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父子情深
我道:“鬓影,哦不,清澤,哎,我不知道該怎麽叫她了。”
雲繁道:“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叫什麽都一樣。”
我道:“好吧,清澤說的那個她讨厭的女人,是蘇央嗎?”
雲繁點點頭:“應該是。”
我道:“這麽說,當時水月洞天遭到石像鬼之花的吞噬,白狐神君他們被抓走,都非蘇央所為了?”
雲繁道:“就像清澤說的,蘇央只是狂妄自大而已,她其實是無辜的。”
望遙問道:“既然清澤是魔界派去的眼線,為什麽白狐神君會承認有這個女兒呢?”
“白狐神君确實有一個女兒叫清澤。但據我查到的消息,我推測白狐神君的親女兒在很早以前就被魔族掉了包,換成了清澤。白狐神君其實并不像表面上那樣疼愛清澤,他或許很寵清澤,要什麽有什麽,可是真正給予她的關愛卻很少。相反,白狐神君的妾室憐月夫人卻對清澤很好,像親生母親一樣關心她愛護她,所以清澤也一直很喜愛和敬重她。我想這也是清澤那麽讨厭蘇央的原因,因為是蘇央的到來,讓憐月夫人受了白狐神君的冷落,而且沒過幾年就去世了。”
我想起昔日偶爾說起憐月夫人時清澤眼裏的哀傷,以及她對刺繡的鐘愛,看來,她是真的把憐月夫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了吧。
望遙嘆了嘆氣:“清澤被下了‘禁舌之咒’,臉又被毒火所毀,再不可能以真容示你。正好這次在伊洛城遇到中了玄蜂之毒的你,便想借此機會徹底控制你的心智。沒想到,不僅沒能留你在身邊,還徹底失掉了你們之間的機會,真不知道該說她可憐,還是可悲了!”
“哦,蝴蝶!”他突然伸手抓住一只粉色的蝴蝶,“這蝴蝶有點不同尋常啊。”
我瞧他指間那只撲騰着翅膀的小蝴蝶,發現竟是當初與雪熙分別時,我交與她的那只靈蝶。
我趕緊讓望遙放開手,引靈蝶停在我的掌心。靈蝶将雪熙的消息帶給我,她還在江邑城裏,眼下怕是遇到了危險。
我決定去江邑城找雪熙,雲繁提出與我同去,便将翡璧之心交給了望遙,讓他帶回九重天。
可誰曾想,離開不過數月,江邑城卻已不複當時的繁華,而是變成了一片死寂。所有的攤位、店鋪都關閉了,到處可見武力摧毀或烈火焚燒後的斷壁殘垣;街道兩旁,除了橫七豎八躺着的軍民的屍體,就是饑腸辘辘、無處藏身的乞丐們。連江邑的天空,都是灰蒙蒙一片,到處都是腐爛而絕望的氣息。
我和雲繁找到孟家大宅,門前臺階上,站着數個執劍帶刀的黑衣侍衛,一見裝束便知是魔界的妖将。這孟家的房子倒是完好無損,連門上挂着的“孟府”的匾額,也仍是嶄新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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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悄悄潛入府中,到處都是森嚴的守衛,正廳裏,正巧傳來呵斥的聲音。進得廳內,我一眼望到高坐堂前的壑川,再便是,蜷縮在地上,已被打得傷痕累累的孟陽。孟陽因為有瘋傻之症,行為言語就如同不足歲的小孩。此刻縮成一團,只哇哇哭着,看着可憐不已。
壑川是一貫漫不經心的樣子,走到孟陽面前半蹲下,問道:“疼嗎?”
孟陽本能地畏縮,可被兩個黑衣侍衛牢牢壓住,動彈不了,只拿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瞪視着眼前的男子。
壑川嘆了口氣,道:“只要你說出雪熙的下落,我就不打你了,放了你和你爹,可好?”
孟陽毫無反應,壑川又道:“我找到雪熙不會對她怎麽樣的,我只是很想她,想見見她。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可就不保證你們父子的安全了。”
可孟陽哪裏會回答他?
壑川終于不耐煩地站起身,嗤笑道:“真是個十足的傻子。難怪你那個古板的爹寧願保女兒,也不管你這個兒子的死活。”
他揮了下手,示意兩個侍衛将孟陽帶下去。
孟陽被帶回了離前廳不遠的一個房間,孟老爺正焦急萬分地等着他。眼見的孟陽被打得遍體鱗傷,不由一聲大呼,連喊了幾聲“兒子”。可孟陽已痛得昏了過去,口中叨叨的也聽不清說的什麽。
孟老爺身材矮小,偏偏這個兒子卻生得高大俊朗,是以費了不少力氣,半拖半拉地才将孟陽弄到床上躺着。
之前在孟府的時候,總見孟老爺一臉嚴肅,對自己的傻兒子更是不待見,冷冷的沒有好臉色,似乎有這麽個不成器的兒子是一種丢臉。可此番孟府遭劫,孟陽被打傷,孟老爺像是突然老了十歲,冷峻的眉眼間,也只剩下無奈與心疼。
雲繁和我現出身形時,孟老爺着實吓了一跳,一時還未想起我們是誰,經過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又驚訝又有些激動,“原來你們,你們是神仙?”
得到默認之後,孟老爺連連懇求我們救救他的兒子和女兒,我笑道:“孟老爺您放心,我們啊,就是為了救你們而來的。”
雲繁将自己的靈力輸給孟陽之後,孟陽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便快速愈合起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完全愈合了,孟陽也慢慢醒過來。
孟老爺大喜過望,可孟陽一睜眼看到我們,卻突然縮到床榻一角,還用被子将自己嚴嚴實實裹住,不住地說:“別打我!別打我!”
