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夜, 裴池果然未回。再兩日, 辜七依舊沒見着他人影。待到第三日,王府上下已然都開始準備回雍州的車馬了。

碧霄堂這邊也收拾了起來, 康媽媽忙裏忙外, 幾乎腳不沾地,“王爺可有說, 幾時動身?”

“沒具體說,應當不會拖到月中。”辜七倒是閑的自在,讓小廚房做了金乳酥和玉露團來吃。

康媽媽是自打知道這事就連宿睡不着覺的,覺得就算是要離京也太快了, 這才成親了幾日呀。“王妃快想想, 可還有什麽不好缺了、一定要帶去雍州的?真要落下了,再回頭取可就麻煩了。”

辜七咬着糕餅凝思,想不出來便道:“就是落了什麽,去了雍州一樣可以置辦的。”

早前辜七要嫁入韶王府,辜老夫人整日裏唉聲嘆氣總也影響了底下這群人, 各個都覺得雍州是個苦地方。這也難怪她們會這樣認為, 天下最富庶繁華之地可不就只有京都麽。康媽媽愁着臉道:“只怕到時候現買的不合王妃的心意。”她嘆了這麽一句, 轉頭見辜七真真是個沒心事的主兒, 絲毫不為去雍州擔憂的,也只好自己再出去清點行禮。

白霜從外頭進來, 手裏拿了一封信, “小姐, 門房小厮送來的信, 您瞧瞧。”

“信?你打開給我念念。”辜七手裏還捏着那塊玉露團,騰不出空來,便犯了懶讓人給她念了聽。

白霜從裏頭取出一張折了兩折的白宣紙展開,對照着念了起來。辜七身邊的這幾個丫鬟都是念過書認得字的,縱使是對個對子接個詩也不在話下。“……唐笙小姐約的是醉月樓,小姐要去嗎?”

辜七自然是要去的,陸祈舟尚公主的聖旨前兩日就已經下來了,只怕唐笙肯定為此傷心不已。再則也是她快要去雍州了,這一別之後,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面。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碎糕屑,起身道:“你去吩咐馬房準備馬車。”挽玉跟着康媽媽在清點物件,正是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辜七就讓白霜陪着出門去了。

馬車在韶王府的大門外候着,辜七見除了常配的仆役四人跟着外,竟還多了兩名侍衛。

那兩名侍衛抱拳見禮,“王妃,王爺安排我等在外保護王妃。”

辜七聞言極滿意,點了點頭才轉身上了馬車,心中想着裴池幾時吩咐的,怎麽都沒跟自己說一聲。辜七先前就想要幾個侍衛出入陪伴,然自打她成親以來,要麽是在府裏呆着,就算是出府也是同裴池一塊的,自然不用擔心“安危”二字。

這韶王殿下能私底下想得如此周圍,辜七十分受用,暗暗打算等他回來了要好好謝一謝他。轉念又不禁想到韶王殿下入宮已經好幾日了,什麽時候才回來呢!

過了不多時,馬車忽然猛停了下來,車中的辜七沒留神以致身子往前直沖,好在白霜在她跟前擋了一把才免于被撞出去。饒是如此,手肘也狠狠的磕在了車廂上,一陣鑽心的疼。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白霜立即掀開車簾朝着外面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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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夫也是吓得要命,哆哆嗦嗦的解釋道:“王妃饒命,這……這有人朝着咱們馬車上撞!”

辜七從被拉起的車簾朝外看,只見果然有一人跌跌撞撞的往前面跑遠了,看着背影纖細,應當是個女子。“別追了!”随在身後的兩侍衛當即追了出去,她略揚高了聲音制止。“不礙事,由她去吧。”

那兩侍衛應聲回頭,又重新回到馬車後頭。

辜七目光仍落在那女子的背影上,直至那人跑入了胡同口才收回視線,擺了擺手,對兀自在那磕頭車夫道:“沒事,你起來吧,繼續去醉月樓。”

車夫甚是感激,想着王妃心善,剛才那一下可不輕,真要追究起來,自己是逃不掉一頓打。然而還未等他再次駕起馬車,後頭一大群策馬而來的勁服男子攔在了過來,“馬車上什麽人,可有窩藏逃犯!”

“這是韶王府的馬車,你們是什麽人,裏頭坐着的是我們韶王妃!”車夫昂然回道。

為首那人面目冷峻,“我等大理寺緝拿逃犯,令牌在此,請韶王妃掀開簾子讓我等看一看,确保逃犯沒藏匿在裏頭傷了王妃。”

真是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個大理寺的差役便狂妄至此。白霜低聲問道:“小姐,這怎麽辦?”

