類的死活與你有什麽關系。”

茨木微微一頓,沉聲道:“江崎純平死前向陰陽寮求救過,現在京都府中正在猶豫是否要讨伐大江山,退治……清水。”

“區區人類而已,有什麽好怕的?”酒吞眉頭一挑,“有本大爺在,誰也別想傷她一分。”

“……”茨木嘴唇一動,半個字也沒說出來,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看來,酒吞是真的一點也沒有把荒的預言放在心上。

“別管這些無聊的人類了,比起他們,本大爺倒是對哪只妖怪更感興趣。”酒吞摸着下巴嘀咕道,“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妖怪來挑釁過大江山了,本大爺正想活動活動筋骨呢。”

雖然那只暗處的妖怪并沒有把魔爪伸到大江山的妖怪身上,但保險起見,酒吞和茨木等人還是繼續着手調查起來。

畢竟,作為大江山的王,他在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利時,也必須擔起保護大江山的責任。

池清清提議要一起去,然酒吞卻無論如何也不準她外出。

“你乖一點,等本大爺調查完這件事就回來陪你,不要随便走出大江山,否則本大爺可不放心你遇上京都府的人。”

不能上前幫忙,她當然也不想亂跑出去幫倒忙,池清清心下焦急之餘,卻發現大江山中的妖怪們看她的神色也開始怪異了起來。

這種感覺令池清清非常不舒服,可是每個竊竊私語的妖怪看到她以後都閉上了嘴,任她如何發問也不說原因。

看來,她還是沒有得到大江山衆妖的認可,當酒吞不在的時候,他們的态度就不知不覺地變得敷衍了起來。

焦躁之下,她心中開始湧上怒火,果然該給棒子的人就不能給甜棗。

池清清正思考着要不要把這群妖怪用暴力的方式毆打一頓,蚌精身上的珍珠就先忍不住小聲地說道:“為什麽清水大人要待在這裏?你只會給吾王帶來麻煩!”

“你什麽意思?”池清清一愣,立刻皺起眉頭冷聲問道。

她身上透露出來的妖氣令在場的小妖有些懼怕,不由得讪讪地閉上了嘴。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再次提起耐心壓抑着焦躁和怒氣問道。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疲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頗為熟悉。

池清清微微一怔,是茨木童子。

“……随我來吧。”

酒吞還沒有回來,茨木與她靜靜地站在花林的一角,四下無人。

“京都府中那群欺軟怕硬的人類,知道自己無法與酒吞相抗衡,竟争吵着想要伏誅你來安撫人心。”茨木抱着雙臂,淡淡地說道。

不等池清清回話,他繼續道:“以我和酒吞的力量,按照往常,我自然是相信他,也不會将這些不堪一擊的雜碎放在眼裏的。”

如果沒有荒的預言,自信無比的他也會和霸氣狂妄的酒吞持同意觀點。

“你知道,當初在奈安城中,我為何要殺你嗎?”茨木話鋒一轉,金黃色的瞳孔忽然緊緊地盯着她。

池清清心下漏了一拍,皺眉道:“……不是因為誤會嗎?”

“誤會?”茨木抱着臂仰起頭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果然很在乎你,害怕你疏遠他,将一切都瞞了下來。”

“不……或許說,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茨木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閉上眼睛輕聲道。

“……你們到底有什麽事瞞着我?”池清清急聲問道,心中湧上幾分不安,“別賣關子了!”

茨木睜開眼睛,毫無感情的目光注視着她,“幾十年前,我與酒吞曾結識過一個神之子。他叫做荒,所修習的預言之術無人能及。”

聞言,龍首之玉中的玹姬先驚訝地叫出了聲,“荒大人?”

池清清眉頭一動,迅速地想起來了這便是為輝夜姬預言過的人,也是玹姬的舊識。

随後,茨木毫無保留的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述了出來。

******

荒在一次與酒吞的對飲時道:“你真是我近千年來見過的最嚣張的妖怪,你這樣到處樹敵,不怕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嗎?”

醉眼微醺的酒吞大笑一聲,反身張狂地戲言道:“本大爺會怕?既然你這小子的預言之術那麽厲害,那你倒是算算本大爺的死期啊?”

“果然嚣張。”紫發的俊美男人輕笑一聲。

話音落下,荒竟然真的為他預言占蔔了一番。

“我預測到了,你可能……不會活過這一年的秋天。”

酒吞微微挑眉,“你這混蛋,是不是故意要和本大爺擡杠啊?”

荒面色不變地飲了一口妖酒,低沉地道:“我的預言,不會有錯。”

“不會有錯?”酒吞大笑了兩聲,毫不客氣地嘲道,“還真敢說啊。”

當他不知道這貨被人類獻祭給海神的原因嗎?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能打敗本大爺的妖怪!”

暢飲的酒吞絲毫不将荒的預言放在眼裏,但茨木卻面色凝重地問道:“這個預言……具體是怎麽回事?”

荒微微側頭,眼眸一轉道:“南邊,這片大陸的最南邊,有他的死劫在誕生。”

茨木一怔,神色認真地道:“可不可以再具體一些,那個人是誰?要怎麽破除死劫?”

