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喜歡你

跟陸川約定見面的地方是學校對面的小花園。楚楚溜出家門的時候,接近晚上九點。

今晚夜色明淨, 星輝斑駁。

她乘夜班公交到臨近的站臺下車, 穿過一條熱鬧的步行街, 朝着學校的方向匆匆走去。

小花園此時正是喧嚣的時候, 跳廣場舞的阿姨大嬸随着動感的節奏而律動着, 熱熱鬧鬧。

楚楚站在花壇邊左顧右盼,心裏揣着某種隐隐的期待, 忐忑不安。

一回頭, 便望見他, 站在一排梧桐小徑邊, 穿的是少見的比較正式的白襯衣和黑西褲,頭發也梳理得很規整, 跟在學校裏見到的潮男陸川很不一樣。

今天的陸川,特別正!

楚楚抓着斜挎包帶, 朝小他跑過去。

陸川聽見腳步聲,回頭看向她, 她穿了一件淺色體恤搭破洞牛仔褲。步履匆匆,面頰潮紅, 鼻梁上還挂着笨拙的黑框大眼鏡。

又變成了開學第一天的樣子, 蠢兮兮的。

陸川朝她伸手,修長的指尖觸到她的黑框眼鏡, 摘下來,柔聲問道:“怎麽又戴上了?”

楚楚低頭,腳尖在地上點了點, 沒有回答他的話。

自從買了隐形眼鏡之後,楚楚大部分時間都戴隐形,已經很少再戴框架了。

陸川摩挲着那副黑眼鏡,淡淡地問:“是不是覺得,它能保護你。”

他猜測,也許她只是想用這眼鏡把自己的心封鎖起來。

楚楚不動聲色地從陸川手裏拿回眼鏡,低頭給自己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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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陸川手裏拎着一個白色口袋,裏面裝着兩個一次性飯盒。

“我猜你晚飯肯定沒吃好,給你打包了一些飯菜。”

陸川一邊解釋,将飯盒拿出來:“吃不吃?”

楚楚點頭,她今晚真的沒有吃飽。

整個晚餐,她跟木頭人一樣坐在飯桌上,縱然滿桌的美味佳肴,但她食不知味。

兩個人走到長椅邊坐下來,楚楚嗅到陸川身上似乎還有酒味,她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這酒味夾雜了他身體的味道,莫名也覺得格外好聞

陸川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連忙解釋:“今天部隊聚餐,我被老爸給拉去,跟幾個叔叔伯伯多喝了幾杯。”

楚楚輕輕點了點頭,嘴巴喃了喃,想說點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陸川從口袋裏拿出筷子,撕開遞給楚楚。

“不想說話就別說了,吃飯。”

楚楚打開飯盒,盒子裏裝着蝦,雞腿,牛肉…什麽都有,跟大雜燴似的。

她甚至能想象,陸川抓着盒子在桌上夾菜打包的場面,當這麽多長輩,也虧得他…

楚楚不再想下去,她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腿,一小口一小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嘴唇很快變得油膩膩,閃閃亮。

陸川摸了摸自己的包,沒紙巾,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從來不會随身帶紙巾。

他又撿起楚楚的斜挎包,打開拉鏈在裏面翻找着,找出紙巾拆開遞給楚楚。

楚楚順手接過來,定睛一看,吓得筷子上的雞腿都掉了。

面前的白色姨媽巾已經被他細心體貼地拆了一半,露出了裏面的不可描述。

她驚魂未甫看了陸川一眼,他神色如常,對她說:“滿嘴油,快擦一下。”

楚楚拿着姨媽巾,怎麽都下不去手。

見楚楚發愣,陸川笑說: “怎麽,還要我幫你擦啊?”

