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13)
時,他卻莫名掉了淚, 眼眶裏溢出一絲淚花順着下颌的弧度沾上衣領。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陸悠, 用稚嫩的語氣告訴他, “小喵啊, 你知道麽,我一定會拿到奧運會冠軍的。”
那個時候, 她還在練田徑整日進出少年宮, 她那張黑黢黢的小臉從窗戶縫中探進來,窺伺着棋室裏正在下棋的他。隔壁的小夥伴抵了抵他的胳膊,“霍邈這是隔壁田徑班的陸悠。”
他繼續看圍棋書, 未回小夥伴的話。
于是小夥伴喃喃自語, “你知道嗎,她打架可厲害了, 下次你再被二虎他們欺負的時候,就找她幫忙。”
霍邈那年上四年級,個子很矮臉色蒼白,像根豆芽菜,總是會被圍棋班上的高年級的趙二虎欺負。
于是他回:“是麽?”
比賽結束之後, 陸悠便回了國。國內夏日将過,滿樹的綠葉開始泛黃,風中透着涼涼的秋意,卷着幾片黃葉呼嘯着從陸悠腳邊竄過。
霍邈替她推着行李,機場堵滿了接機的粉絲。現在網絡發達,比賽上陸悠的表現加之營銷號稍稍地炒作,陸悠很快紅遍網絡。
接機的粉絲中還有不少霍邈的棋粉。這些人就很慘了,往日他們極少能夠見到霍邈,這次好不容易撞上霍邈回國,還得和陸選手的粉絲擠在一起。
“小喵”陸悠拽開口罩的一角,悄咪咪地踮腳在霍邈耳邊輕語,“人多麽?”
霍邈壓低陸悠的帽子,将陸悠攬進自己的懷中。陸悠貼着他的胳膊,整個人都像是被裹緊了他的衣服裏。
玻璃門打開,閃光燈瞬間“噼裏啪啦”的從四面八方聚集到霍邈和陸悠的身上。
陸悠在霍邈懷裏冒出兩顆眼睛看了一眼,而後又縮了回去,“媽耶,我暈人……”
“霍邈九段看這裏。”
“陸悠,陸悠!!”
機場水洩不通。上面也沒想到這次接機的人會這麽多,也沒提前安排好安保人員,還是男隊幾個高壯猛漢好心擠到霍邈和陸悠面前替他們開路。
然而某人從霍邈的手臂裏擠出一根胳膊,強勢接過粉絲送的毛絨玩偶。
一只小金毛,到門口陸悠将金毛和霍邈的臉擺在一起,“小喵,你們好像。”下一秒,自己整個人就被突然大力的小喵提溜進了車。
這次拳擊隊的戰果實在喜人,上面一高興發了一大筆獎金。作為冠軍的陸悠自然分到不少,獎金到手之後,陸悠又接到了很多廣告條約。許露的經紀人還特地打電話給她,說是以陸悠的形象和人氣,趁退役的機會進娛樂圈正正好。
陸悠拒了經紀人熱情的邀約,窩在沙發上和表弟一起敷着面膜。表弟哼唧一聲,“老姐,你傻不傻,娛樂圈是典型的可以賺得極多,付出很少的地方。”他舉起手指伸向天空,“正好你退役也沒事幹了。”
“誰說我沒事幹。”陸悠拍着臉。
“幹嘛。”
“監督你不要禍害人家小姑娘。”
“老姐。”表弟摘下面膜抵着沙發沿認真地問,“你到底有沒有想好,真的要和田村合夥開健身房麽?”
陸悠按下表弟的臉,“能不能讓我好好度假了。”
陸悠的度假完全是指:白天拿着獎金陪待産同樣無所事事的許露去商場買東西,晚上回來陪從棋院回來十分“辛苦”且企圖在床上繼續揮灑辛勞汗水的霍邈九段。
表弟還特別詫異地問霍邈,“霍邈哥,你們快30的人都這麽……猛麽?”
