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更新時間:2017-01-09 17:00:03 字數:5343
米家媳婦兒把大蟲打回來的事,半天內就傳遍了牌樓村,甚至連周遭的村子都聽說了這消息。
村子裏的人全都不敢置信的往米家打探消息,就怕這消息是誤傳出來的。
只是當看到米家院子裏挂着的那缺了頭的虎皮和插在邊上染血的大刀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一個個閉嘴不言回了自己的家中。
就連最聒噪的張嫂子都不敢在村子裏随意蹓跶,就怕碰上了米家小媳婦。
那可是能夠殺了大蟲的人,誰知道會不會瞧她一個不順眼就拿刀子把人給砍了。
瞧瞧虎皮上幹淨利落的刀痕,那日到米家院子鬧騰的人都覺得脖子有些發涼。
不管村民怎麽想,米家人自那日拿了一百兩回來後,幾乎不再出現在村子裏頭,偶爾才能看見米家小四、小五兩個孩子出來玩耍,或者是夏曉竹去田地轉上一圈,其它時間,像是幾乎都不在村子裏一般。
村長上門過一次,為那次上門包圍米家道歉,然後笑着走出來。
任何人問起,他都不透漏那日在米家說了什麽,只意味深長的說:“米家媳婦兒可是個福星啊!”
衆人摸不着頭腦,卻不敢繼續追問村長到底是什麽意思。
時間飛快流逝,帶走了村子裏的人對于打虎事件的關注,卻又因為另外一件事情挑起了對米家的注意力。
“你瞧見了沒有,那米家的水稻真的種成了!”張嫂子喳呼着,臉上的汗水也來不及擦,想趕緊把最新消息散出去。
“早瞧着了!”村頭牌樓旁的大樹下,早圍了一群村民,一個個瞧着張嫂子那模樣,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張嫂子随意提了放在一旁的茶水喝了口,嘴上不停的叨念着,“這可真是奇怪,那水稻是多矜貴的東西,咱們村子裏多少老人種了都沒得收成,偏偏就讓米家給種成了。”
張嫂子的話雖不好聽卻是實話,米家的稻田是怎生個情景也是大家都見到的,那一排排的稻苗見日拔高的長,在打虎後本來還有人暗地裏嘲諷米家人就是撈了那一百兩也得全去買糧食吃,結果現下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米家的水稻前些天結穗後,一顆顆格外飽滿又高壯,瞧着那穗花鼓鼓的樣子,沒眼瞎的都知道米家那幾畝水田的産量肯定不會低了。
只是看着米家的水稻苗越來越好,村子裏就忍不住開始人心浮動了。
現在這世道要說什麽最重要,自然就是糧食。現在眼睜睜看着米家稻田種出高産的糧食,村子裏的人自然想着請米家人分點糧種給他們,然後教教他們如何種出這麽高産的糧食。
就算他們自個兒不吃稻米,還可以拿去糧行賣了,再買更多雜糧回來。這一進一出,說不得家裏頭能夠吃飽不說,多多少少還能存些銀兩呢!
這一筆帳誰都會算,原本在大榕樹下聊天的村民,這下也有些坐不住了,紛紛的往家裏趕,只剩下反應不及的張嫂子在後頭跳腳。
“不行!我也得趕緊回去找當家的商量商量,看要怎麽才能夠弄到米家的糧種。”
榕樹下,風呼呼的吹過,撩起一片沙沙作響,就如同現下許多人那紛亂的心思。
村子裏的人又簇擁着村長往米家院子裏去,不過這會兒誰都不敢有什麽鬧騰,一個個跟探頭的鹌鹑一樣,只差沒谄媚的笑了。
當米斯凡和米舞晴在院子裏又遠遠看着一大群人往他們家裏來的時候,就急急忙忙往後院裏頭去喊夏曉竹了。
他們還記得上回那一大群人來就沒好事,誰知道這次又是要做什麽呢!
夏曉竹将正在組裝的東西給放好,然後慢吞吞地走到前門,看到那一群熟悉的面孔,她有些慵懶地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喔,許久不見呢!”
最後一個字她還特意拉長尾音,聽起來尾韻綿長,像是意有所指。
除了村長以外的村民,聽到這話全都尴尬的不行,除了臉皮厚得跟鐵打一樣的張嫂子,絲毫不在意自己上回還扯着嗓子罵人招災引禍,現在為了求好的糧種,馬上就腆着臉往前湊。
張嫂子搓着手,笑得一臉谄媚的說着,“唉唷!這米家媳婦兒就是不一般,瞧瞧,這長得跟朵鮮花似的,多水靈啊!我們這村裏村外的,平常也沒有好好走動的時候,嫂子以前也是牛屎糊了眼,誤把你這樣的好姑娘想成了那不着調的,你可千萬別跟嫂子計較啊!”
