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阻撓

隆冬臘月,天氣越來越冷,北風呼呼地吹着,雖然沒有下雪,但也是濕冷難耐。

曾中麟冒着寒風走進院子,邊搓手邊哈氣,“這鬼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

何壽宜正在晾衣服,雙手凍得通紅,他見了不免心疼,忙上前說:“來,我幫你。”

何壽宜推開他,“不用,很快就好了,手碰了水會很痛。”她晾完最後一件衣服,擦擦手對他一笑,說:“你等等。”然後就轉身進屋去了。

曾中麟好奇的探頭看了看,只見她背着雙手走出來。

“是什麽?”他好奇地問。

她臉帶羞怯的把一對灰色的毛線手套遞到他面前,“送你的。”

他接過來看了看,手套挺厚實,背面還用心的勾了兩朵玉簪花。他欣然的把手套戴上,“暖和多了,謝謝你,小宜。”

何壽宜笑了笑,“你老是送我東西,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麽好,就想着天氣冷了,這個比較實用。”

“送你東西是我樂意。”他看着她剛晾過濕衣服、被凍得通紅的手,忍不住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她的,“你看你,手都凍紅了。”湊上去哈了兩口熱氣,心疼的說:“最近鋪子裏頭比較忙,我可能不能經常過來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着涼了。”

她點點頭,“你也是,不要太累着自己。”

他勾勾嘴角,“你這是在心疼我嗎?”

何壽宜臉上一赧,剛想說話,卻被一聲咳嗽打斷了,轉頭一看,只見何壽川站在房門口正讪笑的看着他們,她忙把手從那雙溫暖的大手中抽了出來。

“看來我出來的不是時候啊。”

“哥——”何壽宜臉上微紅。

何壽川揮揮手上拿着的紙張,“中麟,你來得正好,我新寫了一篇文章,你進來幫我看看。”說着就折身進屋了。

“這酸腐氣—”曾中麟笑着搖搖頭,用手揉了揉她發頂,也跟着進屋去了。

何壽宜順了順被揉亂的頭發,在寒冬中感到了一絲春天的溫暖。

***

爆竹聲聲除舊歲,春節是中國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阖家團圓,熱鬧喜慶。何家雖然人丁零落,倆堂兄妹也是忙前忙後的,盡量把這個春節過得像那麽個樣子。

搞衛生、買豬肉、弄小吃、寫對聯、祭祀先祖一樣不少。吃年夜飯的時候兩人相互說了些祝福的話,沒有紅包,也沒有守歲。

何壽宜早早就睡下了,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感到屋子裏格外冷清,腦子裏浮現的都是兒時有父母陪伴的遙遠、模糊而又零碎的記憶,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記憶哪些又是夢境。

元宵節那天晚上,街東頭的廣場上舉辦四年一次的花燈會,有許多民間藝人會把自己制作的花燈挂出來供人欣賞。

剛吃完晚飯,天還沒有擦黑,歐陽岑就樂呵呵的來到何家,拖着何壽川陪她去看花燈。臨出門前,她擠眉弄眼的問何壽宜要不要一塊去,何壽宜哪裏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撲哧一笑說:“我還要收拾下東西,你們先去吧,我晚點過去。”

“嗯,那我們走吧壽川哥。”歐陽岑朝她揮揮手,心滿意足的拉着何壽川出門去了。

何壽宜洗好碗筷,心裏有着隐隐的期待,将自己簡單的梳洗打扮一番後,便坐在煤油燈下一邊等待一邊心不在焉的做着手工活。其實手上的活沒怎麽做,更多的時間都在發呆。可是燈芯都調了幾次了也不見該出現的人出現。也許不會來了,她嘆口氣,放下手中的活計,這會也無心做事了,不如早點洗漱休息。正失望的收拾東西,卻聽到院門被叩響了。她高興地奔向院子,理了理妝容就打開了院門。

果不其然,外面站着的正是曾中麟,他今天圍了一條紅色的圍巾,見到她灑然一笑,說:“對不起,本來想早點來找你的,但是有點事耽擱了。”

她笑着搖搖頭,“外面冷,進來吧。”說着就要側身讓他進來。

曾中麟拉住她,“不進去了,我們現在過去東街那邊應該還來得及。”說着上前一步,把手中拿着的同款圍巾溫柔的圍到了她的脖子上。

摸着溫暖的圍巾,看着前面那個和自己系着同樣圍巾、拉着自己往前走的人,一抹笑容由嘴角綻放到心裏。

廣場上各式漂亮、鮮豔的花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觀賞的人群漸漸消散,最熱鬧的時候已經過去,廣場上的人流并不多,賣東西的小販也在陸續收攤,曾中麟拉着何壽宜在廣場上逛了一圈,見到獨具匠心的花燈就駐足欣賞一會。經過一個小攤時,曾中麟停住腳步,轉身問:“放過孔明燈嗎?”