霍邈對着穿衣鏡扣襯衫紐扣,沒有回答表弟的話。
“不過我可提醒你哦,科學表明頻繁的性.生活會影響大腦智商的。”表弟說,“你看愛因斯坦……”
“我就是智商下滑。”霍邈淡淡地回,“不過和你差不多。”他還是那副讓人完全無法生氣的語調講這些話。
表弟心裏突然就插了好幾把刀,紮心了老鐵……
“所以你和老姐啥時候結婚啊。”表弟嚷着,“我看我什麽時候開始攢錢比較好。”
霍邈披上西服,褲子熨帖的襯着他修長的雙腿。
“你現在就可以開始了。”霍邈淺淺地揚起笑,拍拍表弟的肩。
“啥,”表弟沖到門外,“你啥時候求的婚啊,我要告我大姨去了。”
“啪。”大門阖上。
陸悠拒了經紀人進娛樂圈後,經紀人又和許露念叨了很久,許露躺在卧椅上,懶懶地對他說:“你知道的,悠悠就這樣,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她從小生活優渥,又有霍邈一直寵着陪着,怎麽會在乎你提的那些個條件。”
“就是可惜了。”經紀人嘆了口氣,頓了一會又問,“嘿,你今年百花獎準備去麽?”
“電影入選了?”
“我的天露露,你家網才通麽?”經紀人大驚小怪,“我看今年的影後就是你了。”
“你別毒奶行不行。”許露捶了捶腰。
“我可是請人算過的。”經紀人捂着心口發誓。
算過……也是無聊。
不過玄學這東西就是很玄乎的一件事情,今年百花獎影後居然真的是許露。她也是實在無聊才套了件黑裙子踩了紅毯,正和隔壁女演員聊着圈裏的小八卦時,鏡頭突然定格,她的臉出現在屏幕六塊格子中的一處,幾分鐘後,那塊格子慢慢放大,最終有頒獎人宣布:
“今年的百花獎最佳女演員—許露。”
許露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是季先生這個傻錢多的土豪怕自己生孩子不高興買了一個影後給自己……
她是一臉懵地被人扶上了領獎臺,而後領獎人壓低話筒,意思讓她發表獲獎感言。她也只能擠出兩滴眼淚謝謝金主爸爸們。
後來她迷迷糊糊地下了舞臺,竟感到異常的疲倦。靠着椅子正要睡了,她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
她手指劃了一下,是季先生發來的【恭喜你。】
她眼尾下垂,打了個哈欠懶懶地笑了。
說是慶祝會,其實不過是許露找了個由頭辦了場小型朋友聚會。她回江裏整理家中的房産,準備徹底拔根回帝都。
陸悠和霍邈早早地來了,接着是許露娛樂圈的那幫朋友。他們都認識霍邈和陸悠,不一會包間裏就是一片歡聲笑語。
許露和季先生來的遲,帝都又堵車了,他們在路上堵了好幾個小時。沒人抱怨什麽,大家招呼着開餐,快活地邊吃邊聊天。
陸悠退役後吃的很少,大概是長久不運動消耗不大。她就在那邊很無聊地剝蝦,往霍邈碗裏丢。
“小喵。”她拱拱霍邈的胳膊,将一塊肥蝦擺到他嘴邊,霍邈垂頭,咬着蝦尾,小舌有意無意地點在她的指尖。
她笑了,“還有點湯汁。”
霍邈很乖地稍稍舔了舔某人指尖上殘留的蝦汁。
“喂,你們夠了哈。”許露敲敲桌子。
“昂”陸悠擦擦手,又替霍邈擦擦唇角。
許露扁扁嘴,舉起酒杯,“我敬大家一杯。”她說:“特別是陸拳手。”
她捧着肚子起身,将盛滿果汁的酒杯舉到陸悠的面前,“我和陸拳手從2000年認識到現在快2017年,17年幾乎每天都黏在一起。”
她笑着:“現在我拿了影後,悠悠拿了奧運冠軍,我們兩個學渣是不是算功成名就了。”
她一晃神,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場大雨,陸悠踩着積潦将她的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裏,“你也喜歡周傑倫?”
