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師兄

肖夢茶那一天都在書局。

當然遇到了李飛城。

這一次肖夢茶沒有當什麽都看不見,輕輕行萬福禮,“飛城兄,好久不見。”

李飛城假裝恍然大悟,然後開始與肖夢茶聊天。

經過了兩三次,消息故意傳到了靖王府。

蕭景琰聽到消息的時候,首先是并不相信的。

但是書局的一個小二道,“戶部侍郎李大人幾次摸側妃的手,而側妃并沒有躲開,反而卻笑着。”

三人成虎,幾個人一同都是這麽說的。

蕭景琰将手裏的茶杯捏爆,直挺挺地走出府去了書局。

肖夢茶正與李飛城侃得正開心,說到了書中的江湖,表達了對江湖地感慨。

李飛城瞟了一眼外面,便微微一笑,假裝看着肖夢茶的手說,“呀,你的手有蜘蛛!”然後就撥開她的手。

肖夢茶才放下了戒備,又因為以前在江湖呆着,與自己師弟也經常如此,并沒有在意。

卻聽到了咳嗽的聲音。

肖夢茶歪頭一看,竟是蕭景琰。

再回頭看着李飛城,他卻假裝驚慌失措地将手收回來,然後羞愧的不敢看靖王。

一瞬間,讓肖夢茶明白了。

李飛城故意做的局,離間二人的關系,好讓他乘虛而入,再過幾日,他定會與自己道歉,說着明知授受不親不應該來撥蜘蛛,卻仍舊在靖王面前說着自己對他的感情是舊愛。

這期間最重要的是,靖王是否會相信,如果他相信自己,就一定不會相信別人的話,但是心若存疑慮,就必定會撕開一條裂縫。

蕭景琰壓着氣聲,正眼都不看一眼李飛城,只是對着肖夢茶說了句,“跟我回去。”

肖夢茶跪在了蕭景琰的寝殿,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許久,蕭景琰才問她,“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

肖夢茶嘟了嘟嘴,“妾身不應該與舊友距離太近。求殿下責罰。”

“起來吧。”蕭景琰喝了口茶,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李飛城我之前了解過,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前樓之敬被抄家他能完全将自己摘幹淨就說明并不簡單。”

肖夢茶有些意外。

“夢瑤縣主那邊傳開書信,說等将你表妹安頓好後希望讓你回去照顧娘家一年,因為你父親暫時調去了桂林查案。”

那天晚上,冬梅為她更衣,卻看她臉色不好,有些奇怪,“夫人,殿下說了相信你了,為何還不高興呢?”

“我倒寧願他突然發瘋似的責怪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我清楚他的,如果遇上這事,他越在乎,就越生氣,但是如果不在乎,就會很快的發現破綻。其實他聰明的很。”

冬梅回自己房裏後,肖夢茶躺在床上,蓋着被子。

覺得自己的眼裏都是哀怨。

這種心情,簡直就是個黃臉婆有的。

梅長蘇安排了蕭景琰英雄救美的場景。

她本人簡直就是一個被無視的存在。

不行,她不想成為那樣的人,默默地一個名字,以後也只不過是史書中的一個姓氏。

然後一生中都如此。

這一年,太子氣數已盡,蕭景琰成為了五珠親王。

二十一歲的肖夢茶走到蕭景琰的書房,然後跪下,“殿下。茶兒請求回娘家一趟,照顧病重的母親。”

蕭景琰因為太忙,已經許久沒有如果她的芳華苑,突然聽到這一消息,有些意外,“縣主沒事吧。”

肖夢茶抿了抿嘴,“父親與哥哥一同在福建查案,可能需要一年方歸,茶兒想回去照顧母親等到父親回來。盡一個孝心。”

蕭景琰想了想,看着肖夢茶擔憂的神情。

他長嘆口氣,“好。代本王像縣主問好。後面我可能會比較忙,必定會冷落你,倒不想浪費你光陰,回去照顧老人更重要。”

那一天,蕭景琰上了朝,肖夢茶拎着幾樣行李上了馬車。

冬梅哭着看着她,“夫人,真的不需要冬梅照顧您?”

