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1.3
沒有來源的陰風不時地掠過，輕輕卷起攤位前的白黃旌旗，發出隐隐的拉扯聲。風有時大了，還會吹響旗杆上的銅鈴，四方的銅鈴斷斷續續地發出異常清晰的響聲。
“叮鈴——叮鈴——”
“叮鈴——叮鈴——”
像是鬼市在警告無關之人不要在這裏造次，又像是夜間一首安靜的鎮魂曲。
顧影恐懼地看向這四周，鬼市不掌明燈，各攤各戶僅有的照明工具就只是一盞簡陋的煤油燈，火苗如豆芽般大小，很是詭異。鬼市裏的人，各型各色，有身着破敗喪服的黑白無常，有披頭散發濃妝豔抹的誇張女子，還有發出駭人笑聲的癫人。這些在鬼市裏生活的人，極盡百态，但卻有一樣是統一的，就是這群人若是去到了天津城的地面上，絕對是要被當做是瘋子的！
“郭，郭二哥，你說這鬼市會不會真的有鬼……這些人也太奇怪了吧……”顧影說罷，往郭得友的身上靠了靠。
“嘁出息，你還是神婆養大的呢。我問你，你見過神仙嗎？你見過鬼怪嗎？沒有，沒有那不就得了，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鬼。”
“那，那這裏為什麽要叫鬼市嘛，聽着怪慎得慌的。”顧影依舊抓着郭得友的腰帶緊緊跟着。
“這地兒，說是叫鬼市，其實也就是一個買賣處。面上解決不了的買賣，見不得光的買賣，沒有門道的買賣，都在這裏可以解決。說它是鬼市，也就是打個馬虎眼，唬唬人的。世界上啊，根本就沒有鬼，這鬼市的鬼，不過人們心裏的鬼，只不過不好拿出來見人罷了。就跟你那神婆老娘一樣，編個借口糊弄人的。”
“你！”
“別你你你的了，趕緊把肚子挺起來，趕緊找穩婆。”
郭得友舉着燈，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鬼市裏，他也是頭一回進鬼市，還帶着顧影，自然是小心為上。在向鬼市問路人問出黑穩婆在哪以後，邊徑直走向前方一個不起眼的帳篷。
帳篷簡陋得只由幾塊大帆布搭建而成，離着帳篷還有三四米就可以聞到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從中還可以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女子有氣無力的哭喊聲。想必這就是黑穩婆所在的帳篷了。 郭得友沒有做太多的遲疑，用手捂着鼻子便準備進去。
“欸欸欸......”一直跟在郭得友身後不說話的顧影一把扯住了郭得友的腰帶。“郭二哥你等等，我怕這地兒不幹淨，先等仙姑我驗一驗！”說罷，不等郭得友回答，便把郭得友拽到了自己的身後。顧影來到帳篷前，手持趕仙鞭，深吸了一口氣：
“宿世淵源，未能償願。萬靈不能信，八苦不能随。積行持科戒，提攜證玉京。”
郭得友一愣一愣地看着顧影搖頭晃腦地跳大神，突然感覺到了帳篷內有動靜，連忙眼疾手快地把顧影往回拉。緊接着，一盆血水便從帳篷裏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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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神，髒鞋了。”一把渾濁的聲音說道。
正當顧影和郭得友正納悶時，帳篷裏探出了一個佝偻的老太婆的身子。這老太婆折了一只眼睛，身形矮小，滿頭白發，沾滿鮮血的雙手顫顫巍巍。
“二位有事嗎？”
郭得友确信這位便是自己要找的黑穩婆，也不廢話，只指了指顧影挺起的肚子。
穩婆卻是不嗤一笑，“來老身這兒的，不是求接引，就是渡人。這位姑娘明明還是處子之身，卻要假裝有孕之身。老身不懂，也不願惹上麻煩。二位請回吧。”
郭得友沒有想到這麽快便被穩婆識破，眼看穩婆就要回去，連忙說道：“诶穩婆真是好眼力。其實有孕的呀，是家裏的小姐，這不遣我來問問嘛。”顧影配合地點了點頭，郭得友接着說道：“還麻煩穩婆您把接生過的人家告訴我們，我們去打聽打聽，若是母子平安，那我們自然便會放心，到時候我再帶我們家裏的小姐來。穩婆您看這樣可好？”
“世間皆是苦命人。鬼市有鬼市的規矩，苦主們的身世我又怎麽會知道？你們家的小姐要是信的過穩婆我，就來。信不過，那就另請吧。”
黑穩婆連番幹脆拒絕讓郭得友措不及防，這老婆子如此固執，又上了年紀，怕也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一時兩方僵持不下。正當郭得友苦惱之際，一直站在身後的顧影突然氣宇軒昂地走向前：
“且慢!”