她想人生的路本身很短,如果有個人能陪你走這麽久,17年,整整,超過她父母陪她走過的時間,算不算是上天格外的眷顧。
陸悠和她碰杯,“恭喜露露。”
“也恭喜你,陸冠軍。”
晚上起風,夜還是燥熱無比。許露被季先生接走,一群明星約着去夜總會繼續玩。陸悠不知怎麽特別的困,和小喵婉拒了明星們的邀請,站在酒店的門外等泊車小弟開車過來。
霍邈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裝,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邊的眼鏡。他望着自己,倒有些斯文敗類的感覺。
陸悠和霍邈呆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忘記時間,忘記他們的年齡。以致于他們都快30,陸悠還感覺時間停留在高中時代。
是因為霍邈臉上還有少年氣,還是因為他們呆在一起實在太久太久。
她并步湊近霍邈,将他十指扳開與自己交纏,“哇,今天的月亮真大。”
“嗯。”他握緊陸悠的手,濕漉漉的眼睛望向她。
“小喵,你說我退役之後幹什麽呀?”陸悠踮腳,精致的小臉和霍邈只有咫尺的距離。
“當霍太太。”他說。
“這算是求婚麽?”她眨着眼睛問。
他松開陸悠的手,從西裝口袋裏拿出戒指,舉在她的面前,“陸悠,退役後你願意當一輩子的霍太太麽?”
她揚起手,臉頰冒出兩個甜甜的小酒渦:“願意呀。”
(正文完)
52、番外1 ...
(1)
晚上十點半, 飛機停在江裏機場。一個清癯的男人拄着兩根拐杖走了出來。
江裏這座城市,靜谧悠閑, 到了十點半街上便不會再有燈火和人。他招手喊了輛出租車, 很久才有一個好心的師傅願意停下來, 扶他上車。
司機師傅問:“小夥子去哪啊?”
他說:“江裏軍總醫院。”
“一個人?”司機師傅有些詫異。
“一個人。”他回。
母親在電話裏說,癌細胞擴散到另一只腿上,讓他趕快回來截肢。他便連夜從倫敦趕回來, 到江裏的時候已然是頭暈腦脹。
醫院裏的醫生都防着他, 大概是他們從沒有見過一個人命都快沒了還總想着逃出醫院。
司機師傅停車, 在一處寂靜的地方。那塊地大多的燈都滅了, 只剩軍總醫院那棟高樓燈光璀璨。
“多少錢?”
“不要錢。”
“這不行。”他塞了兩張十塊,心裏猛地一酸。他還是個正常人麽, 不是, 他是個每天每時每刻都在被“好心人”同情的殘疾人。
軍總醫院的趙醫生披着醫生袍,頭發亂糟糟地從醫院的大門跑了出來,“江先生, 你又跑去哪裏了?”
他慢慢從出租車上下來, 坐到趙醫生推來的輪椅上,“哦, 去了倫敦。”
趙醫生掐指一算,昨個不正好是女子拳擊決賽麽。他沒說什麽,推着江若塵進去了。
(2)
他病房時才知道,原來除了父母,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沒忘記他。病床前擺着一個花籃。他手一翻, 看到上面不算工整的字—許露。
他躺在床上,揚手打翻了那籃花,過了一會又拾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在床頭擺好。
記憶就這麽飄遠了,思緒像漫散的水災,霎時就湧動到了很久之前。很久是多久,他一閉眼,那個時候自己還在拳擊俱樂部。
他第一次看到許露和陸悠的地方。
許露穿着不貼身的制服從員工間裏走了出來,抹平衣服上的褶皺樂呵呵地對自己說:“若塵哥哥,你今天有空麽?”
“沒有。”
“那我明天再來問。”她笑得明朗。
他頓了頓,身邊就有兄弟抵抵他,“塵哥,你桃花好多啊。”
“你瘋了?”他将拳擊手套甩給兄弟,“她媽的還是個孩子。”
“不過就小十歲麽。”
“滾邊去。”
不知道誰把這句話告訴了許露,許露跑到自己旁邊質問,“你是不是嫌我年紀小所以不睬我。”
他不說話,毛巾擦着肌理上的汗珠。
許露的眼裏卻有星星,“如果我長大一點,你是不是就可以理我了。”
他說:“你和陸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那個時候他天天被陸悠纏着當她的教練。
“我知道啦。”許露挑着眉轉身走了。
知道什麽。他真是無語。
後來許露不怎麽纏着他了,倒是總有男人纏着許露。她是很漂亮,那種堕在紅塵中的美。
有人開始在他耳邊叽叽歪歪地說着許露的身材,甚至傳言她床上功夫一流。一次兩次,最終他實在忍不住将那個流氓按在地上,指着,
“你他媽再給老子說一句。”
“我說許露床上功夫一流。”痞子不懼他。
他揮起拳頭打在痞子臉上,“我□□媽。”
他是拳擊運動員,那拳下去險些要了痞子半條命。周圍人都拉着他,“哥你消消氣。”
他踹了痞子一角,“你他媽再敢說許露,就不是一拳解決的事。”
“哥,我錯了我錯了。”小痞子慫了,捂着沾滿血的臉在地上後挪幾尺遠。
于是他一個人民警察,因為這事進了警察局。
許露還買了一杯奶茶過來看他,指尖點上他的唇角,“你受傷了?”
