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日
夜色旖旎。
但哪怕是夏天,哪怕現在天氣炎熱,渾身濕淋淋的許璀被這燥熱的風一吹,還是打了個噴嚏。
他傻乎乎地站在屋子外面,既不敢進去打擾了趙淑休息,又不敢擅離職守怕趙淑叫人的時候沒有人應,最後便在廊下靠着柱子席地而坐了。
這一刻的時間仿佛變得綿長。
他回憶自己從雍州來京城時候是為着什麽,明知清商閣是做什麽的還跟着段清之走了是為着什麽,想着想着,嘴角的弧度壓不住地往上翹。
緊繃的神經在此刻得到了松弛——或許是夜晚太過于寧靜的緣故。
他往後靠着柱子,心裏說着只稍稍閉一閉眼睛,然後閉上眼睛,也睡着了。
屋子裏面,趙淑随便裹了一件衣服起了身,緩步走到了屋子外面,然後便看到了柱子底下睡着了的許璀。
一個侍女上前來悄聲問道:“殿下,這會兒要休息了嗎?”
“不了,讓姚辛準備一下,有一份折子明天早上送進宮,然後就準備去冀州。”趙淑沉聲道,“注意着些,不許人靠近書房。”
侍女急忙應下,又帶着幾分遲疑地看向了還睡着的許璀,問道:“殿下,這位許樂師……要怎麽處置?”
“且由着他。”趙淑冷漠地說道,“這會兒送他去東苑吧——別吵醒了他。”
侍女應了一聲“是”,然後便從這院子外面進來了人,輕手輕腳地把許璀擡到了步辇之上,然後就往東苑去了。
等到許璀醒來時候,天已經大亮。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素雅的床帳,然後便聞到了隐約的栀子花的香味。緊接着便是頭疼——還有頭重腳輕,他晃了晃腦袋,擡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只覺得自己的手冰涼的,貼着腦門上十分舒服。
大約是昨天吹了風所以發熱。
他這麽想着,然後便看到了自己身上皺皺巴巴的衣服,那些因為睡覺而褶在一起的地方,還是半潮濕的,散發着溫泉水的硫磺味道。
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摸摸索索地從床榻上下來,赤着腳便朝着小廳走去了。
剛踏入了小廳,便有一個身材高挑的侍女上前來了,她向許璀笑道:“樂師昨天睡得可好?”不等他回答,她又道,“我是殿下派來伺候的您的,我叫深竹。”
扶着腦袋,許璀向深竹笑了笑,喊了一聲“姐姐”。
深竹道:“姐姐可不敢當,樂師這會兒可要沐浴更衣?”
許璀看了深竹一眼,爽快地點了頭,道:“正好一身都亂糟糟的,便先沐浴更衣吧!”
深竹有些意外許璀的态度,但也沒有多說什麽,便引着許璀到了旁邊的屋子裏面,裏面整整齊齊放着洗浴的物事,還有一整套男子的衣裳。
“樂師有什麽事情喊一聲便是,我就在外面守着。”深竹道。
許璀點了點頭,坦然地進去了房間中,便寬衣解帶進了浴桶。
熱水大約是早早就備下的,此刻許璀浸泡在浴桶當中,冷熱适宜,到是讓他覺得有幾分清爽了。
頭還是沉重,并且已經開始有了鼻塞的感覺,他把頭埋進浴桶裏面洗了一把臉,也沒覺得自己這鼻塞有所緩解。
往後靠在了浴桶的邊邊上,許璀漫不經心地打量着這間屋子,裏面一切陳設都很素雅,與昨日看到的那奢靡擺設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是哪裏?
許璀昏昏沉沉地想着,身體泡在水裏面的舒适感讓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接着便是放松了四肢,開始慢慢地下滑。
然後“噗”的一聲,被水給嗆到,頓時被吓醒。
手忙腳亂地坐好了,外面深竹已經聽到了動靜,在揚聲詢問:“樂師怎麽了?”
“沒……沒事。”許璀鼻音比之前更重了一些。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樂師一會兒出來便能用。”深竹又道。
許璀應了一聲,索性從浴桶裏面出來,擦幹了身子,換上了放在旁邊的那套孔雀綠的男衫。
也不知是趙淑特地吩咐的,或者是下人無心而為之。
這孔雀綠的男衫看起來格外風騷。
寬衣大袖的款式倒不怎麽奇怪,這綠色上面用金線繡着低調奢華的紋樣,穿上之後,從裏到外都散發着一種輕佻風流的氣質。
用幹布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這次許璀不敢大意了,一直擦到半幹才停手,也沒有梳起來,便只披在腦後,便出了房間。
深竹見到許璀,倒是眼睛一亮,含笑道:“樂師好相貌。”
許璀害羞地笑了笑,道:“多謝姐姐誇獎。”
深竹道:“今日殿下已經帶人去了冀州,這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回來。”
許璀愣了一下,有些忐忑問道:“那……殿下可說了我?”
深竹道:“這倒是沒說的。”
許璀思索了一會兒,笑了起來,道:“那我就等着殿下回來就好啦!”
深竹笑笑,只道:“那樂師便先用了早飯吧!”
用過了早飯,許璀問過了府裏面的規矩,只覺得頭越來越沉重,便回去床上重新睡下。
深竹也沒多說什麽,便只留了下人在東苑,自己也去做別的事情了。
她只不過是聽從趙淑的意思過來看一看許璀,再安排一下他在東苑裏面的住處,其餘的因為趙淑并沒有說,她也不打算多做。
在她看來,許璀這人年紀小,相貌好,又是個樂師,不過就是趙淑帶回來的小玩意——盡管在許璀之前,趙淑從來也沒有帶回過小玩意——她們這些在趙淑身邊伺候的人心裏面早就有分數,實在不必大驚小怪,也不必趕着讨好,一切順其自然便足夠了。
許璀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感覺鼻塞更嚴重了。
去到小廳,果然就看到有午飯已經擺好,深竹也在那邊等着。
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他便聽深竹道:“方才清商閣的段老板遞了帖子來要見樂師,我自作主張已經應下了,下午時候段老板就會來。”
許璀愣了一下,倒也覺得段清之來這一趟不奇怪,便點了點頭,又謝過了深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