孟老爺忙安撫他:“陽兒別怕,我是爹啊,這兩位也是你的朋友,沒人會打你了!”
“爹?”
孟陽怔怔地看着孟老爺,突然大叫起來:“爹!別打我!別罵我!我,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好好聽你話!”他又突然停住,仰着頭張着嘴,似乎在看天上的什麽東西,“書……我的書!別撕了!求求你別撕了!把書還給我!”他開始嗚咽起來,索性把頭也埋在被子裏。
我聽雪熙說過孟陽的事,此時見他這番模樣,不由心酸不已。
孟老爺呆坐在床邊,半晌,兩行淚從他滿是皺紋的眼角流出,順着他高凸的顴骨滾落而下。他從床下拉出一個大箱子,打開來後,裏面竟裝着滿滿的書籍,全是有關醫理草藥的。最上面,還有一本看上去嶄新的《雜病醫理》。
我驚訝:“這,這本書,不是已經撕了嗎?”
孟老爺用袖子抹了抹封面,緩緩道:“是撕了。可是我又一片片地把它們拼起來,重新抄寫了一遍。還有這些書,都是陽兒最珍惜的。”
雲繁亦是驚訝:“可雪熙姑娘不是說,您把孟公子的醫術全扔了嗎?”
“我是想都扔了,可扔的時候我舍不得啊。”孟老爺拭幹眼淚,長嘆着笑出聲,“有一天陽兒好了,我還得把他視若生命的這些書還給他呢。”
他拉扯下孟陽緊緊抓住的被角,将那本《雜病醫理》遞到他面前,“兒子,這是你的書,爹把書還給你了,你拿好了。”
孟陽有些膽怯地瞄了眼孟老爺,把書接過去。在翻了幾頁之後,他竟然開心地笑了起來,一把把書抱到懷裏。
孟老爺鼓勵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好了,好好看,好好學,等你好了,一定會是個了不起的大夫!”
我有些哽咽,好在雲繁比我冷靜,他終于問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孟老爺,雪熙姑娘現在在哪?”
雪熙仍在孟府,而且就在這個房間的密室裏,因為她身上佩戴的寶物紫月白玉隐去了她的氣息,才僥幸沒被壑川發現。父女二人一見面,又忍不住激動地抱頭痛哭。我花了好一會兒功夫勸說他們現在花時間激動不如花時間想想怎麽逃出去,等到了安全地帶再激動也不遲。
其實有雲繁在,順利逃出去比我預想的要簡單得多。雲繁的變形術十分了得,當年在不周山求學時,最後的法術測試只有他得了“優等”,而大多數弟子只是“中下”和“通過”,當然也有少數沒有通過。出于選擇性記憶,我已經忘了我屬于哪一個等級了。
雲繁将孟老爺和孟陽兄妹都變成了能随身佩戴的飾物,這樣,只要我和雲繁能順利逃出去,他們也就能順利逃出去了。當然這很容易,因為我們來得時候沒有被發現,走的時候自然也不會被發現。等到壑川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的時候,我們已經遠離了江邑城。
出了江邑孟府,孟家父子算是無家可歸了。我想了想,決定先帶他們去青竹園婆婆那裏。
凡間已是烏煙瘴氣、滿目瘡痍,仙界也好不了多少。越州應是剛經歷了一場戰亂,一派蕭條冷清之景。除了偶爾在四處走動的天兵天将外,很難在外面看到一個仙友。
我迫不及待地回到青竹園,還好戰火并未殃及到婆婆這裏。我将孟家的事情簡單說了下,婆婆很高興能有人同住。
吃過晚飯後,孟陽已經差不多從驚吓中恢複過來。他靜靜地歪躺在藤椅上,手裏還抱着那本《雜病醫理》。孟老爺拿了一把竹扇給他扇着涼風,雪熙開玩笑道:“爹,哥哥都多大了,你還給他扇風納涼,也不怕別人笑話!”
孟老爺也朝着雪熙揮了幾下扇子,笑道:“哪怕你們都七老八十了,在爹眼中,也只是個孩子!”
衆人都大笑起來。
孟老爺望着孟陽熟睡的安靜容顏,眼眶不禁有些濕潤,“本來,陽兒可以成為很好的大夫的。是我的一意孤行,追求名利,害了他。我以為讀書考取功名,就是對他好,對我們孟家好,是我太苛求了。如果陽兒能好起來,我拿自己的老命去換都願意。”
婆婆道:“你也別太自責,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在如今這樣的亂世,你們爺兒倆還能安安穩穩在一起生活,就是最好的。不管什麽時候,知足常樂都不算晚。”
孟老爺感激地點點頭。
這時,大地突然一陣猛烈地晃動,要不是雲繁扶得及時,我差點一頭撞柱子上。短暫的搖晃之後,又恢複了平靜。
婆婆面有憂色:“聽說魔族大軍已占領了西海,這幾日又在攻擊南海。越州離南海不遠,看剛剛的情形,應該是又一輪進攻了吧。”
我黯然道:“彩桔和索濤都在南海。”
雲繁道:“我去一趟南海,看看能不能幫到他們。”
“我與你一同去。”
“不行!太危險了,你就和雪熙他們一起留在這裏。”
“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見,我只是通知你一聲。”
雲繁嚴肅地與我對視了一會兒,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好吧,反正不讓你去,你也會悄悄跟着去的。”
雪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雲繁,道:“帶我一起走吧,我不能留在這裏,壑川他不找到我是不會罷休的。”
雲繁還在猶豫,我道:“雪熙說得對,她跟着我們,應該是最安全的。”
于是,在勸說了婆婆和孟老爺放心之後,雲繁将雪熙變成了一只镯子套在我腕上,我們三個便踏上了去南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