沉默了片刻,荒睜開緊閉着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道:“那個人……很奇怪,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不過我占蔔到,她會和一個不該存于世間的人在一起出現。”

“……不要說讓人聽不懂的話。”茨木眉頭一挑道,“憑空出現的人?不該存于世間的人?”

荒低頭輕笑一聲,“我不知道那個憑空出現的人是誰,但我知道,那個不該存在于世間的人,是安倍晴明最小的孫子。”

“……”聽到安倍晴明這四個字,酒吞方才微微正色道:“是人類嗎?”

“如今最強的人類陰陽師便是晴明了吧,就算是他,也已經打不過現在的本大爺了。”

聞言,荒歪頭撐着下巴側頭輕笑:“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緊張呢。”

“死劫也不是不能破除,你的生機也随着死劫在誕生,不過……既然你并不在意,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

******

“這是在開玩笑吧?怎麽會有這樣不可理喻的事情……”池清清臉色有些發白,聲音微不可聞。

茨木抱着雙臂看向遠方道,“酒吞一直都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我卻為此而深深地擔憂着。”

“所以幾個月前,我離開大江山一路向南,果然在安倍彌生身邊發現了你。我知道,你一定就是那個人。”

“生機随着死劫在誕生,我雖然不太懂荒的意思,只是猜測殺掉你,酒吞就不會有危險了。”

……這便是茨木童子突然不遠千裏趕來襲擊她的原因嗎?

池清清臉色有些發青,袖中的手指也蜷在了一起,抿緊嘴唇無法說話。

“你一直都很弱小,見到你之後,酒吞就更沒有把荒的話放在心上。”茨木深吸一口氣,沉沉地道,“我以為他放過了你,你們兩個便不會再有交集。”

話音戛然而止,空氣中一片寂靜,茨木的話沒有說話,池清清卻也知曉後面的意思。

他沒有預料到,酒吞會無法自拔地深深迷戀上她。

“你在他身邊的每一日,我都處于戰栗與不安之中。”

池清清神情一頓,向來沉靜冷漠無所畏懼的茨木童子,竟然也會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果然,預言雖然與我所猜測的不一樣,但那一天或許正在悄無生息的靠近。”茨木金黃的瞳色複雜難言,“随着和你的糾纏,京都府中的人類開始惶惶不安了。”

“我們大江山的妖族雖然嚣張,但與人類的關系一直處于平衡之中,是你打破了這個平衡點。”

“你也知曉了,京都府的人類怨恨着你,妄圖殺掉你。”茨木放下手臂,走上前低頭看着她,“我相信,以酒吞的性子,絕對為為你而不顧一切地與人類戰鬥。”

“如今人類蠢蠢欲動,附近又出現了陌生的未知妖怪,大江山的妖怪也已經開始焦躁不安了。”

茨木微微握拳,沉聲道:“并非我膽怯懦弱懼怕他們,只是我無法不去在意神之子的預言。酒吞不僅屬于你,也是我的摯友,是大江山的王。”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可以的話,請離開他吧,至少……這一段時間之內不要再出現了。”

完全的請求的語氣。

池清清漠然着臉色微微後退了一步,這個自信狂妄僅次于酒吞的妖怪,竟然也會有放低姿态來請求她的一天……

“荒大人,竟然做過這樣的預言嗎?”玹姬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莫名。

茨木緊緊地看着她,金黃色的瞳孔一動不動。

池清清突然害怕他這樣的眼神,別開臉快速低聲道:“……我知道。”

她不敢再看這樣的眼神,狼狽地轉身逃離了這裏。

看着她倉皇的背影,茨木微微握緊了拳頭。

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不能告訴酒吞,否則他是絕對不會放她走的。

*******

怎麽會這樣呢……

怎麽會有這麽不可理喻的事情呢!

池清清臉色發白,一顆心像是千斤重的石頭般墜入深淵,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她依戀的溫暖,竟然會因為她的存在而被抹殺嗎?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狗血的事情!

林中寂靜,河水淙淙地流淌着,池清清像是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蹲在地上,将臉深深地埋了起來。

盡管她再怎麽不願意相信,不敢相信,可是在想起預言者為荒的那一刻,她開始怕了。

能為輝夜姬預言到萬年竹所在之處的人,她怎麽敢懷疑預言的準确性。她心中極度地惶恐着,酒吞真的會因為她招致而來的人類讨伐而有性命之憂。

“大人……您放輕松一些。”感受到她的心境不穩,玹姬擔憂地安慰起來。

池清清渾身發冷,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勉強一笑道:“沒事,我沒事……”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池清清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開始飛快地思索起曾經看過的關于酒吞童子的傳說故事來。

記憶遠去的太久,池清清只能依稀記起傳說中,似乎提起過酒吞最終被一名叫源賴光的大将所斬殺,可是時間地點和原因,卻半分也想不起來。

她知道什麽叫做蝴蝶效應,難道煽動翅膀引起這件事的原因……是她?