肖夢茶摸了摸她的頭發,“不用了,我之前從來沒有丫鬟服侍我,這次回去還要帶一幫子人,反而會吓到我娘親的。”

小孟拉着冬梅,“夫人此去不過一年而已,怕什麽。”

肖夢茶笑了笑,“陳叔,咱們出發吧。”

陳叔輕輕地拉了一下馬,馬便動了起來。

陳叔自然是她從琅琊閣放入王府的人,自然懂得什麽意思。

看着漸行漸遠地靖王府,肖夢茶很想念琅琊山。

她想跟着師弟和師父再呆個一年的,順便将自己之前六年來的怨婦氣息給去除掉。

每天想着殿下會不會喜歡上別人啊,會不會讨厭自己呀,煩死了。

她不想傷春悲秋起來,賊讨厭。

出到了去琅琊山與嶺南的非岔路口,便停在了驿站。

停了幾乎兩三個時辰,馬車再次出行,出發嶺南,馬車還是那個馬車,陳叔還是那個陳叔,但是車裏的人卻換走了。

卻只見一名打扮成江湖人士的女子,幹練地騎上馬便往琅琊閣方向去。

騎馬自然比馬車快多了。

她辛辛苦苦地跑去了琅琊山,然後滿身泥濘地到了大門,“我回來啦!”

大門的侍衛全都站好,“二少閣徒。”

小六從裏面出來,對着她翻個白眼,“丢不丢人,上來還能摔一跤。”

肖夢茶做鬼臉,“你試試天天窩在一個地方除了泡茶就是看書,你輕功有原來的一半就不錯了。我再練兩三天就回去了,你有本事現在跟我比輕功,我還是比你好!”

小六一樣與肖夢茶不對付,或者說算是相愛相殺。

明明互相看不順眼,但是最後該搭把手還是會搭把手。

“對了,師父和師弟呢?去哪兒了?”

小六冷哼一聲,“少閣主去了南楚皇宮,三少閣徒從燕北正在回來,便宜你了,少閣主讓你回來跟他一塊兒去南楚。”

肖夢茶起了精神,“好呀,那我休息兩三天哈哈,順便還能去看看大師姐。”

聽到大師姐這三個字,小六立馬起了戒備,“肖夢茶。該說的不該說的你能不能有點分寸!”

肖夢茶撇撇嘴,“老閣主跟師父反正都不在嘛,怕什麽。在師父面前不說就好了呀。”

小六真的很想一巴掌拍過去。

她若無其事地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住處,打開門,發現竟還是原樣,但每天都有打掃過的痕跡。

她趕緊收拾出衣服去洗澡。

也不知道大師姐過的怎麽樣了,自從被逐出琅琊閣,就只知道她去了南楚生活。

要是嫁人就好了,這樣她還能放點心。

但若還是孤苦一人,她是真的心疼的。

肖夢茶內心長嘆一口氣。

算了,嫁不嫁人又如何,不管正室還是妾室,只要娶了兩人以上就定要煩惱,倒不如孤苦伶仃一人。

這麽一想着,她就非常惱怒梅長蘇。

若不是師父叫自己要幫着他,她鐵定踹門就進去。

但其實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就算那日他未英雄救美,最後要娶的,不還是那個人。

中書令家的柳小姐。

未來的靖王妃,如果成功了,那就是皇後了。

外面門被敲了一下,是八妹的聲音,“少閣徒,六哥讓我問您洗好了嗎,三少閣徒已經在山下了。”

肖夢茶翻個白眼,“在山下又怎麽樣,我不管,今天反正要睡一覺,我很累。”

八妹輕輕一笑,“六哥是在提醒你呢,怕你在裏面睡着了,等三少閣徒回來直接就沖進來呢。”

想到這兒肖夢茶趕緊坐起身,“對哦,你提醒我了。”

然後起身便拿着衣服穿了起來。

穿上了閣中特有的女性服飾,肖夢茶嘆了口氣。

這麽利用健康的不行不行的母親,好像是有點不道哈。但是讓她看着整個京城這麽變化,還有蕭景琰也一步一步的有所企圖,她看不下去。

她不是聖人,什麽翻案的對她來說,只是個案子而已。她不懂。

到了晚上,三少閣徒才從山下回來。

聽到了自己的二師姐回來,二話不說便跑去找人了。

“師姐!”