“我看穩婆您這血氣沖天，請讓仙姑我畫一道符判一判這裏。興許沒什麽事情，耽誤不了您多久。“說罷，不等穩婆回應，顧影迅速從包裏掏出一張黃紙，”啪“地一聲扯掉了郭得友的一小撮頭發，在手心如鑽木取火般将其揉搓成小毛刷。郭得友正雲裏霧裏，被顧影突然這麽一扯，等得直倒吸涼氣。正當他想開口發作時，看到顧影眯着眼睛，嘴裏神神叨叨地念着不知道哪國語言，又拿着自己頭發做成的毛刷蘸着紅色顏料在黃紙上龍飛鳳舞，一時間也和穩婆一起看愣了。
“歹!”顧影突然高呼，把郭得友那撮毛扔到一邊，“穩婆，您且看這個！”說罷，把黃紙舉到穩婆眼前。
穩婆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用自己的獨眼反複打量，臉上盡是困惑的表情，“這是什麽呀這是……”
顧影大驚，“這麽明顯你都沒有看出來？！”
“沒，沒有……“穩婆橫看豎看都看不出來這紙上亂塗亂畫的到底是什麽，可是看到顧影在這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心裏不經慌了起來。對于他們這種已經滿頭白發的老江湖來說，常年生活在鬼市的底層，不吃軟不怕硬，唯一介懷的就是鬼神之說。這一樣子，還真被顧影給唬住了。
“這是個男嬰啊!“
“啊？這，這怎麽看也不像……”
“您看，這是眼睛，這是鼻子，這下面一張小嘴，正大聲地哭喊着，哭喊着。”顧影壓低着聲音，用手指着黃紙上的墨跡，慢慢地引導着穩婆。“您再仔細瞧瞧？”
“看看看出來了，是個男嬰是個男嬰！”
“嗨果然沒錯！我算出來不久前有個男嬰曾降生此地。此嬰乃哪吒九世轉世，兇狠異常。哪吒因大鬧東海，最後落得筋骨盡斷的下場。此嬰攜九世怨念而來，憑水作惡，倘若放任不管，必定會對依水而起的天津城造成滔天大禍。“顧影又往前一步逼迫穩婆，“此嬰降生的時間大概是，大概是……”
說罷顧影便低下頭，右手仿佛在算着什麽，眼睛馬上瞟向一旁的郭得友。郭得友立馬心有靈犀地說道：“一兩個月以前。”
“對！沒錯!就是一兩個月前!”
穩婆已經對顧影說的話深信不疑，無論是這九世怨靈還是這深水孽嬰，連忙回答，深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那男嬰沖撞。
“那麽煩請穩婆告訴我們此嬰的下落，我們好為他清洗身上的怨念，以免他為害四方。”
“唉呀仙姑您是不知道，這鬼市的規矩，是不能說出苦主的身世的。這要是說出去的話，是要破規矩，日後暴斃街頭，不得轉世。”
顧影又怎麽會看着煮熟的鴨子在自己的眼前飛了，連忙說道：“鬼市只規定了不能說，又沒有規定不能寫，穩婆您把地址寫給我不就得了。而且啊，您這是為民除害，想必各路神仙也不會刁難您的。這樣，我這呢，還有一塊鎮符石，我把它一并送給您，保您萬無一失。”
接着顧影又拿出鎮符石放到穩婆鮮血淋淋的手上。
“這……”
“穩婆，您就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