他偏頭,躲過許露的手,“不關你事。”
“你不是為我打架的麽?”她眉眼彎彎。
他不說話了,将夾克挂在肩頭,“走啊。”
許露頓了幾秒,蹦跶着跟上。
後來他腦殼犯渾被陸悠那套我會實現你夢想的言論洗腦,不顧爸媽反對辭了警察的工作當了這丫頭的教練。
他當警察最後的一份工作,是去收拾兩個因過量吸毒死亡夫妻的屍體。
他跟着同事進了一家破舊的雜貨鋪,而後在那家雜貨鋪的沾滿油漬的透明簾子下,看到了一雙黑洞洞的眼睛。
那雙眼睛驚恐地看着地上的屍體,眼角帶着淚。
“許露?”
“江若塵,別看我。”她捂着自己的臉,蹲在地上放肆地哭。他将警服棉襖披在她的身上,等同事收拾完屍體,倚着門框抽起了煙。
煙灰抖落,一縷灰煙繞在他的眼前。屋裏的哭聲還沒停止,他同事喚了他一句,“塵哥,你不去勸勸?”
他掐滅煙,進房間将蜷成一團的許露打橫抱起塞進警車,“不許哭了。”
許露捶在他的肩頭,“江若塵你有沒有心,你有沒有啊。”
他緊抱着許露,濃烈的煙草味順着微風鑽進許露的鼻腔裏,許露嗆了幾聲在他懷裏掙紮,“你放開我,我許露以後再纏着你我他媽不是人。”
他環住許露,“噓噓噓。”
“露露,我以後就是你的家人,別哭了。”他第一次這麽溫柔的和許露說話,聲音低啞,卻異常溫暖。
許露便不哭了,拽着他的衣領,“真的?”
“真的。”他點頭。
(3)
許露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女人,怎麽會一直是一個破爛拳擊俱樂部的服務員。
到高中,許露十七歲的時候,她出道了,成了一個三十八線女團的隊員,穿着暴露的水手服在各種簡陋的舞臺上亂跳着舞。
有人看到了,就會去戲谑江若塵,“江SIR,你女朋友現在是不是再賣啊。”
他甩了煙頭,然後揮起一拳。
小城市的人,大抵不太懂許露。她父母都是當地出了名的吸毒賭博的爛人,暈輪效應,周圍人對許露的評價都不會太好。只是這些許露都不知道,因為江若塵替她将這些流言蜚語擋住。
許露不只說過一次,“若塵哥哥,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他倚着中心的鐵栅欄抽煙,“哦,知道了。”
“你說過,等我長大了你會考慮的。”許露有些着急。
“考慮什麽?”
“考慮我們在一起的事。”
他皺皺眉,一言不發地走了。這個時候,醫生已經拿着x光片對他說:“江先生,您腿是不是曾經受過傷?”
“怎麽了?”
“這裏”醫生預言般地畫了一個圈,“極有可能會癌變。”
他想,醫生就是會誇張,只不過受過傷又怎麽會癌變。後來他才知道,即使中彩票的幾率這麽低,每天都會有人拿到五百萬,就算一個小小的骨瘤,放在他的身上也會奇跡般的癌變。
(4)
他确診骨癌的那天,帝都下起了大雪,雪花裹挾着料峭的冬風刮得他臉疼。他走不動了,停下點了根煙,火星才冒了一下他就看到煙盒上那句:吸煙有害健康。他趕緊抖滅煙,未幾,卻靠着電線杆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裏含着的淚便奔騰似的湧了出來。他第一件事就是想打電話,列表裏翻了一圈猶豫了很久才按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了一聲曼妙的女聲,“若塵哥哥?”
