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劍拔弩張

宴會開始前,先由衆妖按座次獻上賀禮。第一個獻禮的是坐在右邊第一位的胖子,體态臃腫、滿面紅光。他優雅地向衆妖鞠了個躬,然後示意全場安靜。他示意了好幾次,可殿內的喧嘩聲有增無減。慌亂中他打翻了面前的酒樽,一邊招手叫來侍女,一邊用哀求的眼光看向妖月姬,可對方并未理睬,只是含笑品着杯中的佳釀。胖子只好又求助于對面的壑川。

“安靜!”

壑川一聲喝下,殿內很快安靜了下來,只偶爾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胖子感激地沖壑川眨了眨眼,壑川似笑非笑地舉杯,做了個敬酒的動作。

胖子呈上的賀禮很普通,一只綴有墨玉蘭花的金步搖,但卻說了近一盞茶時間的贊美和祝福的話,以至于他還未說完,等膩了的衆妖又開始叽叽喳喳了。

接下來的賀禮五花八門,都是些新奇珍貴的東西。夢魔的是一副空白畫卷,可以變幻出你集中精力想的任何人或物。當妖月姬接過畫卷後,不一會兒畫上就出現了她自己的樣子,接着又變成了一朵盛開的紅蓮……

當烈炎獻完賀禮後,紅萼從自己的座位上離開,走到一個戴着狐形面具的女子身邊,附在她耳畔說了什麽。女子偏過頭朝壑川所在的方向望了眼,輕輕回了一句,我辨出最後一個字的口型好像是“心”。紅萼立刻面露笑容,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獻禮結束後,二十個美貌舞姬從宮殿兩側魚貫而出,執彩練、舒廣袖,時而若扶風弱柳,時而若追月紅霞,偏偏而舞,曼妙婀娜。席間言笑晏晏,觥籌交錯,逍遙自在,連我都有點羨慕。

一舞獻罷,紅萼忽挺身而出,面向妖月姬揚聲道:“今日姐姐大壽之喜,紅萼不自量力,願為姐姐獻上一曲,望姐姐給紅萼一個機會!”

妖月姬颔首微笑:“妹妹肯為姐姐彈奏一曲,姐姐求之不得呢。”

紅萼接過婢女遞上的鳳尾南琵,坐在玉石做成的扶手椅上,玉指輕按琴弦,悠悠琴音便從指間徜徉流淌。

一曲終了,殿內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和噓聲。紅萼甚是得意,她盈盈起身,眉梢一挑,向着壑川道:“素問能歌善舞、身懷才藝者最得白虎使賞識,當年,我二姐宛瓊便是憑一支‘卷花舞’蒙受白虎使恩寵,想必如今的雪熙姑娘也是才藝俱佳。不知今日,紅萼能否有幸向雪熙姑娘讨教一二?”

雪熙的眼中閃過一瞬的恐慌,她看向壑川,似乎輕輕搖了下頭。壑川握住她的手,笑道:“雪熙,你就為大家彈一曲吧,有我在,別怕。”

壑川很堅定,雪熙無法,便讓婢女抱了古琴過來。

紅萼與雪熙相對而坐,紅萼道:“我聽說凡間有一首古曲,名喚《扶搖》,雪熙姑娘肯定會吧?”

雪熙點了點頭,紅萼便笑:“那我們就合奏這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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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樂起,殿內鴉雀無聲,衆妖皆屏息凝聽,視線不斷在紅萼和雪熙之間來回變換。

紅萼手持琵琶,絲弦撥動間,卻是暗暗發力,音波如漣漪一圈圈逼向雪熙,很快,雪熙已汗如雨下,面露痛苦之色。衆妖皆應看出個中玄機,但沒有誰敢輕舉妄動,連妖月姬亦是一副悠然自得事不關己的神色。

壑川飲盡壺中美酒,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飛身落在雪熙身後,他将手搭在雪熙肩上,柔聲寬慰道:“慢慢彈,別急。”

很快地,又是壑川的法力壓住了紅萼。紅萼仍強裝鎮定面帶微笑,抱住琵琶的手卻開始微微顫抖。

千裏光見狀不妙,便抽出一管長蕭站到紅萼身側,高聲道:“我也來助興!”

兄妹合力對抗壑川,堪堪打了個平手,一時強弱不分,我也跟着松了口氣。

樂至高/潮處,猶如狂風大作,千裏光與紅萼突然收了氣息,我正奇怪,忽見二妖周圍陡生一波強音,幻化成無數銀光潮水般湧向雪熙。

“小心”二字尚卡在我喉頭,就聽一聲凄然尖叫,紅萼嘔出一口鮮血,琵琶也被摔在地上。千裏光見妹妹被傷,怒火中燒道:“白虎使法力高強,千裏光早想與你切磋切磋,今日得此機會,千裏光就不自量力了!”