池清清的身軀開始微微發抖,四肢慢慢失去溫度。

“大人……”感受到她極度惶恐的情緒,玹姬直接顯身在她身旁。

“請不要太擔心這件事……荒大人不是說,只是有可能嗎?也許等這一段時間過去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聽到這句話,池清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雙眼一亮。

是啊……只要改變陰陽寮的想法,他們就不會退治酒吞。

她這只蝴蝶能煽動因果拯救下本不該存在的安倍彌生,或許也能夠避免退治傳說的發生。

想到這裏,她微微安下心來,腦中迅速地思考起來下一步該怎麽做。

陰陽寮明顯是欺軟怕硬的,他們不敢招惹酒吞,卻又想用她來平息衆怒,安撫人心。因為她有着酒吞的保護,所以人們才會争吵。

既然有争議,這邊說明他們還沒有決定下令。

神色一動,她立刻在腦海中想起了一個可以幫助她的人——安倍晴明。

悄無聲息地離開大江山,池清清隐匿在城門外,驅動陰陽術給安倍晴明送去了一只紙鶴,并将自己的話語封印在紙鶴之上。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語中帶着無法掩飾的顫抖。

但願以安倍晴明的力量……可以再幫她一次。

對于再次為他帶來困擾,池清清有些愧疚,卻只能硬着頭皮這麽做。

她不知道這個舉動能不能成功消除陰陽寮的念頭,只好靜待在京都府外密切地注意着城內的消息。

為了防止酒吞找到她,池清清猶豫再三後,從系統商店中購買了一個昂貴的符紙,這張符紙能夠藏住她身上所有的妖氣和靈力的味道。

在事情沒有轉機以前,她不敢回到大江山中。如果晴明無法幫她解決這件事情,或許……她只能親自現身引開陰陽寮的注意力。

幸好,提心吊膽了兩天以後,京都府中的輿論都消散了,沒有人再談論退治妖怪的事情。

朝政之中也正處于混亂的鬥争之中,看來在安內憂和除外患之間,陰陽寮選擇了向前者妥協。

池清清心下一喜,擡腳想要回到大江山之中。

僅僅是兩日不見而已,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在不知不覺下,她對酒吞的思念和眷戀已經深深地印刻在了心底。

這種思而不得見的感覺,像是無數的螞蟻在咬噬她的心髒。

然而稍稍一猶豫,她又把腳收了回來。

荒說過,他活不過這個秋天,在還未入冬以前,池清清害怕自己的出現會再度徒生變故。

她不能夠接受酒吞有一絲生命危險,那樣的後果,她無法承受。

光是一想到,她就會失去全身的力氣。

*****

命運的齒輪是不會停止轉動的,人們無法阻止齒輪的轉動,唯有改變它的軌跡。

池清清不知道,當她處于抉擇和猶豫中備受煎熬的時刻,大江山中也亂作了一片。

“這個笨蛋……到底跑到哪裏去了!”數個酒瓶和酒葫蘆被砸的粉碎,酒吞面色陰沉頹廢,眼中布滿血絲。

看到身邊的茨木,他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滿腔怒火,淡淡地說道:“本大爺知道,你是把那件事告訴了她,對吧?”

茨木沉默點點頭。

見到這一幕,酒吞拳頭微微收緊,忍住了想要一拳打出去的沖動。

“看到了嗎?那個家夥的預言,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不過兩三天而已,那群愚蠢的人類就已經打了退堂鼓。”

茨木微微別開頭,仍舊一言不發,但卻絲毫不後悔自己的舉動,心中地愈發肯定了荒的預言。

果然,只要清水一離開他,就什麽危險也沒有了。

荒的預言是對的。

說到這裏,酒吞再度捏碎了一個酒葫蘆,懊惱地說道:“明明已經沒事了,她為什麽不肯回來!”

他深深地閉上了眼睛,藏起了眼眸中的恐慌。

找遍了大江山和京都府的周圍,竟然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他甚至害怕她是不是早已遠離了大江山。

為什麽……為什麽還不肯回來?

你……難道并不想留在我身邊嗎?

心中一刺,酒吞猛地睜開眼睛,氣息不穩地迅步走了出去。

他說過,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找遍了城外沒有她的身影,酒吞化作人類男子模樣,陰沉着臉漫無目的地在城池中尋找着。

仍然沒有她的氣息。

酒吞坐在居酒屋內,大手撫着額前,緩緩收緊成拳頭,雙眸怔怔地看着窗外,滿面醉意。

為什麽不肯接受他的守護呢……?他明明已經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現在只想把她抓回來,永遠也不放她離開。

身後的酒瓶堆成一座山,相互碰撞着發出“咣當”的聲音,酒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面色木然地瞥了一眼窗外。

夜幕下,人類的街巷之中燈花一片,人聲鼎沸。

樓下的街道上,一個幾分熟悉的纖細背影款款邁着蓮步在向前走動着。

這驚鴻一瞥,令醉态橫生的他心神一震,身體已經快過大腦的思考,飛身躍了出去。

“啊——池田小姐!”路旁有尖細的女音驚恐的高聲響起。

居酒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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