何壽宜搖搖頭。

“來。”他拉着她走到攤前,跟攤主買了兩個孔明燈,攤子旁邊還擺有筆墨,可以供客人在燈上題詩寫字。“想寫點什麽?”

何壽宜尴尬的咬咬唇,“我沒有上過學,連名字都是我哥教我寫的。”

他一愣,知道她小時候肯定吃了不少苦,心疼的摸摸她的頭,“那我們就來寫名字,我寫你的,你寫我的。”說着先在一個燈上寫下她的名字,然後覆着她的手,一筆一劃的教她寫自己的名字。何壽宜側頭看了看他認真的神情,眷戀着因他靠近而帶來的溫暖。

寫着彼此名字的孔明燈漸漸升空,最終化為夜空中的兩點星光。

何壽宜感嘆道:“真漂亮!”

“開心嗎?”

她用力點頭,“開心!謝謝你麟哥!”

“傻瓜。”他摸摸她的頭,“越來越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兩個人相處的時間總過得特別快,覺着不一會就到了家門口。

“很晚了,進去吧,早點休息。”

何壽宜不舍的看着他,“那個……謝謝你送我圍巾。”

“喜歡就好,進去吧,我看着你。”

何壽宜沒有動,心中有一股翻騰的情緒幾欲噴湧而出。

和那雙清亮柔情的眼眸對視着,曾中麟心中一陣悸動,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直至碰上她柔軟的唇。

何壽宜慢慢睜大眼睛,倏然的往後一退,有點語無倫次的說“你……我、我進去了。”直至掩上院門,心還在狂跳不止,臉頰也飛上了兩朵紅雲。

***

曾中麟和何家兩兄妹交往過從甚密,他和何壽宜的關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何況他們也沒有刻意去隐瞞。當曾中麟的姐姐曾中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是不滿和氣憤的,長姐如母,她決不允許自己唯一的弟弟被一個要什麽沒什麽的窮丫頭勾去了心神。于是,她便差人以訂一批繡品為由把她帶進了家裏。

何壽宜緊張的跟着幫傭走進曾家。她知道曾家雖然家境殷實,卻也是上無老下無小,除了當家的曾中麟外,還有一位尚未出閣的姐姐。看來現在要見自己的定是這位大小姐了。

曾家不大,繞着回廊穿過院子就是廳堂,院子裏種了幾棵棗樹和一些花花草草,她心中惴惴不安,也沒有心思去細看。到了廳堂,只見正廳上方坐了一位打扮時髦、年輕靓麗的女人,估計就是曾中琪。

“小姐,人來了。”那個帶她進來的丫頭說完就退到一邊去了。

見她們進來,曾中琪頭也不擡,仍自顧自地端着茶杯喝茶,何壽宜也不說話,一時間只聽到杯蓋偶爾相碰的叮當聲。

“請問……”這種氣氛令人不安,何壽宜決定打破沉默,可是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你就是何壽宜?”曾中琪挑挑眉,用傲慢的語氣問道。

“是。”

“自幼失去雙親,與堂兄相依為命,沒讀過什麽書,平時就靠着貼畫刺繡、縫縫補補,幫人做些手工活維持生計,我說的沒錯吧?”

何壽宜捏捏手指,深吸口氣應道:“沒錯。”

曾中琪慢悠悠的站起來,踱步到她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突然嗤笑一聲,“除了長得好看點,你連我們家丫頭都比不上。”

被人像猴子一樣打量本來心裏就不舒服,又聽她這麽說何壽宜心裏難免惱怒,她擡頭迎上她的目光,“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還不清楚嗎?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幾斤幾兩重要掂量清楚了,攀高枝什麽的就別想了。”

何壽宜腦中嗡的一聲,她原本就不自信,覺得自己配不上曾中麟,被這樣羞辱後更是無地自容,她用力的咬咬嘴唇,“我還有事,曾小姐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了。”說完也不等曾中琪回答轉身就走,匆忙間撞了一下門框,手臂隐隐作疼。

“以後離中麟遠點——”一句警告聲從門內傳出來。

何壽宜委屈的淚水終于淌了下來,不僅因為羞辱,還因為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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