“嗯。”他鼻音很重的哼了一聲。
“怎麽了?”許露語調裏明顯帶着喜悅。
他頓了頓,借着微弱的燈火一瞬間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昂,打錯了。”他吸了吸鼻子幹咳了一聲。
他原本是一個拳擊運動員,該是站在擂臺上擊敗對手拿下金腰帶。很多年前,他明明快要觸到這個目标了。
他想如果那個時候遇到現在的許露,會不會現在他們早就兒女雙全?
他很不甘心。
(5)
聽到許露結婚消息的時候,他已經截去了一條腿。母親推着他回到江裏,他現在唯一治療方案就是帶癌活下去。
也許今天就會死,也許明天。
母親和他說,江實驗新種了一片樹林,很多的樹,很漂亮。這幾年他唯一學會的事情就是認命,他靠着躺椅,“媽,那你帶我去看看吧。”
母親就推着他去了那片樹林。蔥蔥郁郁,一派生機,和自己已經枯萎的生命全然不同。
人總是會喜歡自己沒有的東西,所以他常常會來這裏,直到某天他遇見了校長,了解了樹林的來歷,看到那塊牌子,他才知道原來他徹底消失在許露生活裏的那天,許露送給了他一片樹林。
後來他就沒再去過那片樹林,母親問原因他便說怕冷有蟲。
許露結婚前的晚上,打了個電話給他。他當時正倚着輪椅小憩,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是這般的嗜睡。
“江若塵,我明天要結婚了。”
“祝福我。”
“江若塵。”
他覺得從生病以來,自己愈發的自私。所以他做不到祝福,只能匆匆回一句打錯了,繼而挂了電話。
(6)
母親說,他能活這麽就是醫學上的奇跡。他現在沒了雙腿,活着和死了又有什麽差別。
16年的夏天,裏約奧運會。江若塵從醫院再一次逃了出去,和當時一起做片警的小劉坐上了去裏約的飛機。
那年,陸悠拿了冠軍,在最高領獎臺上舉着那枚獎牌。國歌響在裏約的賽場上,五星紅旗飄揚在會場的正中央。
一剎那,江若塵覺得自己內心某塊殆盡的火苗又竄了上來。他看到陸悠,陸悠也看到了他。
她兌現了2003年許下的諾言,但是作為年長她十歲有餘的自己卻沒能做到在省隊時自己的承諾。
他說過:“陸悠,我是你第一個教練,也會是你最後一個教練。”
“所以別怕,一直往前走。”
他偏頭,看到陸悠沖着觀衆席喊,“江教練,江教練。”
他不敢回答,也不敢在陸悠面前流淚。他這個懦夫,只能拍着小劉的肩,讓小劉推他離開。
小劉問:“你不看頒獎了?”
他說:“我看到了。”
他看到他這輩子唯一的學生拿着那塊獎牌,拿着中國女子拳擊第一枚奧運金牌,站在領獎臺上,說着:“江教練,你看這是我們的夢想。”
他這一生,總是被命運□□抛棄,捉弄踐踏,可總算老天有了一點良心能讓他在還未奄奄一息的時候看到了這一天。
後來的事他記不清了,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模糊糊起來,母親的身影、留置針、化療、朋友的呼喚……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走到盡頭,最後一次他記得事是在17年的臘八節,滿病房都飄着粥的香味。他扯扯媽媽的衣角,“媽,我餓了。”
媽媽怔了怔,随後卻哭了起來。她說:“好啊,我就給你要一碗。”
他在這間病房看過太多的生老病死,他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
他說:“你別要了。”
“我給你要一碗。”媽媽堅持。
他擠出一點笑,“媽,你有空麽?我想去江實驗的小樹林。”
媽媽強忍着淚,“好。”
他去一趟那不容易,前前後後幾個人跟着他。他早就習慣這種陣仗,偶爾他會開玩笑,“媽,我現在倒是像國家領導人,這麽多保镖跟着。”
母親難得露一次笑,“嘿,真是。”
他被裹得嚴嚴實實,坐在那片樹林的前面。風好軟,軟軟地環抱着他。可惜啊,他看不到葉子了。只有殘枝,上面孤孤單單地挂着幾片枯葉。
所以許露真是個學渣,怎麽就不買常青的樹呢。
他埋怨了一句,去找那塊牌子。
他已經不太能講話了,但還是完完整整地将那行字讀了出來:
“希望小樹長成大樹的時候,你還在人間,活的圓滿。”
小樹長大了,他也圓滿了。這人生啊,沒什麽想要的了。
他對媽媽說:“媽,你怪我不?”