肖夢茶不想睜開眼睛,瞪了瞪被子,“哎呀青時你煩不煩啊,我睡覺呢。”

洛青時開心得很,“師姐,我都五年沒見你了,想死你了呢。”

肖夢茶嘆口氣,看來是不能睡了,她坐了起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回來的,我那馬兒都快跑斷了腿呢。”

洛青時擔憂地看着她,“金陵離這兒還是遠的呢,師姐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得出發去南楚了。”

想着來日方長,便回去了。

肖夢茶“啪”一聲躺回床上,閉上眼睛繼續睡。

日上三竿,肖夢茶才悠悠地醒來,打算去洗漱。

洛青時便敲了敲門,“師姐,醒了嗎,我幫你準備好了洗漱盤。”

“八妹呢?”

洛青時直接推開門,将裝着熱水的盤子放好,遞給她布巾,“八妹在收拾我倆的行囊呢。”

肖夢茶嘩啦啦便開始洗臉,“還是江湖好,沒有那麽多講究。”

收拾好全部,肖夢茶才松了口氣,“這才剛回來,又要走了。”

洛青時歪頭問她,“你不想師父嗎?”

肖夢茶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成親了嗎?你今年也成年了吧。”

洛青時有些許臉紅,“還沒呢……”

肖夢茶抿了抿嘴,微微嘆氣,“你跟大師姐和師父真讨厭。一個呢膽子比我大,一個呢看着随意卻一點也不随意,而你就是有賊心沒賊膽。”

洛青時撓撓頭,“我知道,我對大師姐沒有其它想法,她過的好就好………”

二人一邊下山,肖夢茶一邊說着,“這次我們去南楚,應該是能見到大師姐的,讓她服個軟,師父肯定會心軟的。不然你們三個簡直是在揪我心好嗎?”

師徒四人裏,肖夢茶其實最傻的那個,但終歸是旁觀者清。

她若是能聰明一點,就不會喜歡上蕭景琰了。

明知道他身上背負的是赤焰的七萬忠魂,一旦進行查案的動作,就必定要參與奪嫡,才有可能翻案。

一旦進行奪嫡,許多便身不由己。

例如,王妃這事兒。

這次卻輪到了洛青時安慰她,“師姐,大梁靖王既然要奪嫡,冷落了你也正常,不要灰心。”

肖夢茶卻只是搖頭,“我不是傷心他,而是明知道我嫁的是皇家,我明知道不能放真心進去,可我還是放進去了。”說着她還擡頭看着他,“就像大師姐明知道不可為還是要喜歡師父,你明知道大師姐喜歡師父,卻還是喜歡大師姐。沒有的選擇的。”

洛青時卻只是笑了笑,“我不在乎,喜歡就喜歡了,還能後悔不成。”

肖夢茶終于懂得了當初三師弟眼睜睜地看着大師姐這麽一步一步的喜歡上師父的時候,為什麽不去争了。

“轟隆隆………”烏雲壓城,伴随着閃電。

二人一同先去了一間最近的客棧。

來福客棧。

肖夢茶抱着劍,将頭上草帽挑高,看着這個名字,“從小到大,我見到最多的客棧名字,便是悅來客棧,其次,便是來福。”

“看樣子,姑娘是行走江湖多年的道友了?”

肖夢茶愣了一下,轉過身來,看着氣質非凡之人,不像江湖的随意,但有沒有貴族的傲氣。

她有點……不記得了。

這裏已經位屬南楚地界,但是他衣着打扮有還是些許不像。

最重要的是,很眼熟。

然而見到了肖夢茶真容的那人卻愣住,正要脫口而出的稱呼,卻因人多眼雜而收住。

“不如先與姑娘在裏面聊?”

肖夢茶看了一眼裏面,人不多不少,還是可以的。

三人進去了角落裏頭,聲音壓低也很難有人聽見。

此人卻驚訝地問,“我很确定你是靖王府中的側妃,你怎麽會在這兒?”

旁邊的洛青時都抓着劍柄打算出鞘了。

肖夢茶卻問他,“請問你是哪位,我們見過嗎?”