張嫂子擠到前面喋喋不休地說着,就連村長都看不下去,忍不住發話,“張二牛,還不趕緊把你媳婦兒給拉下去,今兒個是讓她在這裏胡說的時候嗎?”
一個男人連忙從人群裏把張嫂子給拉回去,張嫂子原本還不願,但看到男人亮出拳頭,連忙灰溜溜的往後頭去了。
見不着調的終于走了,村長輕咳了幾聲,然後有些局促的說:“米家媳婦兒,我這……咳!上回那都是誤會,咱們也不多說了,只是村子裏的人瞧着你地裏那水稻種得真好,一看就知道肯定高産,就想着是不是等收完了那些地,你……能不能分點糧種出來,咱們也不占你便宜,用東西換用銀兩買都行,只是村子裏也是窮,可能拿不出多少東西來……”
村長打從上位後,已經許久沒有這樣低頭跟人說話,有點別扭,總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村長一說完,身後一群人全睜大了眼睛看着夏曉竹,一個個期待得緊,就怕漏看了她任何一個表情。
夏曉竹看着村民們,心中要說沒有任何別扭是不可能的,可是想想自己一開始的本心和前兩天米亦揚的勸說,她還是點點頭。
“可以,只不過我先說了,若是沒有照我的法子去種,一樣種不出好糧食來的。”她把醜話先說在前頭,別到時候拿着她的糧種又用那種天生天養的放養手段去種,那就算她的種子是改良過的優勢種子也種不出東西來。
村長連忙點頭,“那是自然的!”
衆人一聽這話也連忙點頭,心裏松了口氣,畢竟要換米家的糧種是其一,知道怎麽種也是一個重點,本來村長只說換糧種的事情,大夥兒心裏就着急怎麽話只說一半呢,沒想到米家小媳婦兒倒是人好,一下子就把話給說齊了。
夏曉竹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從黑翻紅,不過即使知道了大概也不會在意。
她讓小四和小五去準備紙筆,然後對村長說道:“這糧種我要先看這次收糧才知道有多少能勻出來,村長若是不在意,就先讓想要換糧種的人先留個名字和大約想種的地有多大吧。但我先說了,這水稻吃水就是重,旱田不是不成,但是到後來得保證能夠灌水進來才成,若是地裏不靠水的旱地,大約就不行了。”
夏曉竹這一套也是之前米亦揚讓她說的,照她原來的想法,他們想要種的話,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米亦揚怕有人多拿了糧種卻不願意按照之前說好的來種,反倒白白浪費了糧種,最後收成不好又怪罪到他們的頭上來。
夏曉竹想起之前的打虎事件,覺得這種事也不是沒可能,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等一幹村民一個個上前報名字和需要的糧種數後,夏曉竹也只大概看了看,然後就把這件事情丢到腦後去了,因為比起這個,她現在更操心的是收割後的事情。
農業不發達,好用的農業用具自然不可能會出現,夏曉竹雖不是器械專業,但是農業用具的發展史她還是大概知道的,最近便請人打了零件,這幾天正忙着自己組裝準備收割後使用。
村裏的人就這麽眼巴巴等着自家田裏的稻一日過一日的成熟,比起米家那片早已金燦燦的稻田,真是差了不知多少。
飽滿的穗粒一顆顆的挂在莖葉上,清風拂過,一片沙沙作響,蕩起一片金黃色的波浪,有幾個不老實的忍不住摘了幾顆下來,咬破外殼,那一顆顆飽滿的米粒咬進嘴裏散發的香,讓他們再也不懷疑這米煮出來會是怎樣的好味道。
幾乎整個牌樓村的人都眼也不眨的直瞅着米家的動靜,等着他們什麽時候開鐮,然後第一手知道這一畝田能有多少的産量。
等到夏曉竹一家子全都出動的時候,周遭土地的村民也都拿着鐮刀跟着來了,一群人笑呵呵地站在田邊,爽朗的道:“我們的田都還沒到收成的時候呢!大夥一起上,趕緊幫着你們把地給收了。”
夏曉竹看向米亦揚,他點點頭,淺笑着拱了拱手,“那就勞煩各位叔伯了。”
一群人如同征戰的将軍,排了一排,然後彎着腰,手一起一落,就是一把稻穗落地。
在沒有收割機的時代,這就是唯一的方法了,即使是夏曉竹也無能為力。
她沒有下田,而是把自己做的摔桶搬來田邊,直接将稻草和稻穗給分開,旁邊的人看那個桶子不過是靠着人踩着出力,就能夠輕松地把稻草和稻穗給分幹淨,紛紛瞪大了眼睛。
“唉唷,這可了不得啊!這簡單的東西就能夠脫穗,以後活計就輕松多了,随便家裏一個小子就能夠幹活了。”
“可不是嘛!”