“怪你什麽?”媽媽替他捱了捱毯子。
他拉過媽媽的手,在她手心畫了一個圈,“媽,這是我們的暗號。”他像個孩子一般附在母親的耳邊喃喃,“下輩子,你可要來找我哦。”
于是風帶走了他最後一點思緒,他開始做夢,夢裏他穿着警服站在許露的面前,
“露露,我來遲了。”
(江若塵篇完)
53、番外2 ...
(1)
經紀人連夜一個奪命連環call打給了許露, 說是劇組那邊來了電話,贊助商要和她一起吃個飯。
大半夜, 淩晨三點, 這丫打電話給自己就為了說明天吃一頓飯的事。
喪心病狂。
她沖着電話吼了一句:“袁樹, 你有毛病沒有?”
經紀人懶懶地通知:“哦,明早七點半來接你。”
“我不去,不去了不去。”
話是這麽說, 第二天還不是的花着美美的妝去陪贊助商吃酒。她聽袁樹神神秘秘地和自己說, 贊助商是季家老三。她嘴裏的瓜掉了一大塊, “你說什麽?季家老三?”
季家她有所耳聞, 是這片的土皇帝,身份背景不一般, 就是沒想到手這麽長居然會觸到娛樂圈。
袁樹說:“所以你得好好的抓住這次機會。”
“拿獎的機會啊。”袁樹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眼前這位理解能力幾近為0 的大明星。
“吼。”許露一拍額頭, 她還以為什麽呢。
(2)
許露是超級路癡,路癡到就算袁樹把她送到酒店門口了,她也找不到三樓天人閣在哪裏。
身為在粉絲面前設立聰明少女人設的許大明星糾結了很久才摘了一半墨鏡問樓梯口的服務員, “請問天人閣在哪?”
“三樓北邊。”
“北……”許露豎着指頭, 上北下南……
不管了,先走再說。她在三樓摸了好一會, 也找不到天人閣。所以說季家的架子太大了,一般她這種級別的明星難道不是贊助商請十幾個保镖簇擁着她走着。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差不多牌子的房間,裏面居然有一個……裸男?
這是怎麽個騷.操作。
許露在門口窺伺了一會,滿眼睛只剩那男的超性感的背溝了。她只聽說女演員被贊助商潛規則的,怎麽, 現在風水輪流轉變成贊助商送小鮮肉給明星潛規則了?
這都是什麽鬼啊。
許露在門口嗤了一聲,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裏面換衣服的男人頓了一下,慢慢地回頭。
一張極俊的臉,從身材比例到俊俏的小臉蛋,在娛樂圈見過大風大浪的許露篤定地認為,這丫必須是某國際男模,季家送給她……潛規則的?!
許露想,自己這麽剛正不阿的大明星怎麽能輕易地潛規則別人呢?後來看到那位男模的人魚線,好吧,潛規則一下下好像也不犯法吧。
“怎麽?”
“呃……”許露還未說完,就被那個小鮮肉拽進了房間。他把許露抵在門邊,歪頭打量着許露。
許露想,這麽快就開始了?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小男模那張透亮的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高挺的鼻子幾乎要觸上她的側臉。他顯然剛剛洗過澡,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還未散去。
許露在車上喝了點紅酒,看到小男模大腦有些犯暈,這會薄荷味又嗆進她的鼻腔,嗆得她理智什麽的通通沒了。
她一咬丫,拽住小男模未系好的領帶,在他側臉小啄了一口。
小男模怔了怔,眼神掀起萬丈波瀾。
很快的,許露耳邊傳來一句京味很重的普通話,“您沒毛病吧?”
哈?
許露拽着他的袖口,“打……打擾了。”
她鑽出他的懷裏,“這不是天人閣麽?”
小男模抽出濕紙巾瘋狂擦自己的側臉,“天人閣在B樓,這裏是住人的。”
“哦,不好意思啊。”許露尴尬地恨不得拿塊豆腐立刻撞上去。
退到門口,她覺得不對勁又走進去問小男模,“你為什麽不關門?”
小男模白了她一眼,操着一口濃郁的京腔,“這三樓還有別人麽?”