見他要來奪姨媽巾,楚楚吓得連忙別過身去,胡亂地擦了一下嘴,滿腦子都是奔騰的草泥馬。

“你買這種紙巾還挺厚實,質量好。”陸川還絮絮叨叨地感嘆:“你們女生,就是會買東西。”

“……”

見楚楚擦幹淨嘴,陸川趕緊殷勤地說:“我給你拿去丢掉。”

楚楚連連搖頭,一把奪過自己的斜挎包,将姨媽巾塞進去。

“哎?你還留着幹啥啊!還能用二次啊?”

楚楚将包放在另一邊,離他遠了些:“別管!”

陸川不能理解她的怪異行為,不過很快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楚楚假裝淡定地繼續吃飯,他繼續欣賞她的吃相。

一口一口,津津有味。

“好吃嗎?”

“嗯。”

“騙人,我覺得超級難吃。”

楚楚連連搖頭,她真的覺得好吃,真的很好吃,比家裏的飯菜好吃得多。

陸川嘴角揚了揚,柔聲道:“慢慢的,別噎着。”

順手還摸了一下她的頭。

楚楚早已經習慣了陸川對她的親昵動作,所以完全沒有介意,本能地像貓咪一樣蹭了蹭他的手。

那一瞬間陸川的心都要化了。

楚楚将陸川帶過來的盒飯吃了個精光,覺得好撐,沒忍住,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飽嗝。

陸川揚眉一笑,楚楚臉頰立刻羞紅,咬着牙閉着嘴,兀自将飯盒收好,起身扔進垃圾桶。

他也順勢起身,對她說:“吃飽了?”

楚楚點頭,已經不能更飽了。

“吃飽了,走走。”

他跟她并肩走在安靜的梧桐樹小徑邊,風一吹,梧桐葉刷刷飄落,鋪滿面前的長路。

楚楚一直低着頭,皺着眉頭,在憋着什麽。

陸川看了她一眼,說道:“今天的事,不想說,就不要勉強。”

楚楚搖頭,伸手摸到自己的斜挎包,從格子裏取出什麽東西遞到他的面前。

借着皎潔的月光,陸川看清楚了,那是一沓厚厚的碎紙。

陸川拾起一張不規則紙片,放在月下看了看,上面還染着嫣紅的油彩,是她的畫。

陸川氣急:“誰撕的?我揍他去!”

“我自己。”

“呃。”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陸川攥着那一沓碎紙,心裏琢磨着拿回去用膠水還能拼好,而楚楚憋了好久,憋出一個字。

“陸。”

陸川微微一怔,看向她。

月光下,她的身影微微顫動。

“陸。”

“我在。”

“陸。”楚楚掙紮着,還是想說話。

“陸…陸…”

那一個“川”字,就在喉嚨邊,可她就是發不出來。

“陸…陸陸陸…”

陸川不說話了,他皺緊了眉頭,低頭,仔仔細細地看着她。

楚楚閉上了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眼淚從她緊閉的眼中滲出,潤濕了她長長的睫毛,順着臉頰悄無聲息地滑落。

“陸…陸…”

她咬着下唇,還在不斷努力地嘗試。

陸川的心被她的眼淚煎熬着,無比苦澀。

“陸川!”

就在她完整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間,眼淚終于徹底決堤,她張大了嘴,崩潰地嚎啕起來。

陸川将她用力地攬入懷中,楚楚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搭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地抽泣:“陸…川,陸川!”

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宛如地裂山崩。

“我不是…”

“陸…川,我不是…”

“不是…智障!”

最後兩個字,在她的哭泣中被大聲撚出來,陸川的心驟然一緊…

一切,都明了。

他心裏突然升騰起一股子無名之火,臉上皮膚繃得緊緊的,目光冰冷徹骨。

那兩個字宛如最鋒利的利刃,一刀一刀淩遲着他的心。

他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騰出一只手,輕輕捂住了她的嘴。

“噓,冷靜下來。”

楚楚感受着他溫暖的掌心,閉上眼。

月光溫柔,夜風拂着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漸漸地平複,用力地在他肩頭蹭了蹭眼淚。

“兔子,你絕對不是他們說那樣。”他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堅定地說:“絕對不是!”