他縱身沖過去,壑川一手推開雪熙,單手迎上,與千裏光在大殿之內比試起來。開始時壑川招招相讓,但千裏光卻是招招狠辣,直取壑川要害。

雪熙着急地站在一旁,也不肯走遠。千裏光的黑色刀光與她擦身而過,劃傷了她的胳膊,壑川面現怒容,一記封印就向千裏光打去。

這時,戴着狐形面具的女子将千裏光拉到一邊,反手一掌将壑川的封印化解開,冷冷道:“你已經殺了荒原白狼家的長子,還要再殺一個嗎?”

壑川哼了幾聲,怒氣漸消,換了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私放螭吻、偷盜翡璧之心、背叛魔尊,哪一樣不足以定死罪?若不是看在宛瓊的面子上,我請求魔尊放他一馬,他還有機會在這耀武揚威?秋槐,你身為朱雀使,竟如此維護一個叛徒,魔尊要是知道了,可不會高興啊。”

千裏光啐了一口,冷笑不止:“壑川,你那套把戲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知道,你不過是想……”

他突然用手去扯自己的脖子,就像去掰一雙不存在的掐住他的手一樣。他身體不斷抽搐,眼睛驚恐地瞪着壑川,嘴巴大張,像在拼命地吸進空氣。

秋槐喊道:“住手!”

手起處,一道紅光化作一把利劍飛向壑川。

千裏光的法術被撤後,大口喘着粗氣,他雙目赤紅,眸中盡是恨意,竟越過了秋槐,又與壑川打在一起。

“哥哥我幫你!”

紅萼加入進來後,戰況就變成了以一敵三,其實秋槐并未使出全力,她只是斡旋其中,避免壑川傷了千裏光紅萼。若說開始時兄妹倆是賭氣似的與壑川一較高下,那麽現在卻是招招藏着殺機,看得我膽戰心驚。

殿內金光銀光交織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亂,桌椅碰撞的聲音、器皿碎地的聲音、叫罵聲推搡聲此起彼伏,殿內一時亂作一團。雪熙被衆妖團團圍在中間,我想靠近都沒有辦法。

一個老者高喊道:“別打了!”

原來就是坐在烈炎身邊只有一顆門牙的那老頭。此刻他站在了椅子上,手腳并用地揮來舞去:“你們這四個娃娃別打了!真是太不懂事了,今天是妖月的壽宴,你們鬧成這樣成何體統?快給我住手!”

可打鬥中的四妖哪裏聽得進他的話?任憑老頭如何喊叫,皆當做穿堂之風。而此刻高坐殿上的妖月姬亦是愁眉不展,卻只緊抿着唇,一句話也不說。

老頭還在喊:“壑川,秋槐,別打了!哎呀呀,你們真是不懂事!”

在喊了将近一盞茶的時間後,老頭終于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被無視,氣鼓鼓地從椅子上下來,走回烈炎旁邊。我這才發現烈炎竟然還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喝酒,不由深感敬佩。

老頭坐了會兒,又站到了另一張椅子上,嘶聲喊了幾句。一記刀光掃來,老頭躲閃不及,抱住自己的小腿疼得哇哇叫,妖月姬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道黑影躍入場內,在壑川與秋槐間築起了一面高牆似的結界,雙方的攻擊打在結界上,都被彈了回去,他們為了躲開自己的攻擊,不得不各退數步。

“夠了!”

烈炎伸臂,擋住了欲再打鬥的壑川,轉向千裏光兄妹,冷聲道:“這裏是擺宴席的地方,不是你們報私仇,逞強鬥毆之所。”

千裏光憤恨不平地看着他:“烈炎大哥!”

烈炎毫不留情道:“要是想打,到妖月宮外面去。”說完又面向壑川,“今天妖月姐才是主角,你我莫要掃了她的興才好。”

壑川看了看周圍,幾乎所有妖怪都緊張兮兮地望着他們。他微微嘆了一聲,斜睨着千裏光兄妹:“既然青龍使都開口了,我就不與你們一般見識。”衣袖一甩,重新坐回位子上。

烈炎目光微冷,掃了眼呆立一旁的婢女:“先送雪熙姑娘回房。”

陪着雪熙的幾個婢女唯唯諾諾道:“是。”

雪熙略帶擔憂地看了眼壑川,在婢女的護送下離開了宮殿,我急忙追上去。

出了宮殿沒多久,我趁着無人,順利打暈了那幾個婢女,雪熙再次見到我,驚喜交加。

還沒說上幾句話,兩個巡邏的侍衛就發現了我們,我正欲出手,他們卻仰面倒了下去。

褚衣從暗處走出來,示意我們跟她走。我顧不得細想,拉上雪熙跟過去,畢竟褚衣是烈炎的部下,想來不會加害于我們。

走過一條幽暗密道,竟直接從石林裏穿出來,眼前便是月桂樹與月桂湖。

我向褚衣道了聲謝道:“褚衣姑娘,麻煩你替我謝謝烈炎。”

褚衣疑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發覺失口,只含糊其辭地笑了笑。

褚衣道:“青龍使讓我給姑娘捎句話,若他日在戰場上相遇,姑娘莫要再手下留情。”

我一愣,想起在水月洞天的那次交手,失笑道:“也請褚衣姑娘轉告他,我希望永遠不要有那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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