“哦,失禮了,在下蕭景睿。”

肖夢茶懂了。

她歪頭瞟了一眼洛青時,示意他放下戒備。

然後便笑着說,“不好意思兄臺,小女子記憶力有些不好,還望兄臺見諒。”

蕭景睿繼續壓低聲音,“這裏可是南楚,你來是幹什麽的?難不成……你也是蘇先生的……”

肖夢茶将手擡起來,示意他停下,“不,我與蘇先生并沒有直接與間接的聯系,也許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許關鍵。但我與他并無交情。”

蕭景睿明了,“不知夫人此次來南楚是所謂何事?”

肖夢茶定不會告訴他自己是來找師父的,但又不想騙得太徹底,便告訴他,“我與師弟在此休息一日,明日就去大師姐的酒館探望一下,順便嘗一下師姐新釀出來的青花醉。”

“哦?青花醉?在下只在書中見過,卻從未喝過,不知酒館在哪裏可否有幸前去品嘗?”

肖夢茶笑了笑,“既然如此,明日一同前去也可。”

蕭景睿此人胸無城府,但卻懷大志,為人善良,正直。

談了幾句洛青時便摸出了他的性格,相談也甚歡。

“現如今靖王風頭正盛,卻沒料到夫人你卻沒有在靖王身邊,我确實是有些意外,也不知夫人您會在南楚呆多久?”

肖夢茶将冰糖放進去,攪拌了一下便拿了出來,遞給蕭景睿,“別叫我夫人夫人的,你沒看我打扮的是個姑娘啊,你這麽說別人會看我的。”

原本的夫人挽髻放了下來,打扮的也少女了不少。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還真的以為是個十六歲的少女,旁邊的是哥哥。

三人都在客棧住下,第二日一大早便起身了。

這次找大師姐可是偷偷去的,藺晨并不知道。

即使知道了,頂多也不過是責罰而已。

罰地重了就大不了偷着回琅琊山讓任長老罩着。

蕭景琰正與梅長蘇讨論着新馬政的制度,甚是投入,正擡手間一個不小心将旁邊的書甩下在地。

蕭景琰趕緊撿了起來,瞟了一眼名字,“江湖悠哉記?”他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标記,是芳華書局的印章,說明書是從書局中買的。

梅長蘇淡淡一笑,“蘇某閑來無事打趣罷了,這本書還是在殿下側妃的書局買政史的時候送的一本。”

蕭景琰了然,“哦。”他将書本放好,“我那側妃啊,心思單純,但是經商對她來說是個優點,當初書局是她偷着開的,後來被我發現了,便并入王府了。”

梅長蘇自然是知道的,淡淡地聽着,問了一句,“對了,飛流之前總去殿下府中摘花,但是這段日子卻見他開始摘茶葉了,是不是側妃不在府中啊?”

蕭景琰點頭,“夢瑤縣主生病,他父親和兄長都在福建查案,娘家沒人了,她便回去照顧了。”正說着間,蕭景琰腦子裏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先生這麽問,不會是側妃有什麽問題吧?”

“沒有沒有,”梅長蘇輕輕擺了擺手解釋,“是蘇某冒昧了,只是随口一問而已。殿下的側妃沒有疑點。”

蕭景琰将雙手搭在盤腿邊,“這下我的府中,除了奴婢,是真的一個女眷都沒有了。我這個王爺過的還真是不一樣。”

梅長蘇将旁邊的暖手壺拿起握緊,“那倒無妨,頂多再過一年,殿下就會有個正妃了,等到以後,因為政治原因,還會再有千千萬萬個妃子要充入後宮,這個時候,殿下該煩惱的不是今天是該在書房看書還是去側妃處休息了,而是糾結今天去皇後處還是各宮妃子處了。”

蕭景琰聽到他這一番話倒覺得有些好笑,“或許吧,我也沒有一個真的值得自己上心的一個女子。對我來說,不過是妃這一字罷了。”說着,他嘆了口氣,“我最希望的,是七萬忠魂在天之靈能看到我所做的事。”

梅長蘇……不,林殊卻安安靜靜地看着他,眼裏充滿了一切的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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