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補習進行曲(3)

第016章補習進行曲(3)

“會了嗎?”周伯年的筆輕輕叩在卷面上。

杭瑄有點呆。

周伯年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沒懂,微微搖頭,語重心長地問:“哪兒不會?”

杭瑄憋了會兒,微微漲紅着臉問他:“你可不可以重新講一遍?我……我不是很明白。”

剛進學校那會兒,她遇到不會的題也拉下臉去問老師,她不是一開始就是不去問題目的孩子。可是,可能是常年面對一些尖子生,老師講題速度特別快,只是随意一點,就講完了,然後擡頭問她,你懂了嗎?

後面還有一堆同學等着排隊問,她能怎麽說?大庭廣衆,說她不會嗎?請老師再說一遍。如果再說一遍還是聽不懂呢?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和他們仿佛站在世界的兩端。

這樣格格不入。

周伯年沒說什麽,從頭開始講起。

這張卷子一直講到下午的自習課,講完以後,他問她,都會了嗎?

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于是,他抽走了試卷,讓她在草稿紙上把答案重新寫一遍。

第一次,杭瑄沒有寫出來。原來,看懂了和自己完全解答出來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思路敏捷,确實看一遍就會了,但有的人天生反應遲鈍,那麽,哪怕看懂了,自己也不能獨立解答出來。

周伯年是前者,她自然是後者。

他一遍又一遍地給她講解,然後一次次把試卷移開,讓她獨立解題,直到她能完全解答出來為止。

寫完以後,她莫名有種輕松感和成就感。

原來,自己解答出完整的題目,是這樣的感覺。

周伯年望着她被夕陽映得紅彤彤的臉頰,心底忽然寂靜無聲。她漆黑纖長睫毛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輝,夕陽下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安靜泰然的溫柔。

那一刻,周伯年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不管她是出身将門世家的杭瑄,還是一貧如洗和孤母蟄居在鄉鎮上的小民,杭瑄就是杭瑄,永遠是那個他一見如故的清高少女。

“走吧,回去了。”周伯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杭瑄微微一怔,看了看他,點頭應允。

她抱着自己的試卷和他一塊兒下了樓。

這會兒已經放學了,天色昏暗,學校裏只有零星幾個晚歸的學生。杭瑄有些訝異,回頭看他,他已經很有默契地擡起腕表給她看:“18點了。”

杭瑄驚異:“這麽晚了?”

她還以為是天氣冷了,天黑得比較快的緣故。

周伯年說:“不然呢,小寶貝?”

杭瑄臉上一熱,板起面孔,生硬地說:“你胡說八道什麽。誰是你的小寶貝?玩笑也不帶這麽開的。”

話這麽說,他今天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給她補習,她也不好拉下臉來趕他,嘴裏的語氣都軟了不少。

周伯年跟她保證,下不為例,心裏卻想着陽奉陰違。

“很晚了,走回去整頓來不及了。”他拍着自行車後座說,“杭同學,賞個臉吧。”

杭瑄啐他:“你別油腔滑調的。”

她雖然這樣說,但心裏明白,這人就是愛開玩笑,哪怕嬉皮笑臉,也不顯得輕浮,反而神采飛揚。

他的五官無疑是極為出衆的,筆直的劍眉,不寬,顯得也就不那麽兇惡淩厲,但是眉宇間仍有種篤定和熱情,加上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覺得這人純粹真摯,值得深交。

雖然偶爾讨人厭,但杭瑄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個壞人。

“給個面子呗。”他怒了努嘴,指指自行車後座。

杭瑄跳了上去,抓住自行車凳邊。

周伯年說:“抱我腰實在點兒,這玩意兒不牢,萬一掉下去呢?”

“別得寸進尺!”

他讪讪地閉上了嘴巴,腳底用力一蹬,惡意地使勁左右一晃,害得她差點兒掉下去,本能下抱住了他的腰。

很勁瘦結實,軟滑的羊絨衫傳來源源不斷的熱力。

杭瑄忙收回手,重新落回車凳上。

氣氛有點尴尬,他也識趣地沒開口。過了會兒,跟她商量:“以後自習課去天臺吧,還有考試後,你必須得把所有錯題都理解了,獨立完成。”

杭瑄點頭:“好的,謝謝。”

“謝什麽啊?”

“謝謝你。”

“謝我什麽?”他的聲音清朗而愉悅,有那麽幾分自得。

杭瑄憋了氣,瞪他的後背:“你不要得寸進尺!”