夏曉竹努力的踩着摔桶,等差不多分量後,将稻穗給一擔擔的挑回去,米家的院子早收拾好了,院子前頭還擺了一臺東西,一群人跟着夏曉竹挑擔回來,瞧見又是一個沒見過的東西,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只見夏曉竹把稻穗往那方東西上拖拉,腳一踩,稻穗快速地被刮落下來,不到一會兒,下頭的木箱一滿,夏曉竹将整箱倒進準備好的大袋子裏,繼續拿起下一個竹蒌開始操作。
這一日米家的收割,讓牌樓村裏的人直到躺上床前,一個個全都震懾不已。
他們從來沒想過幹活能夠這樣簡單,不但省了力氣,甚至收獲比以往還要多那麽多。
往日就是好田,這收成頂天也就是三石多,聽說有更好的地方也不過是五石,但是米家把處理好的谷袋上了秤,一畝地居然收獲了将近七石。
七石啊!這個數字無疑是把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米亦揚即使心中有所估算,也被這個數字給吓住了,唯一不意外的就是夏曉竹而已,她看着收成好的谷子,也只是勉強的點點頭。
“還行吧,畢竟這地沒有仔細的養過,只能說是中田,有這樣的收獲是還可以了。”夏曉竹想起以前的優勢稻種,一畝地有上千斤的收成,就覺得這收獲只能算普通。
稻子收成了,夏曉竹還是像只忙碌的小堡蜂一樣,忙忙碌碌的停不下來,米亦揚看着她抽空回了話後,再次忙得腳不沾地,連個眼神都沒辦法給他,他更加癡迷的看着她的身影,久久不動彈。
忽然,他想起了這些年總愛出的一道策論,靈光乍現,快速踏入屋子裏,鋪好紙,專心致志的沾墨下筆——“國之根本”四個大字躍然于紙上。
洋洋灑灑寫了大半,似乎心有所感,他一擡頭,見夏曉竹端着一壺茶站在門邊,他停下筆,柔着眼與她相望,那暖暖情意如同熱茶入喉一般褽燙。
不必太多言語,只看着心上人,那纏綿情思就足矣!
牌樓村的豐收不只引起村子裏的注目,就連遠在縣城的糧商也注意到了。
盧家主業為糧商,南下幾省都有他家的糧鋪,手中的田地更是千萬,可說是掌握了天下近半的糧食來源。
不只如此,盧家也有不少酒樓飯館,夏曉竹和米亦揚銷售木耳的酒樓就是盧家的産業。
本來那小打小鬧的木耳生意不可能會引起盧氏家主盧天祥的注意,但酒樓掌櫃的覺得這家子接連有固定産量的木耳還有這一批的稻米,旋即上了心,特地到牌樓村細細打探,聽到米家那豐收的數字後,連忙快馬加鞭的送消息進縣城裏。
一畝田種出七石的糧食。盧天祥收到快訊時正在用飯,一看這消息,飯也不吃了,直接把送信的人帶進書房裏問消息是否準确。
好在掌櫃也是牢靠的,派來送信的人當初也去過牌樓村,他即使沒看見滿是稻浪的田地,也在米家賣糧時見過那一袋袋的水稻,顆顆飽滿是做不得假的。
“還有那村子裏的人幾乎都跟米家要了糧種,忽然都把水田當成好田,旱地反而重新翻了,然後學米家翻地整地、養肥水,緊接着還要學如何發苗,一些老莊稼全跟剛上學堂的小兒似的,一個個聽得認真,還有他們也學着米家種起紅苕,只是把地給弄得高高低低一壟壟的,也不知道有什麽由頭。”
盧天祥聽了小厮細細說着米家的狀況,忍不住低聲沉吟,“可有仔細打聽過了,真的是一畝七石?都是實打實的糧食?”
“的确裏頭都是糧食,掌櫃的也怕作假,畢竟這時候的水稻幾乎都還沒收成,米家的稻子可比旁人早了許多,掌櫃的怕出問題,每袋都拆來看,确實沒有任何問題。”一說到這兒,小厮連忙解了身上一個袋子送上,“這是掌櫃的讓我帶來的。”
盧天祥從袋子裏倒出白花花的稻米,然後輕搓過渾圓雪白的米粒,似乎還能夠聞到淡淡的米香。
盧家早年能夠從一個縣城裏的糧商做到如今這番規模,說是運氣自然也有,但最主要的是每任家主都有犀利的眼光,能夠抓住每次的機會。
而盧天祥認為牌樓村的米家,就是他執掌家業十來年最重要的一次機遇。
不說其它,盧家名下的土地千萬,若是年年都有這樣的收成,那利潤……
盧天祥光大約估算數字就再也坐不住,忍不住站了起來來來回回的繞圈。
過了許久,盧天祥像是下了某個決定,眼裏閃過一抹銳利,“我要見見那米家人,尤其是那個外地來的米家表姑娘。”
不管是真有本事還有巧合,他盧家都不可能放過這樣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