楚楚長長的睫毛被眼淚吧嗒在眼睑上,低垂眼眸斜看向一邊,不言不語。

“看着我。”他又晃了晃她的肩膀。

楚楚終于擡頭,看向他寒星般的眼眸。

“你知不知道,我的智商170。”

楚楚搖頭,她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智商170的陸川喜歡你,每天都在為你神魂颠倒。”

楚楚身體微微一顫,愣住了。

夜風起,秋蟲聲滅,周遭是全然的靜寂,楚楚什麽都聽不見了,太陽穴突突突突,腦子裏炸開一簇簇煙火。

只這一瞬間,只這一句話,把楚楚原本被屠戮得千瘡百孔的心給徹底治愈了。

她本來還想趴在他肩頭哭一哭,現在眼淚也收了回去,滿心滿腦想的都是他的那一句。

“智商170的陸川喜歡你,每天都在為你神魂颠倒。”

所以,你絕對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楚楚用袖子擦幹淨了淚痕,默不作聲,卻只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

陸川一言不發,只默默地陪在她身邊。

此時的沉默,滋味其實還挺不錯。

說完這句話,陸川其實也挺害羞,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什麽都會顯得突兀和局促。

兩個人在月色中漫步,又走了一小段路程。

“兔子,謝謝你。”

楚楚紅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陸川将臉湊近他的耳畔,柔聲說道:“謝謝你願意把你的世界,對我打開。”

謝謝你信賴我,給我打電話。

謝謝你最絕望的時候,還願意喊我的名字。

楚楚垂眸,抽了抽鼻子。

陸川用手背給她擦幹淨了臉,嘆了一聲,無奈地說:“我悟出一個道理。”

楚楚擡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看向他。

“女孩子哭的時候,最好別去安慰。”

他說:“你要是再多哭一會兒,我還能多抱一會。”

陸川又恢複了以往痞痞的語調:“做流氓比做紳士爽。”

“……”

就在陸川還沒有來得及感嘆完,楚楚卻突然伸手,環住了他的腰,然後将頭輕輕埋在他的胸膛上。

陸川的心跳驟然加速。

隔着薄薄的襯衣布料,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她輕柔和而克制的呼吸。

陸川的臉,突然就燒了起來。

開…開玩笑的啊!

不管了!他剛要伸手回抱住她,楚楚卻突然松手,退後了幾步,看着他問道:“現在呢?”

現在夠了?

陸川眉毛挑了挑,說道:“不夠。”

怎麽可能夠,永遠不會夠。

他說完這兩個字,用力将楚楚拉進自己懷裏,按着她的後腦勺,将她的側臉貼着自己的左胸的位置。

楚楚感受着他堅硬的胸膛,以及胸腔裏火熱跳動的心髒。

“聽到了嗎?”

楚楚不解地搖頭。

他卻不厭其煩,一聲一聲地問。

“聽到了嗎?”

“你聽到了嗎?”

每分每秒,每一次血液的回流,每一聲心跳。

都在說,喜歡你。

陸川喜歡你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街道邊,陸川看了看時間,說:“送你回家,還是回學校?”

楚楚想了想,說:“學校。”

她出來的時候,就跟楚雲袖說要回學校的,楚雲袖正在氣頭上,告訴她想走就走,不認喬言商當爸爸,以後就不要回來。

楚楚才不想回來。

又不是她的家。

學校門口,陸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長假沒安排嘛?”

“沒。”

“嗯,國慶這幾天假期,我給你補課,幫你把課業補起來。”

楚楚訝異:“補課?”

“以後我的時間都是你的,你想學習了,我給你輔導。”

“真的?”

“嗯。”

“會耽誤你時間麽?”

“當然,我說過,這些都是情,你以後要還我的!”

“……”

“明天上午八點,我來學校找你。”陸川說:“能起得來嗎?”

楚楚鄭重點頭。

“說定了。”

“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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