周伯年說:“你可真小氣。”

語氣輕松,聽得出是在開玩笑。

杭瑄很輕地哼了一聲,不理會他了。

吹着一路夜風,兩人回了空司大院。周伯年利落地跳下來推車,回頭見她落在後面,雙手不自覺握在一起,關切地問:“冷了?”

杭瑄捧起手,自己吹一吹:“有點。”

周伯年四下一望,忽然朝她一擺手:“等我會兒。”話音未完,就小跑着鑽進了路旁的一棟小樓裏。出來時,他手裏多了件夾克,不由分說給她披上。

“我去年跟臭猴子他們搓麻将,落這兒的。”

“怎麽有股味兒啊?”杭瑄皺起眉。

“有嗎?”他狐疑地擡起衣袖,放鼻子下嗅了嗅,有點尴尬地沖她笑笑,“好像是有點。”

他的表情有些吞吐吐吐。

杭瑄就覺得不對勁了。周大公子什麽時候這樣過?除非事有隐情,他心裏發虛。

“到底是什麽?”

他只好招了,那叫猴子的之前拿來墊腳過。

杭瑄聽完就馬上脫了下來,直接掼到他臉上,生着悶氣走了。

他亦步亦趨地跟上來:“嗳,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這天又這麽冷,你要是感冒了怎麽辦啊?”

杭瑄不理他,自顧自走着。

周伯年火了,幾步走上來拉住她,蠻橫地把那外套給她披上,抓住領子扣上。她想解開,他猛地按住她肩膀,吼道:“鬧什麽鬧啊?這種時候,感冒了你還真請假不去上課了啊?”

杭瑄被他說得愣住。

周伯年放開她,語氣稍微和緩了些:“要真感冒了,得浪費多少學習時間?你想過沒有。”

他認真起來,确實認真,半點兒玩笑不開。

杭瑄認命地點了頭,不脫那衣服了,但表情裏仍有一種嫌惡,以至于後來從這兒到陸家的這段路,她全程都臭着張臉。

門鈴還是周伯年去按的。

陸琛出來,詫異地望着他們。這兩人一塊兒回來,在此之前确實是件納罕的事兒。

周伯年被他這種目光激怒了:“我就不能跟她一塊兒回來?我跟她一塊兒回來就是有問題了?你這什麽眼神啊!”

陸琛淡淡說:“不是有問題,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周伯年一口氣沒上來。

杭瑄見他倆你來我往,也忍不住哼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屋子。

陸琛作勢要關門,周伯年眼疾手快,擡手就撐住了門板:“這麽急着趕人啊?你還有沒有一點哥們義氣了?長大了,人也變了,不複當初了,人心不古啊,哎——”

他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這個逼裝得坦誠泰然,讓人想直接往他那張笑眯眯的俊臉上打上幾拳,給他兩個熊貓眼。

陸琛涵養好,只是說:“放手。”

“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麽晚了,還有什麽好坐的?”陸琛當着他的面,把門給碰上了。

周伯年在門外狠狠踢了一下,爆了句粗口。

他人走了,陸琛走到客廳,彎腰把茶幾上的果盤往她面前推了推:“我看你總是口幹,平時都不怎麽吃水果吧?”

他語氣平靜,卻一針見血。

杭瑄有點赧顏:“有吃,只是吃的不多。”

陸琛點點頭:“早點休息。”

然後,他轉身上了樓。

杭瑄捧住臉,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出乎意料,仔細回想起來,竟然是這樣地不可思議。

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關于補習,關于周伯年。

晚上,她洗了個澡,把自己悶進被子裏。這時候,手機微信上卻傳來了一個信息。點開一看,那礙眼的頭像不停地閃爍着:

“小寶貝,睡了嗎?”

杭瑄不用看,也能想象出他那狀似正經微笑的可惡的臉。

這人,也就學習的時候是正經的。可能,以後也要加上個工作。可是,別的方面,什麽時候正經過?

杭瑄剛剛對他轉變的那麽點兒好印象,此刻又煙消雲散了。

她不回複他,那邊停頓了會兒,又發來了一條:“不會睡了吧?成績那麽爛了,居然還那麽早睡。”

明明知道他是激将,杭瑄也忍不住,“啪啪啪啪”打了幾行字過去,直接點了發送:“我什麽時候睡覺關你什麽事?周伯年,你要不要管那麽寬?”

這人還挺大言不慚的:“作為班長,有義務關注同學的生活起居。須知,千裏之堤毀于蟻穴,日常一件小事,可能都會對你的學習造成影響,導致對你的考試失利。”

“強詞奪理。”

确實是強詞奪理,可她說不過他啊。

只能在心裏抓耳撓腮地破口大罵——

這個烏龜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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