“車上只有我家王妃和一個侍女,并沒有什麽逃犯。”外頭又傳來了一道強硬的語氣,想來是那兩個侍衛當中的一人。

“王妃還是掀開簾子給我等确認一番,這也是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那一幫人仍然是在咄咄相逼。

辜七從那人最開始說話便認出了他的聲音,此時深吸了一口去,沉着淡定了道:“放肆!”今兒誰都休想讓她掀開簾子,“本王妃車上并沒有什麽逃犯,李侍衛再糾纏,本王妃就要以為你是別有用心了。”

外頭那人果然神色幾變,默了默,說了一個“走”字将手下之人全帶走了。

韶王府的馬車這才得以繼續前行,而辜七叫這麽個事一攪合,人有些乏力的靠在車廂上。

白霜只以為是虛驚一場,“那些人好張狂,竟連着咱們王府的馬車還想搜查,到底是追什麽樣的逃犯。小姐先前認識為首那人?”

辜七自然是認識的,要不然剛才也不可能會喊出他的姓了,此人根本就是沈括身邊的貼身護衛之一,名喚李定。“……快些去醉月樓。”她又讓白霜去同外面的車夫說,自己則是握着帕子揉了揉眉心,不由去想剛才那逃離的女子到底是什麽人。

到了醉月樓,辜七由小二領着穿越大堂去到後院幽靜的雅室。唐笙等了她有好一會,正百無聊賴拿了兩只杯子來回倒水,一見來人便當即起來迎她:“你怎麽這麽磨蹭?”

辜七那是有苦說不出,只好任由唐笙埋怨了。她原本以為唐笙必是一副傷心模樣,可此時見了她,卻發現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雖眼睛是有些紅腫,可神情卻不凄恻。

唐笙見她看着自己,便知道辜七是在想什麽,随即側過身去避開了她的目光,“你別那樣看我。”

“……還不是擔心你。”辜七怕多說了惹她難受,也只敢含含糊糊的一帶而過。

“我又能怎麽辦,難道還能讓聖旨不作數不成?”唐笙前兩日聽見這消息時,在屋裏狠哭了幾場,可哭了之後又能如何。“那是天家的公主,我如何能争得過?”

辜七挑好聽的安慰她:“陸祈舟再好,這天底下也不是他最好。嗯……就比如他雖然文采好,可不會武功。”可憐辜七跟那陸祈舟并不相熟,根本不知道他有哪些短處,此番為了安慰唐笙,硬是咬着牙指摘他的不好來。辜七是沒辦法,想到那日陸祈舟也算是救了自己,偏她還要這般數落他的不好,這等恩将仇報的行徑,真是要誅心了。

唐笙神色幽幽,“他再不好,天底下也獨獨他一個讓我這般……”她轉過頭,看來辜七眼中的憂色,才又将那些傷心掩了下去。“好了好了,這天底下沒人能比得過你的韶王,允文允武,天下卓絕。”

“你、你提他幹嘛!”辜七磕磕絆絆的回話,繼而又瞪了唐笙一眼:“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唐笙反問:“怎麽提到韶王就不正經了嗎?難不成在你心裏頭韶王殿下不是正經人?”

辜七就臉紅了,“什麽不是正經人!”她義正言辭的反駁:“你別胡亂說!”

“哦,不說就不說。”唐笙雖是如此說着,可那目光卻是極為不信的。

辜七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反正就是非得跟她擰巴這麽一件事,見她不信,又一次重申:“殿下正經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唐笙這幾日來頭一回笑得如此暢懷。

“大理寺捉拿逃犯!所有人都打開廂房!不得離開!”外面忽然傳入了一道中氣十足的低喝,一陣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得近,像是将周圍都團團包住了,“大理寺捉拿逃犯!所有人都打開廂房!不得離開!……”

這話一連喊了數遍,唐笙的笑漸漸收斂了起來,詫異道:“這外頭是怎麽了?怎麽有人來捉逃犯?”

辜七則是沉下了臉,緊抿着唇不說話。今兒這是怎麽了,讓她遇見一次還不算,怎麽在醉月樓還能再來一回。到底是什麽樣的逃犯,需得這般興師動衆的。

緊接着,有小二在門外敲了門謙聲道:“還請裏頭貴客見諒,大理寺的官差捉拿逃犯,一應都要打開廂房查看。”如此說着,見裏頭沒人應聲,那小二便又複述了一遍。

白霜正在裏頭伺候,問道:“小姐?”見辜七點了點頭,她便當即要朝着外頭喝止。

誰知正在這時候,外頭又響起了一聲:“沈都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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