“……”
(2)
許露走到電梯口接到袁樹的電話,說是飯局取消了。隔日,袁樹張皇地走過來,“許大明星,大小姐,你對季老三做什麽了?”
許露正在塗指甲油,看到袁樹一驚一乍地沖進家門,手一抖一條血紅的線橫穿手背。
“我連他面都沒見到。”
“那人家季老三秘書打電話和我說。”袁樹咽了一口吐沫,後半句話愣是咽了下去。
許露懶懶地問:“說什麽?”
袁樹湊到許露耳邊低聲,“說你性.騷擾人家。”
我日你媽哦,性.騷擾?!
許露用她16個g的大腦思索了一遍,“等等,季老三長什麽樣?”
袁樹把手機遞到許露面前語重心長地說:“露露,你再饑渴也不能這樣吧,雖然季老三是挺帥的。”
許露一瞥照片,心裏呼嘯而過十萬頭草泥馬。
小男模?!
造化弄人。
許露震驚了幾分鐘,難以置信了幾分鐘,自我懷疑了幾分鐘。
現在red.二代都這麽帥?
“所以?”
“所以人現在要換女主角。”袁樹超級傷心,眼看許大明星就30了,總不能.操.少女人設操.一輩子吧。好不容易拿下這麽大的ip,說出事就出事了?
“你現在趕快打扮的美美的給季老三道歉。”袁樹指派許露,“都說季老三人不錯,你解釋一下,人家應該不會怪你。”
“我不去。”許露甩下手機,“丢人。”
“丢你媽啊。”袁樹氣到變形。
“喂。”許露捂住耳朵,“你丫吓死我了。”
(3)
“季先生,真是對不起,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許露鞠躬,嘴角輕輕顫着。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
袁樹立在許露身邊賠着笑臉補充,“是啊季先生,我們家露露真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季先生挑眉。
“呃。”
許露不帶大腦地講,“其實是季先生太帥了,我那天又喝了點酒……”
秘書在一旁傻笑,袁樹擰着眉頭讓許大明星別說了。而單細胞生物許露天真的以為,她這是在贊美季先生。
“哦。”季先生手指敲在桌邊,突出的指關節咯咯地響個不停。
哦,哦是幾個意思。
“所以這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好麽?”許露露出8顆牙齒,傻傻地笑。
季先生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不可以。”
“Luca,送客。”
季老三,老娘和你沒完!
袁樹搶着,“诶,季總,我們家露露真不是有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一次,她這次一定好好表現。”說着他扯扯許露的衣袖,“對不對啊。”
“好了,老袁。”許露真見不得平常人前人後被捧着的袁樹為了自己在比自己小一輪的晚輩面前奴顏婢膝。
“走了。”
“季先生您……”
“走了啊。”許露睨了一眼季老三,這厮正饒有興致地盯着她看。
袁樹見季老三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只好再次鞠了鞠躬跟着許露離開了。
到門口,許露點了根煙,聽老袁開始抱怨社會不公,季老三耍少爺脾氣之流的。還摸摸胸口說這輩子再和季老三合作他袁樹立刻和猴姓。
幾秒鐘後,許露的手機響了,電話裏是熟悉的京腔,懶懶軟軟的:“嘿大明星,我後悔了。”
頓了一頓他說:“我讓你演女主角。”
袁樹伸了耳朵聽,搶過許露的電話,“哎好,季先生我現在就上樓。”
“喂老袁,你還有沒有節操?”許露瞪了袁樹一眼。
“沒有啊。”袁經紀人萬般輕松地聳聳肩。
“……”
(4)
季老三是個幼稚鬼,簽了許露還附送一個強制的條件。他靠着落地窗眼皮都不擡一下,“給我家做三個月的保姆。”
許露差點就焯起門框邊上的拖把一拖把搞死眼前這個二世祖了。還好老“猿”按住她,低聲說:“你拿到這個機會就算做一年的保姆也值得。”
“可我是明星啊。”
“到時候我請家政公司的幫你做,你放心。”
兩人叽叽咕咕合計了很久。季老三問:“你們好沒好啊。”
“季先生,你家原來的保姆呢?”
季老三:“哦,她去毛裏求斯度假了。”
許露扯動嘴角,“老袁。”
“啥?”
“按住我。”
袁樹攢着許露蠢蠢欲動的拳頭,開始念經,“大小姐,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